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在黎白婉的催促下,薑禮懷著忐忑的心情帶著她前往了江新區,而宋嫻也經不住黎白婉的軟磨硬泡,一起加入了這個名為探險小隊實為暗訪小組的行列。
別給我搞砸了啊。
薑禮如是祈禱著。
若非迫不得已,薑禮是不可能暴露自己收編了江城鬼怪這個秘密的。
即使黎白婉是自己的姐姐,他也不會放心地讓她知曉自己背地裡搞出來的這些事情。
如今雖然看上去一片美好,但實際上禮義會裡缺少能作為頂梁柱的絕對強者,但凡引起了地級以上人的注意,無論對方想做什麽,薑禮都是沒有還手之力的。
所以在自己摸到地級化氣的門檻,從劉老那裡拿到精純化的厲鬼怨氣之前,都必須得低調。
黎白婉背靠巫蠱門,盡管看上去姐弟倆關系不錯,黎白婉對鬼怪也沒有明顯的敵意,但薑禮卻難保黎白婉得知這件事之後不會告訴她的小姨,也就是巫蠱門的門主。
而薑禮和巫蠱門門主也不過一面之緣,對方還是聯盟中的大佬,在大是大非面前會選擇薑禮這個沾親帶故的窮親戚還是聯盟,自然不用多說。
在有實力與聯盟大佬平等對話,並且能用禮義會這份力量迎合他們所需之前,薑禮都必須得將其隱藏起來。
畢竟聯盟成立的本質是清掃鬼怪,但自己現在做的反而是以鬼怪之力壯大己身,非但不會讓聯盟的成員們覺得很牛逼,反而會讓他們覺得,沒想到你薑禮這濃眉大眼的家夥也叛變革命了?
況且大家面對鬼怪都只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到薑禮這兒就是在一起談笑風生,很容易讓人對薑禮產生忌憚,如果這份忌憚過於嚴重,甚至會被視為不穩定因素被抹除也說不定。
薑禮向來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人心的。
涉及到自身安危的問題,再謹慎也不為過。
“你怎麽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啊?”地鐵上,黎白婉見薑禮一直若有所思,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宋嫻知道薑禮在擔心什麽,抿著嘴一言不發。
而薑禮回過神來,隨口道:
“剛剛隨便算了算老黃歷,發現今天不宜殺生。”
“不宜殺生?”黎白婉不太明白薑禮的意思。
“嗯,也就是說今天其實不太適合清掃鬼怪,不然會變得不幸。”
薑禮信口胡謅。
“哦,沒事,本來也就是長長見識,看看大城市的鬼怪長什麽樣子而已。”
黎白婉很輕易地就相信了薑禮說的話。
薑禮在心裡暗暗點頭,這樣一來,成員的命就保住了。
很快,三人來到了江新區。
在黎白婉的強烈要求之下,薑禮帶著她來到了宋嫻曾經的住所,那棟別墅。
“就是這裡了。”薑禮指著那一片廢墟,對黎白婉介紹道:
“這裡就是宋嫻以前居住的地方,那隻鏡鬼也就是葬身於此,當初我被廢墟壓住,還是宋嫻將我給挖出來的。”
薑禮邊說邊靠近了別墅殘存的沒有倒下的門框,心裡有些可惜,如果早點領悟了符陣之道,大概能全部融化掉吧。
黎白婉像是粉絲打卡似的在廢墟裡走來走去,從身上取出一個小盒子,一隻灰色的蠶寶寶似的蟲子被她放在了地上,少頃,她便一臉警惕地說道:
“小心,這裡似乎來過大家夥,我的小灰告訴我,這裡在最近出現過惡鬼。”
薑禮不僅不擔心,
甚至還想笑。
什麽惡鬼,布朗尼罷了。
“不用太擔心,臭魚爛蝦而已。”薑禮安慰著一臉警覺的黎白婉。
黎白婉再三確定之後,確認惡鬼的氣息留存於一周以前,再加上想到了薑禮的實力,也就放松了下來。
她一臉感歎地望著宋嫻:“辛苦你了。”
宋嫻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自從兩人吃完早餐回來之後,黎白婉就總是對自己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追問之下才知道,薑禮竟然編造出如此讓人感到羞恥的故事。
最離譜的是,薑禮居然還私下讓宋嫻配合,說這是劇情需要。
而此時的始作俑者正在一邊哼著小曲,當作無事發生。
“沒...沒事。”宋嫻強擠出一個笑容。
既然一開始沒有揭穿薑禮的謊言,那越往後自己反而越要幫那可惡的家夥圓謊了,否則等黎白婉知道實情之後,說是社死煉獄也不為過了。
“唉?你們感覺到了嗎?”薑禮突然吱聲。
“什麽?”兩人回答道。
薑禮指向不遠處的一棟廢棄居民樓:“那邊,那邊有遊魂的氣息。”
實際上,遊魂氣息微弱,實際上如果不是仔細探尋,在遊魂沒有發作之前是很難被發現的,薑禮能夠知道那裡有遊魂,還得歸功於左子桓。
整個江新區如今在薑禮眼裡就像一個已經探索完畢的地圖,哪裡有小怪,哪裡有精英怪,全部標得清清楚楚。
“真的嗎?你的感應這麽靈敏?”黎白婉覺得難以置信,連她的探靈蠱也沒有察覺到,薑禮是怎麽知道的?
“不會還有人不知道彼得帕克的蜘蛛感應是跟誰學的吧?”
薑禮洋洋自得。
“什麽克?”黎白婉有些茫然。
“無所謂,總之先去看看吧。”薑禮一馬當先走向了標注好的精英怪駐守地。
宋嫻看著一臉興奮的黎白婉,有些不忍直視。
她歎了口氣:“薑禮哥哥,慢點,等等我們。”
三人靠近了那棟居民樓,立馬感覺到了這裡的異樣。
這棟三層小樓,充斥著腐敗的氣息,並不是單純的建材腐朽散發的味道,而是似乎有什麽東西爛在裡面發臭了。
“在上面。”薑禮屏住呼吸,小聲地說道。
黎白婉也點點頭:“我現在感覺到了。”
薑禮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走進了漆黑的樓梯。
他們一直來到三樓,才進入了樓道。
在走廊盡頭的那扇門上,用油漆噴滿了各種塗鴉,而塗鴉的內容則是各種詛咒的話。
“油漆看上去,似乎挺新的...”黎白婉伸出手指摸了摸塗鴉,感覺到這些看上去幹了的油漆有些軟軟的。
薑禮皺皺眉:“大概是因為遊魂的緣故,導致被它影響的范圍維持著它生前的模樣吧。”
“有可能。”黎白婉覺得薑禮說的挺有道理。
而宋嫻知道,這只是單純因為這確實是新油漆。
薑禮直接推開了看似緊閉,實則只是虛掩的門,走進了屋子。
黎白婉想拉住他,讓他小心些,但是轉念一想,遊魂而已,完全不構成威脅,也就隨薑禮去了。
而剛一進入屋子,黎白婉便捂住了鼻子,因為屋子裡彌漫著難聞的腐臭味,或者說,屍臭。
“有人沒人啊?收燃氣費。”薑禮站在門邊,衝屋子裡嚷著。
正當黎白婉想讓他嚴肅點的時候,沒想到竟然真的有一道蒼老的聲音回應了薑禮。
“家裡真的沒錢了。”
一個拄著拐杖的老頭子從裡屋顫顫巍巍地走出來。
他的眼角掛著血淚,雙腿不住顫抖,似乎就這麽站著對他來說也是一件十分艱難的事情。
“老爺子,一個人生活在這裡不孤獨嗎?看你年紀這麽大,照顧自己都費勁吧?”
薑禮自來熟地和老頭拉家常。
“我要等我兒子。”老頭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黎白婉雖然不把區區遊魂放在眼裡,但還是提防著老頭突然暴起,她的小姨曾經告訴過他,即使是最低級的鬼怪,也難保有什麽特殊的能力,對待鬼怪,必須時時刻刻保持警惕,否則很有可能會吃大虧。
是在裝作不知道它是鬼怪,故意試探它嗎...
黎白婉看著遊刃有余的薑禮,心裡暗暗點頭,看來薑禮能如此了解鬼怪,並不是沒有道理的,換做其他驅鬼人,估計早就動手了。
“等你兒子?你兒子是幹什麽的?”
薑禮問道。
“我兒子在外面欠下了錢,去打工還錢了,我得在這兒等著他,不然等他回來,他該找不到我了。”
老頭有問必答,讓黎白婉都是覺得有些詫異。
大城市的鬼怪,都好懂禮貌哦。
“看來你兒子欠的錢不少啊。”
薑禮看了看門上的塗鴉,又看著屋子裡家徒四壁的模樣,忍不住說道:
“不會是欠了賭債吧?”
“不會的,他是好孩子,不會的,肯定不會的。”
老頭一直重複著。
“介意我進來看看嗎?”
薑禮說完,不等老頭回應,便拉著黎白婉走進了房間,稍微等了一會兒,見老頭依舊站在原地呆若木雞,便直接越過他走進了裡屋。
“喂,不好吧。”黎白婉對薑禮對待鬼怪隨意的態度有些不適應。
“無所謂啊,我想幹什麽它們還敢阻止不成?”
薑禮聳聳肩,四處查看著。
而這句話一語雙關,在宋嫻和黎白婉那裡,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意義。
“你可真自信。”黎白婉無奈地說道。
“只要不是普信就行了。”
薑禮掀開被子,隨後眉頭緊蹙地捂住鼻子:“果然有東西,怪不得這麽臭。”
一具腐爛水腫的屍體赫然出現在床上。
“這...”黎白婉聞到這股味道,一時間有些頭暈。
“大概是死了沒人知道,在過了幾天屍體腐爛之後它才變成的鬼,因此屍體也維持著當時的模樣,沒什麽好看的。”
薑禮並沒有過於關注這具屍體,重新蓋上了被子,開始搜索其他地方。
很快,他就找到了藏在床底下的一疊還沒有寄出去的信,隨手取出一封翻看起來。
越看,薑禮的表情就越沉重。
黎白婉覺得好奇,也拿起一封拆開看起來。
“還真是賭狗啊。”
薑禮面色複雜。
信是老頭寫給它的兒子的,它在信中不止一次規勸自己的兒子,回頭是岸,早點戒掉好賭的毛病。
信裡的話情深意切,飽含一個父親對兒子走到這樣的地步的不甘與悔恨,更表達了對兒子浪子回頭的殷切期盼。
但不知道為什麽,信都沒有寄出去。
“家裡已經沒有值錢的東西了,我的棺材本也被他們拿走了,兒啊,你究竟什麽時候回來啊,爸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了。”
黎白婉念出了她看的那封信的內容:
“我對不起你媽啊,沒有把你教育好,你去了哪裡啊,爸給你寫了很多信,但是連往哪裡寄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你到底是否還活著。
如果爸死了之後你回來了,看到這些信,希望你能知道,爸永遠沒有怪過你,要怪只能怪我太縱容你了。
爸也向你道歉,當初不該打你那一巴掌,否則這麽多年來,你就不至於一次也不回來。
我只希望你一切都好。”
黎白婉放下心,心情有些沉重。
而薑禮也好不到哪裡去,因為他知道,為了塑造真實感,左子桓挑選的都是真實經歷過這些事情的成員。
也就是說,這老頭真是因為兒子欠下賭債跑路,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守著老屋,直到死在這裡,因為等待兒子的執念變成的鬼。
“信!你們看了我的信!”
老頭似乎察覺到有人動了自己的東西,一改方才的模樣,變得怨氣纏身,凶神惡煞。
薑禮看著老頭,突然覺得有些為它不值。
“賭狗不值得同情,更何況連家人都能拋棄的賭狗,你為了他守了這麽多年,真的值得嗎?”
薑禮嚴肅地說著:
“還有,你又為什麽要把過錯全部歸結於自己,他去賭和你有什麽關系?你唯一的問題不是在催債的人上門的時候打了他一巴掌, 而是沒有在他第一次賭的時候就報警把他抓起來!”
老頭本來凶厲的面容一下子呆住了。
這和郝部長說的不一樣啊,按流程來說,賣完慘以後自己就可以借故發作,然後被會長揍一頓,這事兒就算圓滿結束了,可會長為什麽要對自己說這些?
“我除了兒子,什麽都沒有了。”
老頭怔怔地解釋著。
“所以你就縱容他成為社會的毒瘤嗎?賭和毒一樣,染上了之後破壞的不是一個人的未來,也不是一個家庭,而是整個社會的安定!”
薑禮的情緒莫名的有些激動:
“警察搗毀一個地下賭場,你知道要耗費多少人力和資源,冒著多大的風險嗎?因為有賭徒的存在,每年有多少臥底可能會有生命危險,你都知道嗎?”
薑禮好像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臉色陰沉地離開了這裡。
黎白婉緊隨其後,也追著薑禮出去了。
而老頭此時臉色煞白,看向了也是被薑禮嚇到了的宋嫻:“部長,我是不是惹會長不高興了?”
宋嫻回過神來,安慰道:“沒事,他只是情緒有點激動,應該和你沒關系。”
說完,宋嫻也跟了出去。
充滿惡臭的房間裡,只剩下了老頭。
“時刻包容自己的兒子不是每個父親應盡的義務嗎...我真的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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