被蘇巍州抱上車的那一刻,寧瑤似乎聞到了自由的味道,她將頭微微探出窗,眯著眼靜靜享受著這得來不易的一刻。
夜風溫柔,星空迷離,一竄竄車燈如閃著光河流奔湧而去,空氣都彌漫著甜甜的糖果氣息……
寧瑤知道,她已經脫離了容軒,她的世界將不再有他的身影,今日所受的屈辱都當是與他徹底了結的代價,從此兩人再無瓜葛。想到這,雖然渾身都是傷,可她依然歡喜。
隱隱約約的笑容被蘇巍州盡收眼底,他忍不住撫著她微微凌亂的發,“你是有受虐傾向,都這樣也還笑得出來?”
寧瑤的聲音雖虛弱無力,卻透著顯而易見的雀躍,“蘇巍州,你知道嗎,今天是我的重生之日。”
“為什麽這樣說?”
她彎起腫裂的唇笑起來,一雙眼睛發著光般炯炯有神,“我自由了。我可以找工作,可以交朋友,可以下廚做自己愛吃的菜弄得滿屋子都是油煙味,可以在床上躺著吃零食……再也不會有人欺負我,限制我。”
“你現在說的這些都是容軒不讓你做的?”
她點頭。
他眼裡透著困惑之色,“我不理解,為什麽一定到這個份上你才舍得離開他。”
寧瑤靠在椅背上,感受著微風拂面所帶來的愜意,緩緩開口解釋,“我不是舍不得離開他,我是不敢離開……他手上,有我的把柄。”
她給蘇巍州細細講述了那件在她心裡埋藏多年的事情。兩年前,南夜是如何羞辱她,她是如何失手殺了南夜,事後又是如何尋求容軒的庇護才逃過一劫,以及後來她墮胎,容軒保留著她的殺人凶器威脅她等等,她全都如數告知,沒有半點隱瞞。
除了想讓蘇巍州知道真相,她還有一個私心。她想把自己剖開毫無保留的展示在他面前,讓他看看這樣一個千瘡百孔的自己,他是否還會喜歡。
蘇巍州再是面無波瀾,也終於是皺了眉頭,“原來是這樣。”
他表情有些松動,唇角扯了扯,“也就是說,先前你是有苦衷的。”
他的聲音不再沉悶,終於有了些活力,像是一株快枯死的植物,遇上了過路的好心人給它澆了些水,它不再自生自滅,而是懷揣著希望,向陽而生。
寧瑤淡淡笑起來,主動依偎在他懷裡,光是聽著他心臟有節奏的律動,她就已經無比安心,“好在一切都過去了。”
這是在容軒身上從未體會過的感覺。
哪怕是初遇,容軒還未在她面前露出真面目的時,她就覺得那個男人充滿了未知與危險。
像是伸手去摘開在懸崖峭壁間的一朵罌粟花,稍不留神就會一腳踩空,萬劫不複。
這麽想來,她與他的相遇真是個天大的錯誤。好在今時今日,這個錯誤終於畫上了句號。
蘇巍州大概能猜出幾分她心裡所想,他神色自若,“你真的覺得容軒會就這樣放了你嗎?”
她被問的一愣,想了想,“會的。”
“為什麽這麽篤定?”
寧瑤毫不猶豫的說,“他懷疑我和別的男人有染,所以才會如此羞辱我……他將我扒光,明碼標價的送去拍賣,這一切都證明他對我沒有興趣,要是以前別說赤身裸體,就連衣服稍微有些性感,他都不允許我穿出門。”
“那他為什麽不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再送去拍賣會場,而是讓你以這副姿態出現?”他微垂著頭,陰鬱的目光漫不經心的落在她臉上,“你想想,今晚如果不是我出現,你的下場是什麽?”
還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經他提醒,寧瑤眼神驟然一變。
今晚若不是蘇巍州出現將她帶走,那麽無人競拍的她最終還是會再次回到容軒手裡,繼續承受無止境的屈辱。她捏緊手心,暗暗發抖,不過比起這個,她現在更擔心另一件事。
她隱隱有些擔憂的看著蘇巍州,“如果真像你所說,那你今晚幫了我,就等於無意間挑釁了容軒……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蘇巍州失笑,“我不是無意挑釁他,我是有意在挑釁他。”
“我與他打過幾次交道,他這人心思深沉,精於算計,我向來就不太喜歡他。”說著,蘇巍州深深看了她一眼,“後來認識了你,就更不喜歡他了。”
她心中一下子又暖又酸,眸中覆上一層氤氳水霧。
寧瑤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他。
她什麽都沒有,唯有這一具殘軀。如容軒所說的,她對他而言,只有這一個用處。
她想,同樣身為男人的蘇巍州,應該也有這樣的需求。起碼之前幾次的接觸,足以證明他不排斥她。
當晚,蘇巍州將她帶回住處給她上過藥之後,把房間讓給她,自己則是去睡客廳的沙發。在他轉身之際,寧瑤含著幾分緊張的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十分不解風情的問,“還有事嗎?”
在他這雙完全不摻雜一絲邪念的眼眸注視下,寧瑤惶恐羞愧的松開了手。
她忽然覺得自己像個不知廉恥的浪**妖,妄圖玷汙不染塵埃的謫仙。
“沒、沒事。”她臉上一燙,隨便找個理由,“我就是……有點餓。”
他看了下時間,“差點忘了,我們都還沒有吃東西。”
他放下手中的枕頭,冷不丁開口,“我下面給你吃。”
寧瑤她錯愕羞赧的抬起頭,當看著他波瀾不驚的臉色時,這才知道是自己想歪了……
只是,他是怎麽做到面無表情的說完這句頗為敏感的話……
眼見蘇巍州去了廚房,寧瑤不放心的想幫忙打下手,她潛意識覺得蘇巍州這雙拿槍的手應該握不好鍋鏟。
可是蘇巍州只是讓她在客廳等著,說,“兩碗面而已,又不是做滿漢全席。”
他去了廚房,寧瑤隻好百無聊賴的參觀起他的住所。
她莫名的喜歡這個地方。
這是一處幽靜的庭院,與豪華兩字不沾邊,沒有奢華的擺設,沒有華麗的色彩,屋內的設施都極其簡約雅致,就連臥室也只有一間,沒有成群的傭人伺候,看得出他平日獨處慣了。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這裡的一切……都說一個人屋內裝飾最能體現出他的性格,這話還真沒錯……
這裡就像他一樣,素雅冷淡,別具一格。
蘇巍州換上了舒適的居家服,從廚房端著托盤走出來,托盤上是兩碗霧氣騰騰的熱湯面。
看到她還在四下張望,於是他將托盤放在餐桌上,淡淡的喚了一句,“過來。”
“這麽快啊,”寧瑤歡喜一笑,依言的走了過去,在他身旁的另一張椅子上坐下,心想,這還是除了父母之外第一次有人給她下廚,待會兒就算是不好吃也一定不能表現出來。
可是當她看見碗裡的內容時,眼睛頓時一亮,有些不可思議,“這真的是你做的啊!”
紅褐色湯汁上浮著白玉般的面條,上面點綴著幾片牛肉,青翠的白菜,以及一個完整的荷包蛋。
總體來說,視覺效果滿分。
“至於這麽驚訝嗎,只要是身體健全的人都會下廚,無非就是看他願不願意做。”他皓白修長的手執起筷子,挑起面前碗中的面條吃了起來。
寧瑤認可的點點頭,也拿起筷子吸溜一小口,面條筋道爽滑,湯汁濃鬱鮮美,就是稍微清淡一點,又看了他碗裡的紅湯,忍不住提問,“為什麽我的碗裡沒有辣椒?”
他看了眼她破裂的嘴角,“你受傷了,不宜吃辣。”
“也是,”她摸了摸仍然腫起的臉頰,忽然忍不住笑起來……沒想到蘇巍州看上去那麽不近人情,實際上比誰都細心。這反差,還真是……有些可愛呢。
由於唇內側都爛了,寧瑤吃得極慢,每口都要吹了涼才敢往嘴裡送,但仍然不敢多嚼,因為會扯動傷口。
蘇巍州的那碗面早就吃完了,他沒有離開,在旁邊耐心的等著她,見她手腕上還有一圈未散的淤青,又因進食反覆舉高抬起而微微發抖,於是拿起她的碗,“我來喂你。”
寧瑤差點嗆到,紅著臉拒絕,“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他堅持著,“你太慢了,我等不及。”
她嘟囔,“其實你可以不用等我的。”
她雖這麽說,但還是將筷子遞給了他,而自己就負責張嘴等投喂。她感覺自己此刻說好聽點就如同嗷嗷待哺的嬰兒,說難聽點,就好比缺失自理能力的殘廢。
不過無論是什麽,她心裡就像是打翻蜜罐,處處甜滋滋的。
她陪著蘇巍州收拾了餐桌和廚房後,兩人終於準備歇下。
蘇巍州還是拿起枕頭準備睡沙發,只是這次寧瑤不再攔著他。
他對她的珍愛,不是出自男人對女人的那種欲望,也不是出自強者對弱者的憐惜。
寧瑤能感受到,他是很認真的在珍視她,尊重她,想要盡力將深陷泥潭之中的她拉出來,幫她脫離苦海,洗盡鉛華。
甜蜜之余,她還忍不住擔憂起來。
他們這樣的兩個人,在這個時候遇見並愛上彼此,是好還是壞?
蘇巍州可以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安心,那她呢,她可以給予他相等的感受嗎?
如果不能,起碼不要給他帶來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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