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南軍,中軍營帳。
所有將士和幕僚的目光都聚集在南山身上,此刻的南山,眼眸深沉幽寂如狼,開口說出的計劃讓眾將士心悅誠服。
“斥候來報,南平府反叛軍青彪部,已經往後撤離,撤離方向是潁川府城方向。”
“諸位,我們派出去作幌子的一萬急行軍,已經嚇退了他們。”
南山說話時,自信從容,意氣風發。
因為將反叛軍嚇退的那一萬人,正是南山想出來的主意。
那一萬急行軍做出追擊的動作,不僅僅有恐嚇反叛軍的用意,還有壓迫反叛軍活動空間的意思。
而這麽做的原因,全部都是為接下來的計劃做鋪墊。
“將軍,東邊的反叛軍是幽州府的正規軍池正容所領導,這支部隊的實力絕對不能小瞧。”
“若是我們選擇他們作為對手,結局一定是兩敗俱傷。”
“到時候,我們再遭遇其他方向的反叛軍,一定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反觀西邊的反叛軍,他們是來自井川府的正規軍,據我所知他們的主將被毒死,此刻整個軍隊上下群龍無首,貌合心離。”
“他們,是最好的下手目標。”
南山侃侃而談,有理有據,每一句話都胸有成竹。
這是南山獻給先鋒將軍武森的計謀,以一萬急行軍壓迫青彪所領導的反叛軍,以此作為幌子欺騙眼前的這支反叛軍。
然後,鎮南軍先鋒軍由中轉西,配合輔助右翼的鎮南軍,一口吞下西邊的反叛軍,接著東進威逼潁川府城,圍殺青彪所部的反叛軍。
這是南山提出的聲東擊西和暗度陳倉相結合的複合型計謀。
此刻,南山於軍帳中挺拔而立,眼神傲睨一切中又散發著濃濃的雄心勃勃。
待聽完南山的計策後,將軍武森端坐在主位上,凝神深思,眉頭如山,從未松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中軍大營越來越安靜,一眾將士幕僚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就連營帳外巡邏士兵的腳步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傳我命令,全軍原地休息半日,後半夜往西急行軍。”
“傳我命令,軍中探子即刻全部撒出去,天亮前我要得到西邊五十裡內的具體戰況。”
說完這句話後,將軍武森停頓了片刻,才繼續說道。
“留一半斥候給前方的一萬先鋒急行軍,讓他們繼續壓迫青彪所部的反叛軍。”
“還有,讓那一萬先鋒急行軍封殺潁川府城,凡是從潁川府城方向出來的可疑之人,全部誅殺。”
“記住,寧可殺錯也不能放過,誰也不能將我軍後方的消息走漏出去。”
副將龍源站起身來,說了一聲‘遵命’後,就轉身出去安排了。
此刻,中軍大營中參加這場會議的將士和幕僚,全部都不能走出軍營,就是去茅房都有將軍武森的親衛陪同。
由此可見,將軍武森行事極為謹慎,不會放過任何透露我軍作戰計劃的可能性。
深夜,南山騎馬伴隨在將軍武森身旁,全軍急行軍往西撲去,目的是和鎮南軍右翼會合,想要一舉擊潰盤桓在西部的反叛軍。
潁川府,平江以東。
反叛軍首領,來自幽州府的主將池正容,帶著一隊親衛,臨江而望。
“平江一水千尺浪,大軍南來落日斜。”
昨日,和鎮南軍左翼先鋒部隊的首戰,反叛軍佔盡優勢,將鎮南軍左翼硬生生給逼退過平江。
所以,此刻反叛軍主將池正容的心情極好,志得意滿間,吟詩半首。
“將軍,有消息傳來,是中軍南平府那邊的。”
說話的是主將池正容的幕僚,在見到池正容點頭示意自己說話後,幕僚開口將最新戰報給說了出來。八壹中文網
“南平府那邊的友軍和鎮南軍中軍先鋒在鰼水縣城遭遇,南平府友軍大敗,損失了三成人手。”
主將池正容臨江遠望,沒有說話。
待視野內那一隻白鶩伴隨落霞消失在天邊,主將池正容才收回視線,轉頭看著自己的幕僚和一眾親衛,淡然說道。
“青彪那頭肥豬,心胸狹窄,一點都見不得別人好。”
“此戰他敗,肯定是人心不齊,各部勢力配合不好導致的吧?”
幕僚微笑著點頭,輕輕拍了一下主將池正容的馬屁。
“將軍所言甚是!鰼水之戰,青彪所部半數人馬未能及時加入戰場,導致戰鬥節節敗退,待見勢不妙後,他們一路往後退回了潁川府城。”
主將池正容聞言,轉身再次臨江觀景,哈哈大笑。
“哈哈哈……那頭肥豬,眼高手低,見錢眼開,只知道撈好處;目中無人,看不起那些暴民亂匪,殊不知這些個暴民亂匪才是這此潑天禍亂的主要力量。”
待主將池正容收起笑聲後,他身後的山羊胡幕僚才開口繼續詢問。
“將軍,如果鎮南軍圍困南平府友軍,我們要回援嗎?”
“回援,為什麽要回援?”
主將池正容扭頭,質問幕僚,語氣嚴厲得讓山羊胡幕僚渾身微微顫抖。
“鎮南軍圍困那頭肥豬才好,這樣我們才沒有麻煩。”
“而且潁川府城牆那麽高,鎮南軍若是強攻,他們雙方肯定會兩敗俱傷。
“這種事,坐山觀虎鬥,看戲就好,何樂而不為呢?”
山羊胡幕僚跟了主將池正容很久,剛剛被質問後,也恢復了過來,思緒轉得很快。
“將軍,潁川府城牆那麽高,不失為一條上好的退路,我們這就要放棄嗎?”
主將池正容已經回頭繼續觀望江景,一縷江風吹來,吹動池正容幾絲頭髮,也吹來了他的話語。
“退路?”
“笑話,從咱們走出幽州府那一刻起,就沒有了退路。”
“如果反叛軍堅持不到咱們成事那一刻,潁川府、井川府、幽州府、南平府都不是咱們的退路,咱們只能繼續往南,往深山老林鑽去,和那些土司爭地盤。”
“記住,只要沒成事,任何一座城池都將會是咱們的墳墓。”
主將池正容的話說得很淡然,但傳入身後幕僚和一眾親衛的耳中,卻又那麽幽幽透骨。
“傳令下去,大軍原地休息一晚,明日咱們跨江繼續北上。”
“對了,將那些收刮而來的物資,分出三成下發給其他勢力。”
“告訴他們,聽話,賣力,就有飯吃,有金銀可拿,有女人可睡,有權利可享。”
說最後這句話的時候,主將池正容像是想到了什麽,發出了低低的嘿嘿聲。
不得不說,來自幽州府的主將池正容,看穿了人心,了解跟他一路禍亂掃蕩而來的暴民山匪需要什麽,用糧食、金銀、女人將這些人牢牢拴住,成為了他手中最鋒利的武器。
……
帝都汴梁,一處新的無名小院。
黑暗中,一支燭火搖曳,倒映著三道黑影。
“朝天殿前,龍顏大悅,半個皇宮都能聽到皇帝陛下的笑聲。”
其中一道黑影幽幽說出這句話後,其余兩個黑影沉默,氣氛看得到的凝重。
“局部一時得失罷了,算不得什麽!”
許久,三道黑影中略顯佝僂的黑影說出心中想法,他對目前的局勢,還算看好。
“反叛軍分三路而來,中路青彪被武森堵在潁川府,這些人,一時半會是指望不上了。”
“好在,東路的池正容,一路北上,要不了多久就能打穿左翼鎮南軍。”
“到時候,其余鎮南軍定然回援,中路青彪他們就能得到釋放。”
“也許那個時候,前後夾擊,鎮南軍將走向末路。”
三道人影中最挺拔的那道人影,將自己了解到的消息和預判說出來,也擺出了一副對局勢很樂觀的態度。
“西邊那一路呢?”
最後那道黑影發問,詢問反叛軍最後一支的情況。
“西邊反叛軍也打了勝仗,但是那支反叛軍的組成十分複雜,各種勢力混合,我們的人也很難指揮得動。”
“說來也是諷刺,就是這樣的雜牌軍,竟然打了勝仗。”
“這可真是天要亡他……”
“原本就不對西邊這支雜牌軍抱有希望,他們是人數最多,聲勢最是浩大的隊伍,是咱們推在明面上的靶子。”
“現在,他們打了勝仗,更加吸引仇恨,正好為青彪和池正容吸引仇恨。”
燭火搖曳,不時火苗迸裂,發出微微聲響。
“中路先鋒軍,武森將咱們的人全部都給滅殺了,新的探子埋進去了嗎?”
待分析完目前局勢,感受不到威脅後,佝僂人影提出心中疑問。
“沒有,中路先鋒軍一直在急行軍,軍營周圍布滿了斥候,派過去的探子有去無回,估計都死了。”
黑暗小屋安靜了下來,這種不被掌控的軍隊和局勢,是他們最不喜歡看到的,武森那樣的將領也是他們最厭煩的。
“探子繼續派出去,不要停。”
“百密總會有一疏,是人就有松懈的時候,探子派不進去,只是時候未到。”
“好!”
……
幽州府,平陽縣,南家。
自從知道南山被征召進入軍中後,南山父母、林小妹等人,就從來沒睡好過。
尤其是林小妹,做夢都是南山橫死沙場的畫面,夜夜都會被噩夢驚醒。
以往身材勻稱的林小妹,肉眼可見的消瘦了下去,一雙狐狸眼更顯楚楚動人。
這一日,從幽州府朱府傳來消息,鎮南軍首戰,兩敗一勝,南山、朱元、遠吉等人生死未卜,消息全無。
無論是南家宅子,還是遠在幽州府朱府,都是一片愁雲籠罩,人心惶惶。
潁川府,翠西縣。
天還沒亮,南山騎馬跟在將軍武森身旁,不要命的衝向戰場。
南山很清楚,只有跟在將軍武森身旁,他才可能活下去,才可能在武森和他的一眾親衛庇護下,活下去。
當然,和南山一樣想法的,還有一眾幕僚,其中朱元、遠吉也緊緊跟隨在南山他們身後,人人手持武器,個個氣血剛勇。
戰場上,下定決心拚命的人,大部分時候是感受不到恐懼的。
眼前的場景,只能用淒慘和殺戮來形容。
烽煙四起,人仰馬翻,人員混亂,擠來壓去。
廝殺聲、慘叫聲、戰鼓聲、馬蹄聲……從未斷過,近乎三十萬人的廝殺,鬼神難近,天地動容。
兩軍交戰,人員密集,黑晃晃一片如汪洋大海,這是一場血與肉的大戰。
這是南山第一次左手持劍,右手提人頭,腳下淌血,眼中盡是瘋狂。
這一戰,翠西縣的土地都被染紅。待後來天下安定後,翠西縣也因此改名紅西縣。
天弘四十六年八月十二,日出時刻,二十余萬反叛軍在翠西縣,被鎮南軍中路軍、右路軍前後夾擊,一日一夜後,二十余萬反叛軍潰敗,半數人一路往南逃亡。
兩日後,鎮南軍大勝的消息傳入帝都汴梁,朝廷震動。
半月後,鎮南軍大勝的消息傳入各州府,天下皆知,驚動各方人士。
帝都汴梁,皇宮。
皇帝陛下穩坐龍椅,盯著手中的捷報愣愣發呆。
和其他人得到的情報不一樣,皇帝陛下手中,還有一份先鋒將軍武森親筆書寫的密信,其中詳細描述了作戰計劃的提出到執行,以及戰鬥過程和下一步攻克計劃。
在密信的末尾,還有先鋒將軍武森對參軍南山的評價和推薦。
“……”
“陛下,南山此子善於戰前規劃戰局,喜好散布各種虛假謠言消息,真假虛實間,迷惑對手,針對敵軍軍心,動搖敵軍士氣。”
“權衡敵我得失利害後,此子喜好劍走偏鋒,臨場決策果斷。末將深思後,覺得南山可擔大任。”
“……”
至此,南山之名,第二次進入皇帝陛下眼中。
第一次是殿試,第二次是翠西之戰。
“南山……南山……”
“二甲第九名,進士出身……”
“跟你比起來,朕親手取的那些狀元、榜眼、探花算什麽?”
“這些……就是你們的手段嗎?”
“呵呵……”
就在天下皆驚的時刻,南山已經伴隨將軍武森,以及鎮南軍右翼先鋒軍,一共二十多萬大軍浩浩蕩蕩席卷潁川府而去,在反叛軍主將青彪未逃跑前,將潁川府城圍得嚴嚴實實。
至此,局勢明朗。
鎮南軍中軍和右翼軍圍困反叛軍青彪所部主力,反叛軍死守潁川府城。
反叛軍東路軍在主將池正容的帶領下,橫推鎮南軍左翼軍,直擊帝都汴梁而去。
當然,還有一部分反叛軍散軍聞風而逃,絕大部分往南邊逃遁,少部分鑽入深山繼續做山匪一流。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麽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麽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