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金鄉侯府氣氛顯得格外的悲涼,因為他們正在掛白報喪,今天是金鄉侯世子柯傑出殯的日子,洪治勳臣中涇國公吳逵一脈的人幾乎都來了,只是……涇國公吳逵沒來。
所以他們大多數人在詭異的發現涇國公府沒有來人之後,也都在交談了一陣過後便告辭離去,所以今天的金鄉侯府格外的冷清悲涼, 柯克卻完全沒有這樣的感覺,他面無表情的呆呆的坐在門口,看著家人痛哭失聲將柯傑的棺槨抬了出去,他只是呆呆的坐在那裡,一點表情的變化都沒有。
金鄉侯府的當家夫人如今是柯克的續弦夫人,此刻正在哀哀哭泣著坐在柯傑的棺槨旁邊,其實用手帕捂著的嘴都快笑出聲來了, 只能用嚎啕的聲音來努力壓住這種自己興奮的聲音。她是有自己的兒子的, 自然早就對柯傑世子的位置垂涎已久了,只是柯傑活的好好的,柯克自然不可能把這個位子傳給她兒子。
如今柯傑自己作死,落了個身首兩離的下場,柯克也只能傳位給今生的這一個兒子了,所以金鄉侯夫人現在簡直就快要笑出聲來了,只是到底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她好歹也得有個嫡母的樣子,這才嚎啕大哭看起來似乎比所有人都悲傷。
不過這根本就沒有引起柯克一絲一毫的注意,柯克自從從宮裡出來之後就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常常沉默著發著呆,所以金鄉侯夫人的表演純粹是拋媚眼給瞎子看了。
不過金鄉侯太夫人倒是真的十分悲傷,柯傑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可以說是在柯傑死的時候,金鄉侯太夫人也就差點跟著去了,如今也是看起來形容枯蒿, 眼睛都快哭瞎了嗓子也哭啞了。
卻還是不舍得走,一定要看著柯傑下葬,已經有近兩天水米不進了,整天就是哭孫子,然後大罵柯克和賈璟,罵柯克無能連自己的兒子都護不住,罵賈璟是畜牲,不得好死!卻從來不說是她大孫子先宰了人家寧府的襲爵人的。
然後就是逼著柯克去報仇,老太太眼睛都快瞎了,張著嘴無聲的哭號著,隨後對著呆呆的坐在一邊的柯克破口大罵道:“你看看你沒出息的樣子!你連你自己的兒子都護不住!讓人給砍了腦袋!你還有什麽資格做這個勞什子的金鄉侯?我苦命的大孫子啊!”
柯克呆呆的坐在那兒,臉色木然,既不勸阻也不認錯,老太太也不管他認不認錯,邊嚎哭邊罵道:“這個不得好死的畜生!小兒輩玩鬧不拘是如何打了罵了都好,好端端的怎麽就把人給砍殺了?這個沒教養的小畜生!”
柯克還是不說話,老太太恨聲道:“你一個大侯爺,護不住你自己的兒子?就這麽讓那個挨千刀的當著你的面把我的傑兒給殺了?你還有甚麽臉活著?”老太太抽噎著提著拐棍狠狠的就衝著柯克的腦袋上來了兩下,邊打邊罵道:“你不替你兒子報仇?你怎麽有臉站到我的傑兒面前的?我苦命的大孫子啊!你爹這個廢物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你讓人給害了!我的傑兒啊!”
柯克依舊面無表情的坐在那一動不動,任由老太太敲著他的腦袋,金鄉侯夫人見狀便要上前勸兩句,誰知金鄉侯太夫人一點兒面子都不給, 一口濃痰就吐在了金鄉侯夫人的臉上,直惡心的金鄉侯夫人花容失色小臉煞白,金鄉侯太夫人惡狠狠道:“別以為我怕不知道你這個小娼婦想些什麽,我告訴你!趁早死了心罷!這個世子的位置永遠是我的傑兒的!”
說著冷笑著道:“你當我不知道你個好瀅婦起的什麽不該有的心思?我告訴你們休想!誰都別想奪走我大孫子的東西!你們不說替傑哥兒報仇,一個個就知道爭我的傑兒留下來的東西?休想!除非是我死了!”
金鄉侯夫人被她寒磣的羞憤欲死,卻也只能哭著跪在地上道:“媳婦哪兒敢有這樣的心思?老太太是知道的,傑兒雖然不是我的親兒子卻比親兒子還親!媳婦現在也是痛不欲生啊!”
金鄉侯太夫人聞言冷笑著不說話,只是抹著眼淚哭著,過了沒一會兒,金鄉侯府的大管家進來在柯克的身邊輕聲道:“老爺,時辰到了,該出殯了,誤了時辰怕是不好。”柯克聞言依舊沒有說什麽,只是抿了抿嘴唇看了看棺槨後,閉上眼睛點了點頭,只有仔細看才能看出他的眼皮正在微微顫抖著,雙手也是緊緊的攥著膝蓋處的衣裳。
堂上瞬間又爆發出了一陣哭聲,幾個小廝上前來抬棺,在眾人的哭泣聲中柯傑的弟弟摔碎了化紙錢的火盆兒後,管家大叫一聲:“起靈嘍!”小廝們便抬著棺材出了金鄉侯府,金鄉侯太夫人哀哀的哭著伸著手想要阻攔,最後看著棺槨消失之後強撐著身子便支著拐棍向外面走去。
眾人見狀大驚,慌忙上前勸阻,金鄉侯太夫人卻倔強的搖搖頭道:“我要送我的傑兒最後一程!誰也不許攔我!”隨後便在眾人的簇擁下向著府外走去,金鄉侯夫人回頭看了一眼金鄉侯,只見金鄉侯死死的閉著眼什麽表情都沒有,於是也只能跟在了金鄉侯太夫人身後而去。
柯克睜開雙眼時終究是沒忍住流下了兩滴淚水,他果真不心疼?那可是他的親兒子!說實話,在賈璟把柯傑腦袋砍下來的時候柯克是真的要發瘋了!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好像沒有了存在的意義!他當時是真的差點兒就要下令鏟平賈家雞犬不留!
可到底是理智戰勝了憤怒,女人和小孩可以犯錯,男人不行!他的任何一個錯誤的決定,都有可能讓金鄉侯府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柯克是知道賈璟對於永熙帝的重要性的。而且這件事說到底,金鄉侯府不佔理,他教出來這個蠢貨把人家寧府的襲爵人宰了,說實話要是賈璟當時沒有殺了柯傑,寧國賈家的確是丟臉丟到了家,賈璟也得跟著廢了,但他金鄉侯府的處境同樣好不到那去!
不過賈璟用殺了柯傑作為代價掙回了臉面,也同樣把這件事徹底抹平了,在宮裡的時候如果永熙帝隻壓了賈璟,那金鄉侯府就真的快到了頭了,那他柯克也不是束手待斃之人!必要攪動風雨來個魚死網破!但永熙帝很快打消了他這個念頭,因為永熙帝同樣懲罰了他,雖然只是輕拿輕放,可永熙帝也算是表了態,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
這才是柯克這些天一直老老實實的原因,他害怕,他死了長子沒錯,但他還有兒子,他還有老娘,他還有子子孫孫的富貴!這座金鄉侯府是他流血流汗掙回來的,這是能傳子孫的潑天富貴!他絕不允許就這樣簡簡單單的丟掉了!他害怕會失去這一切,所以他逃避了,像個鴕鳥一樣把頭扎進了沙子裡,只希望這件事果真可以過去。
至於找賈家的麻煩,廢了那個殺了他兒子的小畜生,這些事情都得等到真的挺了過去之後才能做,而現在他也只能忍!如果不想玉石俱焚的話,這件事兒,他就只能這麽認了!
柯克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心緒一瞬間變得無比平靜,這些天他心緒如麻,直到現在柯傑要入土為安了,他才似乎稍微找回了一點以前的心境,誰知他剛剛平靜下來卻聽得耳邊一陣哭喊。
柯克睜開眼,只見他的大管家正一臉慌張失措的跑了進來道:“侯爺!快來看看罷!”柯克以為是賈璟來找麻煩了,所以眉頭一豎沉聲道:“怎麽了!慌慌張張的!怕什麽?”
大管家顫抖著說不出話,最後猛地跪在地上指著外面道:“老太太……老太太她……她出事兒了!”柯克猛地起身睚眥欲裂道:“你說什麽!”大管家哭道:“老太太剛才一時失足從台上摔了下去!”柯克咬著牙一口氣沒上來,瞪著天空大叫一聲,之後雙眼翻白暈了過去。
“老爺!老爺!”
……
賈家此時也在舉辦喪事,雖然賈珍是被皇帝斥責過的罪人,但畢竟死者為大,而且賈璟現在不同旁人,開國功勳如今誰不知道賈璟掛了帥?那些原本對賈璟不屑一顧的人家瞬間驚呆掉了下巴,這可是十五歲就掛帥的人物!誰不抓緊上杆子巴結著才是豬油迷了心了!
所以雖然賈家已經很低調的準備草草的辦了賈珍的喪事,但開國功勳有頭有臉的人物還是齊聚一堂了,賈璟自己一個人接待不過來,所以只能打發人去西府叫賈政賈璉和賈寶玉來。
是的,寶玉雖然是個女兒般的性子,但其實接人待物的規矩也都是從小看到大的,一點兒也不含糊,只是當眾人走進這座重新被賈璟拾掇過的寧國府的時候卻瞬間都以為來錯了地方。
寧國府中處處都是崗哨,幾乎沒走幾步就有親兵巡邏,那些親兵不苟言笑的威嚴足以讓人忽略他們臉上的稚嫩, 再看著賈璟一聲聲指令下那些士兵們乾淨利落的動作,鎮國公府襲一等伯牛繼宗凝重的看了一眼錦鄉伯韓峰。
他倆是開國功勳現在爵位最高的人,同樣他倆也都是在沙場上打過滾兒的人物,自然是知道這些都意味著什麽,正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真正懂行的人一搭眼就能看出來門道,在他們看來賈璟的親兵,絕對是精銳中的精銳!
他們不是沒見過精銳的,雖然這些士兵看起來還是沒見過血的新兵蛋子,但他們知道這樣的兵幾乎什麽都不差!只差幾場生死搏鬥!因為其實對於軍隊來說什麽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只有四個字:令行禁止!
做到這一點,已經是精銳了,更何況這些士兵雖然看起來尚顯稚嫩,但一個個龍精虎猛,雙眼帶光,絕對不是樣子貨,兩人心中暗自震驚的同時也在疑惑賈璟到底從哪兒找來的這些親兵,要是賈璟自己訓出來的,那可就真的是嚇人了!十五歲掛帥也就算了,現在看起來似乎練兵還是把好手!
眾人驚訝的地方才剛剛開始,到了寧安堂前時,賈璟拱拱手道:“諸位世叔世伯請進。”眾人謙讓了一陣隨後各自進了寧安堂,一進門卻瞬間被震驚的眼珠子差點兒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