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璟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睛,只見那轎子裡的人掀開轎簾,這才看清了那人長相,只見一個俊雅青年坐在轎子裡,賈政慌忙領著賈寶玉上前拜見,那青年頭上戴著潔白簪纓銀翅王帽,穿著江牙海水五爪坐龍白蟒袍, 系著碧玉紅鞓帶,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麗人物。
賈璟微微眯著眼睛,清風見狀上前輕聲道:“此人乃是北靜王水溶。”賈璟緩緩點了點頭,卻見北靜王水溶和賈政說了些什麽,水溶伸出手抓住了賈寶玉的胳膊, 寶玉羞紅著臉被水溶打量著,水溶笑著說了兩句什麽, 寶玉便羞羞怯怯的解開了衣領(想歪了的去面壁),從懷中取出了那塊“通靈寶玉”遞到了水溶手裡。
賈璟見狀雙眼陡然一睜,清風見狀上前道:“公子,可要查查此人?”賈璟沉默了片刻緩緩點頭道:“查!給我盯著點兒此人,從現在開始,此人每一個時辰的動向我都要知道!”雖然賈璟是面無表情的說出這句話的,但清風還是聽出了賈璟話語裡的凝重,於是點點頭道:“清風立刻去辦!”
“久聞政公家有一銜寶而誕的公子,卻總為雜冗所阻,緣鏘一面,不知哪一位是銜寶而誕者?想來今日是來了的,何不請來一會?”
水溶眼神閃爍著對賈政說道,賈政聽水溶如此說,急命寶玉脫去孝服,領他過來拜見,卻說寶玉素日就曾聽得父兄親友人等說閑話時,都讚水溶是個賢王, 且生得才貌雙全,風流瀟灑,每不以官俗國體所縛,每思相會,只是父親拘束嚴密,無由得會,今見反來叫他,自是歡喜,一面走,一面早瞥見那水溶坐在轎內,好個儀表人材。
寶玉不禁的心神一爽,他素來便是最喜歡與這等人物交往,更何況早聽人說北靜王水溶與他一樣從來不耐煩那些俗務,這等品性的人兒,豈不是天生的富貴人物?於是慌忙上前拜見,水溶連忙從轎內伸出手來挽住賈寶玉的胳膊。
水溶兩眼放光的打量著寶玉,直看的寶玉羞澀的低下了頭,他見寶玉戴著束發銀冠, 勒著雙龍出海抹額,穿著白蟒箭袖,圍著攢珠銀帶, 面若春花,目如點漆,便笑道:“名不虛傳,果然如寶玉!”便又突然問道:“銜的那寶貝在哪裡?”
寶玉聽到水溶問,羞澀的猶豫了一下,看到賈政微微帶著威脅的眼神之後慌忙清醒些許,從衣內取了通靈寶玉遞給了水溶,水溶有些詭異的呼吸粗壯了片刻,手微微有些顫抖的接過寶玉的通靈寶玉,水溶細細的打量著,雙眼陡然瞪大,嘴裡喃喃的念著那上頭的字。
過了片刻才笑著問賈政道:“果真靈驗否?”賈政忙回答道:“雖如此說,只是未曾試過。”水溶一面極口稱奇道異,一面理好彩絛,親自與寶玉帶上,又攜手問寶玉幾歲,讀何書,寶玉微微的低著頭羞澀的一一回答了。
水溶見他語言清楚,談吐有致,一面暗自點頭一面又向賈政笑道:“令郎真乃龍駒鳳雛,非小王在世翁前唐突,將來,雛鳳清於老鳳聲,未可量也。”賈寶玉聽得水溶不因身份貴重而自高自大,又張口就是西昆體,寶玉如今最愛的便是西昆體的詩,心裡不禁更對他增添了幾分喜歡。
賈政聽水溶如此說便慌忙陪笑道:“犬子豈敢謬承金獎,承蒙王爺余蔭,果如是言,亦蔭生輩之幸矣。”水溶眼神閃爍著笑道:“只是有一件,令郎如是資質,想老太夫人,夫人輩自然鍾愛極矣,但吾輩後生,甚不宜鍾溺,鍾溺則未免荒失學業。昔日小王曾蹈此轍,想令郎亦未必不如是也。”
賈政聞言深以為然的點點頭,他此時最苦惱的莫過於對寶玉的教育了,寶玉自幼被賈母等人寵壞了,如今越發的在兩府上混成了“寶天王”的模樣,原本依他是要棍棒底下出孝子,非得打著罵著才能長進的,只是到底賈母等人要死要活的攔著,竟不許他一個做老子的管教兒子!此時聽水溶這麽說,自然是深有感觸。
水溶見賈政深以為然的樣子面不改色的笑道:“若令郎在家難以用功,不妨常到寒第。小王雖不才,卻多蒙海上眾名士凡至都者,未有不另垂青目,是以寒第高人頗聚。令郎常去談會談會,則學問可以日進矣。”賈政猶豫了一下,忙笑著躬身答道:“若能如此,便是犬子造化,竟能入得王駕青目,實乃小兒輩之福也!”
水溶點點頭笑道:“皆是世交,不必客氣,小王本也有心與諸位老親多親近親近。”緊接著水溶又將腕上一串念珠卸了下來,遞與寶玉道:“今日初會,倉促竟無敬賀之物,此是前日聖上親賜鶺鴒香念珠一串,權為賀敬之禮。”寶玉連忙接了,回身奉與賈政,賈政與寶玉一齊謝過。
賈政又上前請水溶進榮禧堂做客,他是不敢請水溶去寧安堂的,那裡如今連他都不敢進去……水溶搖搖頭道:“逝者已登仙界,非碌碌你我塵寰中之人也。小王雖上叨天恩,虛邀郡襲,豈可越仙輀而進也?他日可叫寶玉上小王府中一會便是。”說著便命人回府,賈政等人勸不住也只能躬身行禮恭送王駕了。
……
賈璟回到榮國府的時候那些設祭棚的世交老親們都已經散了,賈璟看著寧榮二府門前的一片狼藉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賈璉正在這時從外面回來,看到賈璟站在門口不禁愣了一下笑道:“二弟怎麽好端端的站在門口?”賈璟回過神來輕笑道:“哦,是二哥啊,沒什麽,只是……有些累了。”
賈璉隻當賈璟是在傷懷賈珍死了,又想起寧國府那邊如今只有賈璟一個人,惜春說是賈璟妹妹,但到底是長在西府的,所以以為賈璟難免有些傷感,於是賈璉上前拍了拍賈璟的肩膀,賈璟愣了一下,這才明白了賈璉的意思,不禁有些好笑。
賈璉雖然也混蛋,乾些偷他老子小老婆的勾當,更是個比曹賊還曹賊的牛頭人,但其實賈璉內心還是很善良的,而且賈璉在心裡有他自己的堅持和底線,除了在女人這方面沒啥底線之外……還算是個好人?
賈璟笑著搖搖頭道:“我沒事二哥。”賈璉笑著點點頭道:“有什麽事兒,盡管來西府,咱們是一家人嘛!”賈璟笑了笑,點點頭沒有說話,賈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今兒也累了,見過老太太就趕緊回去休息罷!”賈璟聞言和賈璉說笑著往榮禧堂走去。
賈璉路上歎口氣道:“上一次咱們兄弟這樣說話的時候,珠大哥還在,珍大哥也好好的,你二嫂還沒進府……”賈璟沉默著,在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實在沒忍住,抬頭看著賈璉惆悵的樣子笑道:“二哥這話倒是把兄弟說迷糊了,怎麽把二嫂和亡人扯到一起去了?”
賈璉愣了一下,哭笑道:“倒非我咒她……罷了,說這些沒什麽趣味,只是二弟好歹記得,這女人啊,還是得找那溫柔小意的!那才叫女人。”賈璟嘴角微挑道:“行了,我倒覺得二嫂是極好的,這麽多年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從老太太太太到這幫子小叔子小姑子,哪個不得賴著二嫂?家裡人憑著二嫂倒是比你我還靠的住了,我告訴你,你要是欺負二嫂,連我都不能依你!你少身在福中不知福。”
賈璉苦笑著搖搖頭歎口氣道:“這過日子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二弟不知道,你二嫂她,唉……罷了,我本也不是說她的不是。”賈璟哼哼兩聲道:“二嫂頂多也就是脾氣大了些,人強硬了些,你個大老爺們兒還怕她啊?我告訴你,這女人啊,就得打!男人!大老爺們兒!反了她了!她還敢翻天不成?她硬,你比她還硬,她不就不硬了?二哥我跟你說……”
“呸!”
王熙鳳扭著纖腰從轉角處繞了出來,雙手叉腰道:“來來來!二弟你來讓嫂子見識見識!你準備怎麽治我這個翻了天了的!”賈璟有些尷尬的咳了咳道:“二嫂,你怎麽在這兒,我不是這個意思……”
王熙鳳冷笑道:“我道怎麽人家說親兄弟親兄弟,到底是一個賈字兒的!肯定是比我這個外姓的親!這不就合起夥兒來想著怎麽拾掇我這個刁婦來了!”賈璉立馬自證清白道:“我可沒這麽說,都是二弟自己在這兒胡咧咧,我可什麽都沒說啊!”
賈璉給了賈璟一個自求多福的表情,賈璟無語的咧了咧嘴,王熙鳳身後一個大丫鬟聞言輕柔的笑著:“璟二爺前面說的連奶奶都聽哭了,本來還想好好謝謝二爺,誰知道後面越說越不像,這才把奶奶惹急了。”賈璟尷尬的笑了笑點點頭道:“平兒姐姐。”
那個大丫鬟卻正是柔和可親的平兒,王熙鳳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鬟,比之親姐妹也不差,王熙鳳柳眉倒豎的啐道:“呸!我會因為他放兩句好屁就哭?沒見人家哥兒倆這邊兒正準備著如何炮製我呢?哼哼!今兒要是沒讓我聽著了,怕是今兒晚上我的好兒多著呢!”
賈璟無語道:“我就是這麽一說……二哥要是真的打了你,我還會不幫你不成?”王熙鳳眼珠子一轉冷笑著抱胸道:“那誰知道?你這之前還巴巴的教你二哥怎麽治我呢!”賈璟苦笑道:“是我的不是,是我的不是!我認罰好吧?”
王熙鳳這才笑道:“好!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今兒我可算記著了!”說著上前拉著賈璟道:“還不趕緊進去!”說著瞥了一眼賈璉:“傻站著做甚?”賈璉慌忙陪著笑看到賈璟鄙夷的眼神之後也只能悻悻的笑著回應,他心裡苦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