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

　宜婚嫁，祭出殯。

　那蘇家門前人來人往，皆是身穿喜慶衣裳，做著禮數，遞著紅包。

　這人。

　多到一眼看去，整條街上都是人，那蘇家行善積德幾十年，這懷恩城無有人不受其恩惠。

　早在前幾日。

　蘇家開始籌辦婚禮時，就有人好奇過來，在搭手的情況下，也是滿足了自己的八卦之心。

　原來這出嫁之人，並非蘇家之女蘇九兒，而是其娘家姑娘。

　名曰劉茜。

　一時間，有毛頭小子爬牆偷看，將這新娘子吹的可是國色天香。

　今日。

　這大門前聚集如此多的賓客，除去看著蘇家面子，也是想要看看今天這對新人的意思。

　懷恩城這城池中，還保持著眾多以往的規矩，比如迎親需八抬大轎，過火盆等等不一而足。

　日上三竿。

　在眾人翹首期盼中，隨著街口的人群分散開來。

　那街道盡頭。

　喜慶的樂曲傳來，一座八抬大轎出現，其前後都有迎親儀仗隊。

　而薑尚身穿大紅衣袍，頭戴束發金龍冠，坐在一匹高頭大馬之上。

　“來了來了！！！”

　“新郎官來了！！”

　街上之人吵吵鬧鬧，且蘇家門口鞭炮聲響起。

　薑尚從人群中到來，

行至門口，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對著門口的蘇薛夫婦抬手做禮。

　“見過二位，今日為黃道吉日，我特來迎劉茜過門。”

　“哈哈哈哈……賢侄請！”

　蘇薛一改往日文雅，大笑開口，讓開了身子，露出身後的大門。

　薑尚掃了眼蘇薛，隨後邁步而走，徑直進了那大門。

　雖說他們作為劉茜娘家人，但是這件事全由薑尚做主，他們那裡能說得上話，只能陪笑。

　行至後院。

　門上掛著兩個紅燈籠，蘇九兒俏生生的站在門口，一看見薑尚連忙朝著院子裡跑去，口中還嚷嚷著。

　“來了來了，人來了，茜茜姐你準備好了沒?”

　屋子裡。

　隨著蘇九兒跑進去，有女子嬉笑聲傳來，似乎並非只有兩個人。

　片刻。

　等劉茜身穿紅色嫁衣，頭戴金鸞鳳鳴釵走出屋子，就看到一身大紅喜袍的薑尚，坐在院子裡看著自己。

　四目相對。

　二人的臉上同時有笑容浮現，讓這一眼一眼萬年。

　“哎，別看了別看了，茜茜姐你要是再看下去，上花轎的時間都要錯過了啦。”

　蘇九兒性格活潑，此時眼見二人看個不停，也是羨慕不已。

　“走吧。”

　薑尚上前挽住劉茜小手，領著人出了院子離去。

　雖說該做的都做了，但是這婚宴還是在蘇家之中。

　那前院院子裡擺滿了酒席，眾多賓客已經落座。

　新人到來。

　院子裡的賓客起身祝賀，隨著大堂中獻上茶水，那司儀開口。

　“天地昭昭，同心同德，攜手同戴白發，一生唯有彼此。”

　“請新人拜堂！！！”

　“一拜天地……”

　這司儀渾厚的聲音傳出大堂，傳出蘇家院子。

　是夜。

　那閨房中，劉茜頭戴紅蓋頭，坐在床邊上。

　蘇九兒手持一本書，紅著臉輕聲說著什麽。

　“姐姐，這些記住了沒?這書上說女子第一次同房……”

　蘇九兒還想說些什麽，但是房門被人敲響，讓她停了下來。

　“九兒姐，新郎官來了。”

　門口有稚嫩女聲響起，讓蘇九兒通紅著臉，握了握劉茜的手，在耳邊囑咐了幾句，這才離去。

　房間中。

　隨著蘇九兒離去，劉茜緊握雙手，手心中已經有汗水浮現。

　那紅蓋頭下面，整個人臉色通紅，對於即將到來的事，心有期待，也有一絲絲的害怕。

　“咯吱吱……”

　房門被人推開，有夜風從門外吹了進來，薑尚站在門口，看著緊握雙手的劉茜，走入房中。

　掀起蓋頭。

　露出臉色通紅的劉茜，二人四目相對，此時此刻，劉茜美豔動人。

　“是不是有點緊張?”

　說話間，薑尚落座在旁邊，讓劉茜的身子微微緊繃。

　剛才蘇九兒所說之事，開始在腦海裡浮現，讓劉茜不敢看向薑尚。

　“哈哈哈哈哈……是不是蘇九兒跟你說了什麽?不要聽她瞎說，陪我喝兩杯吧。”

　手被握住。

　劉茜在腦海中一片混亂中，被薑尚拉向桌子邊。

　隨著一杯酒被塞入手中，劉茜才回過神來，看向薑尚。

　“薑郎……”

　“別害怕，你我喝了這杯酒就是夫妻，往後千千萬萬個日夜，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有些人不需要說情話，也能讓別人感受到他的一片真心。

　劉茜眼中有淚光泛起，但是卻並沒有落下，而是笑了起來。

　“春去秋來花滿枝，我願與你化作溫柔家。”

　輕聲開口。

　二人手臂抬起，交錯而過，抬頭飲盡杯中酒。

　情滿此刻。

　一杯交杯酒落肚，薑尚將劉茜擁入懷中，二人小酌對飲幾杯，最後在劉茜的一聲驚呼中，房間陷入了黑暗。

　春宵一刻值千金。

　……

　夏走冬至，春去秋來。

　歲月成碑，佳人意在。

　那雪白的落雪，覆蓋了懷恩城的每一處角落。

　街道上。

　每家每戶都在清掃著積雪，雖冷但是臉上卻洋溢著笑容。

　有小孩手持玩具，穿著棉襖在雪地裡互相追逐奔跑。

　蘇家。

　那後院中劉三娘端著一盆熱水，在門口焦急的等待著。

　旁邊則是站著蘇九兒，神色複雜的看著房間。

　聽著房間中傳來的痛苦呻吟聲，蘇九兒臉上有些許恐懼浮現。

　生孩子。

　聽起來太可怕了，但是看茜茜姐的樣子，卻感覺她好幸福。

　心中念念。

　蘇九兒心思凌亂，看看屋子又看看院子裡的男人。

　那男人如同火山一樣，這漫天的落雪無法落在其腳邊。

　此時。

　這個男人臉色沉靜，目光直視呻吟聲傳來的房屋。

　蘇九兒能夠感覺到，這男人心中有股東西在壓抑。

　“哇哇哇……”

　房間中。

　一聲小孩啼哭聲傳來，讓蘇九兒松了一口氣，那環繞在心頭上的壓抑感，也隨之消失。

　那個男人起身看著房間，等待著接生醫師的傳訊。

　片刻。

　房門被打開。

　一個身穿白大褂的接生醫師走出，對著院子裡的男人開口。

　“恭喜恭喜，是個千金，母女平安，母女平安……”

　蘇萍兒說話間帶上房門，取下手套，摘下了頭上的帽子。

　對著門口的劉三娘和蘇九兒微微一笑，來到薑尚的身前。

　“等兩天吧，劉茜身子弱，這次生下孩子有些元氣大傷，過兩天你就可以見到她了。”

　“嗯。”

　沉悶的回了一句，薑尚走到窗邊，從窗戶中探望而去。

　劉茜已經昏睡過去，而房間中還有醫師在收拾孩子。

　那紅啦吧唧的小孩子，被醫師清洗乾淨，最後送入了保溫箱當中。

　女兒。

　薑尚透過窗戶看著那女孩，眼中不知不覺中慢慢濕潤。

　他在這個世界終於有根了，不再是一個陌生人。

　薑尚的心中。

　在這一刻有了牽掛，讓他對於即將到來的亂世，還有那始作俑者，頭一次感覺到厭煩。

　不管是燕悲歌的理念，還是朝廷的改革，都讓薑尚從心底裡有些厭煩，世人本就已經很難了。

　院子中。

　落雪越來越大，漸漸地覆蓋了薑尚的身影。

　三天。

　薑尚如同雕塑一樣，在房屋前守候了整整三天。

　日夜不休，滴水未進。

　院子門被人推開，一身狐裘棉襖的蘇九兒，看著還守候在窗戶前的男人，這一刻心中不是滋味。

　如果她能早點遇上，如此對待的是不是就是她了?

　“薑大哥……你已經守候了三天，還是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吧。”

　蘇九兒輕聲開口，語氣中帶著微不可查的心疼。

　緩緩上前。

　將手中的黑色大氈遞了過去，期望薑尚不用如此。

　可惜。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對於蘇九兒的舉動，薑尚無動於衷，只是看著房間裡那保溫盒中的女孩，還有已經醒過來的劉茜。

　“你走吧，我不想讓劉茜難堪，以後收起你的小心思。”

　男人頭也不回，只是說出了冰冷無情的話。

　蘇九兒掩面而逃，那帶來的黑色大氈被丟棄在院子裡。

　等到人奪門而出，消失在園道上，站在門口的劉三娘看著女兒離開，口中歎息一聲，開口。

　“哎……九兒這是何苦啊，薑尚這人情之所鍾，心裡哪裡容得下她。”

　“孩子還小，看見薑尚這種人總會有幻想的，等年紀大了就明白了，你有空多陪陪她。”

　蘇薛摸著山羊胡，說話間，也是顯得觀念清明，並沒有什麽迂腐。

　院子中。

　薑尚看著神色虛弱的劉茜，在窗戶上哈著氣，畫了三個小人，逗的劉茜捂嘴輕笑不已。

　那蘇薛夫婦二人的交談， 薑尚聽的清楚，但是二人也沒說錯，他心裡確實已經容不下別人。

　贏夏並沒有一夫一妻製，三妻四妾這些都是可以的。

　但是。

　薑尚並沒有什麽其他的心思，蘇九兒這丫頭年紀小，對他更多的是一種幻想，就好像夢中情人一樣。

　而感情這東西從來不是什麽乾柴烈火，而是淡如水的平淡。

　所以。

　這一年多以來，隨著時間流逝，蘇九兒越發的找機會想要親近。

　可是。

　薑尚的一顆心，已經全部放在了劉茜的身上，哪裡還有位置騰給她，更不用此時有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