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
喧喧鬧鬧了一天的大漢京都洛陽,慢慢歸於了平靜!
朱雀廣場上的鮮血已經清洗乾淨了,但是還有很濃鬱的血腥氣息久久不能散去!
手握陳留王為質的潘隱及所部鐵甲禁衛,已經全數退守陳留王府!
洛陽西門外,西涼軍團也漸漸歸於平靜!
徐晃站在城牆上,看著西涼軍團四處派人收集糧草,還在收集木料,還出動鐵騎四處搜尋木匠鐵匠,微微皺眉!
西涼軍團還沒放棄攻城,不過不再是用騎兵來和城牆拚刺刀,而是開始製作攻城器械了。
還有一場大戰!
張遼的聲音低沉中隱隱透著興奮!
功名只在馬上取!
麟德店中,暫時還沒有一個結論!
荀彧抬頭,看著劉辨,劉辨微微點了點頭!
整理了一下儀容,荀彧緩緩開口。
“陛下,各位達人!”
荀彧微微拱手。
“今天的一切,正如各位所見。大將軍何進謀反,甚至勾連了邊軍!這是一個很嚴重的情況,甚至超越了一半的謀反!”
“要知道,西涼軍團擔負著鎮壓羌人和匈奴人的重任,還肩負著我們大漢對西域的壓製!四年前的黃巾賊子禍亂天下,先帝也沒有調動西涼軍團,正是如此!”
“而此次,何進卻敢於調動了西涼軍,這讓整個大漢西北部的敵人見識到了大漢的內亂,也見識到了大漢的虛榮!”
“臣以為,長期來看,此才是何進所犯下的最大的錯誤!”
“眼前來看,最大的問題就是潘隱拿了陳留王!”
這個問題,牽涉到陛下的名聲,稍有不慎,則將導致陛下被世人詬病,進而影響到大漢萬裡河山的穩定!
“而且此次謀反,牽連人數眾多,朝中文武百官幾乎無人幸免,僅僅司州四郡一尹之地,就有三十七家世家子弟參與何進的謀反!司州之外,還有四十四家豪門世家子弟參與!”
荀彧臉色嚴肅的翻看著手裡的資料!
“所以,今天我們就要商議出一個妥善的解決對策!”
“下午兩宮太后親自過來,所為何事相信大家都清楚!考慮到今日太后和太皇太后主動放棄了臨朝監國的權力,所以,我們在處理何家之人和董家之人的時候尤其得慎重!”
“大漢以孝立國,不能讓太后覺得陛下是不念親情不識禮數之人!”
“所以,臣建議,針對何家和董家之人,可以適當留一絲情面!”
“荀文若!”
盧植憤怒地打斷了荀彧的話!
“糊塗!如你荀文若所言,給何家和董家留了情面,那麽其余三十七家的人呢?是不是也要留情面?我們對這些謀反之人都輕拿輕放了,那以後大漢的律法還如何執行?”
荀彧面露苦笑。
“盧尚書,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是,我們在座之人,都是身受先帝隆恩,先帝的子嗣陳留王,我們能夠視若無睹?陳留王是陛下唯一的弟弟,陛下能夠無動於衷?”
荀彧的話,一下子把盧植問住了。
盧植是為人嚴肅中正的謙謙君子,正所謂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那就這麽輕易放過這麽逆賊?那天下法治大亂,此乃取禍之道也!嚴懲了何、董兩家,我盧植親自向太后認罪,哪怕太后因此要我盧植姓名也無妨!”
“但是,如果僅僅以為如此就視大漢法紀於無物,那麽,
我大漢的法令將再無任何權威可言。大漢萬裡疆土將瞬時間赤眉綠林四起!” “如此,大漢危矣!”
盧植還是咬牙堅持!
“盧尚書此言極是!如果放過何家和董家,不但天下法治敗壞,我們也沒辦法對犧牲在朱雀廣場上的將士們交代!”
劉辨也認同的點點頭。
張溫眼中,有波光一閃!
他們這些大頭兵,不過是一幫丘八,從來只是上位者爭權奪利的工具,不管是傷殘還是戰死沙場,在高官們眼中都不過是一串數字,最多是在戰後的撫恤名單上簽字稍微快點,雁過拔毛稍微輕點。
從來沒人想過,還要給這些血戰沙場的戰士們交代!
張溫默默的站出班列,鄭重的單膝下跪行禮。
劉辨點了點頭!
“陛下聖明!不過,既然太后已經發話了,我們要不低調處理此事,相信應該能夠兩全!”
袁隗站了出來!
他不得不說話了。
如果真要按照大漢律令處理了何家和董家,那他們袁家袁紹作為何進的二號人物,肯定也會被嚴肅處理,就連他們袁家也會受到牽連!
袁隗說著話,還低著頭斜撇了楊彪一眼。
“太傅老成謀國,老臣附議!”
楊彪微微一楞,仿若大夢初醒一般,抱拳出列!
他的女婿夏牟也參與了此次謀反,他真能夠看著女兒成為寡婦?
“不行!”
劉辨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袁隗的提議。
低調處理?
怎麽可能!
“此次大將軍謀反的消息,很快就會引得天下震動,低調處理,讓我大漢威嚴何在?此事必須昭告天下!”
“所有犯案人員,朕之前在朱雀門樓上給過他們機會,讓他們各自歸家,朕可以從輕發落,結果沒人任何人離開,反而變本加厲!如此怙惡不悛之人,必須全部按照大漢律法執行!”
“至於何家和董家,他們是朕的至親!他們犯錯,必須嚴懲,但朕也不能無視親情而太傷太后之心!”
“鏘!”
劉辨拔出腰側寶劍,橫在脖頸之間!
“就由朕以身相代吧!”
眾人大驚!
“陛下!”
距離劉辨較近的徐榮快步衝了上去,沒想到站在劉辨龍榻之旁的老太監,已經快他一步抓住了劉辨的劍身!
“陛下身負中興大漢之責,龍體萬萬不可輕言毀傷!”
荀彧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今天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按照陛下和他的計劃在走,唯有這一幕,卻是劉辨的個人臨場發揮,委實太過凶險了!
“文若,朕身為皇帝,必須維護律法尊嚴,不能傷了忠臣勇士之心!”
“但是朕也是人為人子,必須孝順父母,尊敬長輩!”
“而且朕的幼弟,朕也不能坐視他受到奸人所害!”
“忠孝難全啊,朕如之奈何?”
劉辨臉色,流過兩行清淚。
荀彧微微皺眉,一時很難有完全之策!
“陛下忠孝,老臣萬分欽佩!”
荀爽顫巍巍的走出來,微微一躬身。
“古語言,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陛下不妨削發代之!”
“對!荀司空所言極是!”
此時,就連始終堅持要嚴辦何家和董家的盧植也唯有附和荀爽的提議。
難道還真能逼得陛下以命相代?
而且還是如此算得上英明神武的陛下!
盧植只是為人正直,但是並不傻!
一揪發絲飄落!
劉辨眼中,珠光漣漣!
“此事,一並昭告天下!朕的罪己詔,也一並發布昭告天下!朕會告知天下萬民,隻此寬恕兩家人性命,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諾!”
荀彧重重一抱拳!
“陛下,何家和董家雖然能夠身免,但是誅家滅族之死罪可免,抄沒家產之活罪難饒!這兩家全部貶為平民,兩家所有的財產和產業,都應該收歸國有!”
“那其余附和的人員呢?”
袁隗問道。
“至於附和何家的官員,全數按照律法處置,抄家滅族!”
“太傅和太尉忠心為國,因此關於太傅和太尉家中不肖子孫參與謀反一事,臣請陛下酌情寬帶!隻除首惡,不禍及家人!”
荀彧抱拳,朝著龍榻上的劉辨深深一躬!
在他後面的袁隗和楊彪,連忙跟著出列,跟著躬身!
“可!但也與朕一般,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劉辨面無表情,微微點了點頭!
“老臣謝陛下隆恩!”
“老臣謝陛下隆恩!”
袁隗和楊彪二人,雙膝一軟,跪在地上連連叩首!
“此事,有文若你來主持,做出詳細條陳呈報於朕!”
“諾!”
荀彧恭謹的應到。
直到此刻,大漢帝國劉辨之下,確定了荀彧的文臣之首的地位。
哪怕他如今還只是一個不如品級的守宮令!
眾人沒有任何異議!
文臣們剛剛效忠,而且要麽是家裡有人牽連何家的謀反,要麽直接是荀彧的家人長輩,他們都不會提出任何意見!
武將方面,徐榮等人知道荀彧是第一個效忠陛下之人,是陛下的心腹謀臣,而且荀彧為人和善,不喜爭權奪利,和他們幾人同為陛下的從龍之臣,更是不會有任何意見!
“但是, 陛下,如此大規模的行動,恐怕會引起天下大亂!而且臣以為,外地各州在執行起來可能會有難度!”
荀彧抬頭,看著胸有成竹的劉辨,說道。
“亂的只是謀反之徒,說不上天下!至於說執行問題,朕知道!”
“以往說的是皇權不下縣,現在估計朕的話在很多州郡都沒人願意聽!”
“但是,朕既然敢於承擔起中興大漢之責,又豈會怕區區困難?”
“昔日,高祖以區區亭長起兵征服天下,今日,朕有如此多良臣猛士,難道還不能重現我大漢榮光?!”
劉辨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麟德殿,也重重的敲擊在朝中眾臣心上!
特別是第一次與劉辨議事的幾人,更是心頭劇震!
他們沒想到,台上的少年天子,居然有敢於天下戰的勇氣和豪情!
拔劍四顧,睥睨天下!
一時間,荀爽和盧植張溫,內心激昂,恨不得揚天長嘯!
而袁隗和楊彪兩家四世三公的家主,則開始隱隱擔憂!
陛下好像對世家並沒有太過重視!
“啟稟陛下!目前我京都重地,還在面臨著戰火的威脅!請陛下給臣兩萬兵馬,臣定當為陛下掃除西涼余孽!”
張溫站了出來。
“張衛尉無需擔心!區區西涼賊子,不足為懼!而且我大漢,也還沒到要衛尉親臨衝陣的地步!”
劉辨微微一笑,抬頭看著背著夕陽的余暉走進麟德殿的昂揚身影!
“末將張遼,叩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