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不接那張太后?”
王寅有些驚奇。
“既然那張氏兄弟不靠譜,就讓她再好好受一段時間,斷了念想,免得還留有念想,以後還繼續折騰。”
秦邵笑道。
“額,爺,知道了,就按照您說的辦,我讓人還盯著,免得出了大問題。”
王寅畢竟跟著秦邵多年,剛開始隻想著盡快派人去接張太后,為自己爺解決麻煩,這會兒秦邵解釋,很快明白自己家爺的用意。
……
滄州興濟鎮。
張鶴齡躺在床上,頭上纏著包扎帶,一張臉腫脹成豬頭。
“老爺……”
張鶴齡的妻子孫氏在一旁啜泣。
“你別哭了,我頭疼!”
張鶴齡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我不哭了,老爺,可是……可是如今該怎麽辦呢?”
孫氏強忍住哭泣,有些擔心地問張鶴齡。
“太后可是去延齡的宅子那邊住了?”
張鶴齡歎口氣說道。
“嗯,已經去了,一.大早來了一幫人,將她院子裡那些東西拉了個乾淨,連……連片紙都沒留下。我跟太后身邊那嬤嬤說您的情況,那嬤嬤說太后說了,以後咱們家跟她沒有任何關系……這……這也太過分了……她在這裡我們可是好聲好氣地侍候,到如今還落得這樣的埋怨……”
孫氏說道這裡,忍不住又悲從中來。
“不說那麽多了!既然她想跟我們家斷絕,我們也犯不上熱臉貼上人家冷屁.股,這親戚不要也罷!我們過好自己家就行!叮囑孩子們,以後家裡日子會越來越難,過日子都節省著點,好好讀書做事!”
“老爺……太后……太后真不管我們了?”
孫氏有些擔心且期期艾艾地問道。
“你這蠢婦,別一直哭哭滴滴的,她既然不願意認我這個弟弟也罷!這半年的時間她住在我家吃香喝辣,各種奢侈花銷將我府中資產折騰了大半,還覺得我沒有好好招待於她,也不想想我們張家早已被剝奪爵位,早些年那些田地早已被收沒,家裡根本沒那麽多進項,我提醒她注意節省一些花,她倒是覺得我不舍得!延齡回來,更是區別對待,一顆心偏到爪哇國那邊還不承認,老二說什麽就是什麽,我一顆心再為她,也暖不熱,想想也罷,有那時間還不如對自己的孩兒好!”
“從明日起,府門關上,家裡不要再跟那邊來往,他們隨意折騰均與我們無關,也不要讓孩子們去那邊拜見!她雖然貴為皇后又到如今的太后,其實並沒有長進多少,孝宗和武宗在還好,如今皇位已經換人,她還認不清情況,任意妄為,我本想著讓她節省著點,以後在宮中的日子難熬,好心卻變成驢肝肺,我是不管了,各人各命,她也不想,她就是一個落魄無兒女死了丈夫的太后,以後還能有什麽造化,不連累我們就不錯了,讓延齡他們折騰算了,待不了幾個月就會知道了!”
張太后到滄州省親的時候,張鶴齡是很高興的。
畢竟曾經的京城風雲外戚壽寧侯張家,不僅被剝奪了外戚的爵位,還被淪落回滄州老家,張鶴齡的失落是可想而知的。
但相比較張延齡的張揚無所畏懼,張鶴齡畢竟年長頭腦管用一點。
知道皇位已經換人,他們現在能保住命和老宅已經很不錯了。
且如今他們在滄州還有近百畝地,如果不要太高,做個田舍翁還是可以的。
弟弟被流放邊疆,姐姐在京城,自己回到滄州老家,張鶴齡剛回到滄州是失落的。
姐姐張太后能回來省親,張鶴齡是激動的,畢竟是一母同胞的關系,盡管張太后很是偏心,對自己和弟弟區別很是明顯,張鶴齡早些年很有意見,但一番家中遽變之後,親人再次相遇,以前的雞毛蒜皮基本也算忘卻。
張太后在經歷遽變後,在宮中精神也受到了很大打擊,並纏.綿病榻不斷時間,差點丟了性命,如今還能見到親人,雖然不是自己最疼愛的小弟弟,但也心生感歎,不僅淚眼婆娑。
剛開始住下後,張鶴齡和張太后相處還是很融洽的,甚至不時回顧一下往昔的榮華歲月。
只是隨著時間變長,漸漸逐漸有了嫌隙。
原因是張鶴齡如今回到滄州後,經濟條件每況愈下,他們家日常生活開銷都緊縮了很多。
張皇后早些年順風順水,丈夫寵愛,兒子順從,自然生活是比較奢侈一些的。
盡管如今皇位換了人,那新皇朱厚熙雖然緊縮了宮中的不少開支,但張太后的月利並沒有減少多少,只是早些年孝宗和先帝無止境賞賜那些東西變少了而已。
宮中豐厚的月利加上張太后自己早些年手中藏的那些私房,日子自然不會差太多。
但到了這滄州之後,張太后還是維持以前的消費習慣,這對張鶴齡來說是個不小的開銷。
因為張太后很早的時候得寵貴為皇后,張氏家族,包括張巒夫婦都以女兒為重,張太后在家裡可以說是說一不二。
父母看中女兒,寵愛小兒子張延齡。
張鶴齡就成為容易被忽視的對象,他對自己姐姐也是敬重有求必應。
明明無力承擔張太后的開銷,也不敢也可說不好意思開口跟張皇后說明情況,一直打臉充胖子。
後來實在無力承擔,也只能在食用方面漸漸降低一些檔次。
張太后看在眼裡,就有些不高興,覺得自己大弟弟著實摳唆奸猾,自己早些年那麽照拂他,給了他那些多土地財產,就是宮中先前太監的挑選一項,每年到他手裡也是大把銀子。
自己就是在這裡住上沒多少時間,吃食上就開始克扣,一副承擔不起的樣子,她心中很是不高興,跟大弟的感情本就沒那麽身後,這會兒更是離了心。
隨著張延齡的回來,雙方更是矛盾激化起來。
張延齡在外面受了兩年苦,雖然受到了教訓,但本性已經形成,很難改變。
他如今倒是不敢在外面惹事,但在自己家嬌寵的習慣倒是沒怎麽改變。
他在回來的路上已經聽說張太后已經在滄州,更是快馬加鞭趕了回去。
張家原先住在京城,一直認為就此在京城安營扎寨,老家根本就沒有再擴張宅子,只有一處老宅。
張延齡回來之後,兩大家就住在一處宅子裡,擁擠不說,開銷更是增加不少。
張延齡雖然是流放,但是還是讓他們家人帶著家裡的私產,且除了地域偏遠外,其實吃苦並沒有太多。
但張延齡嬌生慣養慣了,對他來說那就是吃苦,在流放之地更是將本應節省存起來的私產花了個差不多。
他手裡沒了太多錢,負擔自然放在張鶴齡這邊。
因為實在承擔不了,這事也不好讓張太后知道,畢竟她是出門女,即使是太后,張鶴齡覺得總不好意思讓張太后為家裡出花銷。
雖然這些時日張太后因為張延齡回來,也出了不少錢幫襯他們家人,但她和張延齡都是個花錢如流水的,那些錢根本就不能顧住所有的開銷。
張鶴齡找張延齡商量:
其意思自然是兩家人口多,不說張延齡,張鶴齡兩個兒子,大兒子已經有了孩子,張鶴齡也做了爺爺,張延齡更是妻妾成群,兒子就有三個,女兒除了出門的兩個,還有三個妾生的女兒。
這樣兩家人住在一起也不方便。
張鶴齡跟孫氏就商量,將這處大宅子前後院分成兩部分,再蓋幾間,兩家分開來住。
按說這樣的安排也算合理,只是張鶴齡跟張延齡商量的時候,張延齡一下子就不願意了。
張延齡這兩年在流放之地已經將自己多年的積蓄折騰得差不多,如今好不容易回到滄州,剛想緩緩,自己哥哥就說道分家之事,他性格暴躁,加上張太后一向偏寵自己的,自然是肆無忌憚,不將哥哥放在眼裡。
張延齡以張鶴齡獨佔父母財產為由直接同張鶴齡大吵起來。
兩人的爭吵驚動了張太后,張太后一如既往地偏向自己的小弟。
本來她就覺得張鶴齡摳唆,自己來娘家省親,大弟都摳摳索索的,心裡很不高興,如今小弟也這樣說,她自然是跟小弟站在一個派別。
她怒斥張鶴齡不懂得照顧弟弟,把錢財看得太重,當即提出自己要買一塊宅基地,出重金給張延齡蓋個豪華的宅子。
“太后,您……您現在手頭也就那些貼己錢,以後回到宮中還有大把時間日子要過,還是節省點花,畢竟如今新皇不是先帝……這小子就是想哄騙你的錢……”
張鶴齡知道自己弟弟張延齡雖然混不吝,但是在哄張太后方面很是擅長。
這回來沒幾天的功夫,就從張太后的私藏裡混了不少好東旭。
張鶴齡雖然現在日子算不得寬裕,但他倒是沒有想過貪墨張太后的錢財。
自己這個弟弟丈夫兒子都沒了,也算是個可憐人!
張鶴齡明白,新皇整治他們兄弟,自然是因為他們家太過於招搖,張延齡太過於刺頭張狂。
但這都不是最重要原因,最重要原因是張太后擺不正自己的位置,新皇整治他們兄弟就是給張太后看的,也是為了讓她明白自己的位置。
可是自己這個家姐腦子不好使,根本不明白這些人情世故。
聽說他們兄弟被發回老家之後,張太后收斂很多。
張鶴齡經過打擊,也看來了,只要一家人平平穩穩的,張太后在后宮安分守己,她有自己存的那些貼己錢,那新皇也不苛待她的月錢,平平穩穩終老是不成問題的。
如今張延齡哄騙張太后,她以後沒了錢,在宮中僅僅靠月錢,以後的日子必然每況愈下……
“你才哄騙呢!你佔了父母的家產,如今太后照顧我,你這是嫉妒我,故意挑撥離間,你這個蔫壞的壞種!不是人生的玩意兒!”
張延齡暴脾氣直接爆.發,衝上去跟張鶴齡打了起來。
根本忘記了兩個人一個爹娘。
張鶴齡也惱怒了,嘴裡的髒話和拳頭朝弟弟鑿去。
張鶴齡要比張延齡年紀要大上許多,身體也旁,不如如今在外流放的張延齡身材苗條,但張延齡瘸了一條腿!
兩個人你來我往,倒是分不出個高下!
兄弟倆,你一個拳頭,我一個無影爪,幾個回合下來都掛了采。
張太后氣壞了,讓人上前去拉,可那些人這兩位都不敢得罪。
那兩人一個我馹你老母,另一個我弄死你老爹,邊打邊罵,根本不停歇。
張太后聽著那一聲聲不堪入耳的罵聲,直接就抽抽過去了!
“別打了!別打了!太后昏倒了!”
“別打了!別打了!太后昏倒了!”
急切的叫聲響徹整個院子。
……
兩個先帝家的國舅爺上演全武行氣暈張太后的事情很快在滄州傳開了。
“這事……這事……我們要不要去看望……”
滄州知州李煥聽到這事後,身上急出了冷汗!
奶奶的,兩個惹事精被發回滄州老家的時候,李煥就覺得頭疼。
畢竟這是先帝的兩個舅舅,還沒少跟新帝上眼藥水,新帝顯然有些討厭這兩位。
所以,張鶴齡被發回滄州的時候,李煥並沒有上門拜見。
畢竟他已經被剝奪而來爵位。
新帝更是借助張氏兄弟,借助朝臣上奏,直接取消了外戚爵位世襲的規定,規定非軍功獲得爵位的外戚,一律不得世襲。
聽說如今的新皇后的娘家魯家魯忠只是在五城兵馬司任指揮使一職,有朝臣上奏說要分封魯指揮使爵位,直接被那魯忠拒絕了!
新皇的老嶽父都不要爵位,也沒有分封,其他人怎好意思反對?
雖然是有朝臣上奏,久在官場的人都知道是怎麽回事,那人不過是代表新皇大態度罷了!
只是還保留這兩人性命,如今更是讓太后還來省親,這態度確實有些不明,李煥著實有些不知怎麽辦。
前些時日,得知張太后來滄州,他就在猶豫要不要去拜見。
雖然這張太后是先帝的老娘,可是如今的新帝沒了老娘,這張太后可是宮中唯一的太后,身份在那裡,按說太后來滄州,滄州官員應該拜見的。
只是這情況著實複雜,李煥一直猶豫不決。
師爺任統建議先觀望一下,畢竟張太后這次來滄州,帶的人並不是很多,且上面也沒有吩咐他們接待,他們就當作先不知。
李煥為了避嫌,這些時日一直假裝在河道那邊巡視,為的就是到時候有個理由。
可是如今事情鬧得這樣大,萬一張太后嗝屁他們這裡,這事可就不好了。
“大人,這事……這事確實有些太棘手!”
任統也不知這事如何是好。
畢竟這事可是沒有先例,他們去是調解還是探望,別到時候惹得一身騷……
“老爺!老爺!”
李煥正急得團團轉,門外管家急切的叫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