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大街上。
秦落衡不由的輕歎口氣。
若是換成以前,他絕對不會相信,自己會用算計陰謀,雖然他的確對趙高有抵觸情緒,但也絕不會想到,自己會對趙高使用栽贓坑害,然而,現在這一切,都出自他之手。
或許有一些雜七雜八的原因。
但終究是他做的。
秦落衡舉目望向天空。
低聲道:
“或許當我踏入朝堂那一刻,我便已回不去了。”
“我或許心早就髒了!”
佇立些許。
秦落衡收回目光,朝著皇子學宮走去。
即已如此,自當一鼓作氣,將所有事一並解決,以避免日後生悔。
......
皇子學宮一切如初。
而今連最小的公子胡亥都已成婚,他們的學業自早就結束,現在諸公子之所以待在學宮,只是無聊消磨時光罷了。
見秦落衡到來,眾人有些意外。
公子高、將閭走了上來,秦落衡連忙見禮。
公子高道:“十弟,我聽說尚書司正忙於籌建,你應該沒多少時間啊,為何會有空閑來皇子學宮?”
秦落衡笑著道:“只是臨時想到些事,便過來看看,兄長近來可好?”
公子高輕笑道:“還是跟以往一樣。”
秦落衡道:“兄長們一生才學,空耗在此地,的確是有些浪費,可惜尚書司剛剛建立,而且即將遠赴朝歌,不若我定向父皇請旨,讓兄長去尚書司當個一官半職,哈哈。”
秦落衡對公子高還是很客氣的。
聞言。
公子高苦笑一聲。
他早就沒有這個想法了。
簡單寒暄了幾句,重新回到自己位置。
秦落衡又跟其他人微微行禮,而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去到了胡亥的桉旁,胡亥顯然是沒意料到,整個人一慌,見到秦落衡站到自己桉旁邊不再走動後,胡亥臉色騰的一變,恭敬的起身道:“亥見過兄長。”
秦落衡微微額首。
他隨意的拿起胡亥桉上的竹片。
胡亥在練字。
簡單的端詳了幾眼,秦落衡便道:“字寫得不錯,不過少了鋒芒,也少了獨屬於自己的氣質,你這是模彷的何人字跡?”
胡亥一愣。
他緊張的看了看四周。
低聲道:
“這是彷的中車府令趙高的字跡。”
“中車府令的書體曾為父皇所誇讚,而且父皇喜愛好看的字體,加上我也想練一手好字,便學習揣摩了一二。”
“不知兄長為何會有意見?”
秦落衡道:
“字如其人。”
“趙高的字的確娟美,但少了一股剛正,你身為大秦公子,這麽練字,永遠都只能活在別人的形跡之下,這又如何才能成長?”
“另外......”
“你對趙高知道多少?”
秦落衡雙目灼灼的盯著胡亥。
胡亥心裡一慌,已不敢跟秦落衡直視,只是低聲道:“兄長,趙高是犯了什麽事嗎?”
秦落衡沒有直接回答。
只是道:
“或許吧。”
“趙高此人心術不正。”
“以往親近你,亦是有所圖謀。”
“你若能及早跟他劃清界限,尚且還有回頭之機,不然......”
秦落衡眼中閃過一抹冷色。
胡亥身子一顫。
他倔強的抬起頭,看著秦落衡,再次問道:“兄長,趙高犯了什麽事?!”
秦落衡道:“你真想知道?”
胡亥點了點頭。
秦落衡目光微微轉動,沉聲道:“當年魯縣之事,你可有耳聞?”
胡亥面色微變,驚疑道:“趙高跟那事有關?”
秦落衡道:“現在暫不能肯定,
但的確有證據表明,趙高有所參與,而今趙高身邊之人,都已被禦史府盤問,你因身份的緣故,並沒人來找過你,因而這次我特意過來提醒你。”“跟趙高走遠一點。”
“我知道你心中多有不願。”
“甚至心有怨念。”
“但我其實是為你好。”
“你沒有出入過社會,沒見識過世間險惡,以為別人一味對你好,便是真心的,殊不知我們為始皇公子這層身份,天下就不知有多少人想巴結討好,誠然,趙高是有點能力,不然也不會為父皇器重。”
“但......”
“小聰明多,尚可為用;大智慧缺,不可為主!”
“你其實一直存著一股念想,這事,我早就知曉,以往我也不太在意,你畢竟是我幼弟,我身為兄長,又豈能對你心存惡意?但而今大秦局勢撲朔,容不得半點馬虎,又豈能任由心術不正之徒,為禍宮闈?”
胡亥臉色一白。
雙目如見了鬼一般看著秦落衡,整個人嚇的半天說不出話。
秦落衡面色平靜。
再次道:“你對趙高知道多少?”
胡亥面色變了又變。
低垂著頭道:
“兄長,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我根本就沒心思在這些上面,全都是趙高自作主張,他以往做的事,也基本不會告訴我,唯有出事後,才會給我說,讓我出面,替其解決。”
“魯縣一事,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胡亥已有些怕了。
魯縣發生了什麽,他可是有耳聞。
當時兄長差點殞命在哪,眼下兄長勢頭正盛,又頗受父皇喜愛,若是查到那事跟趙高有關,他豈會不因此受到懲罰?
秦落衡蹙眉。
說道:“你真的什麽都不知情?”
胡亥搖頭道:
“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趙高根本就沒有跟我說過這事。”
“而且當時我遠在鹹陽,哪裡能摻和到這事,我就算知道兄長身份,但我也不至於下如此狠手啊?”
“兄長,你可要相信我。”
“我真的跟那事沒有任何關系。”
胡亥滿眼焦躁。
他雖然不諳世事,但也清楚,這事意味著什麽,若是傳出他參與其中,父皇又豈會輕饒?而且父皇最為痛恨兄弟鬩牆,那次還是直接痛下殺手,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承認。
何況。
他的確不知情。
聞言。
秦落衡目光一凝。
他沉聲道:“你之前知道我的身份?”
胡亥面色一變,下意識的垂下頭,目光閃躲。
秦落衡繼續道:“你知道,那趙高一定也知道了?所以魯縣泄密之事,的確是趙高所為,因為他擔心我恢復身份,進而影響到他在朝堂的布局,所以想借刀殺人,讓六國余孽將我殺死,進而推你上去,我可有說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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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
“當初在王府時,你其實就認出了我。”
秦落衡一下想清了一下事情。
胡亥面色變了又變。
最終搖了搖頭。
求饒道:
“兄長,我真不知這事。”
“我之所以知道你的身份,還是趙高告訴我的,我以前根本就不知道,兄長出事前,我不過幾歲,哪裡記得這麽多?而且兄長一失蹤就是十年,十年時間,足以改變很多東西,我豈還能認出兄長?”
“而且陰嫚當時都沒認出來。”
“我豈認得出?”
“這事我真的不知情,全都是趙高一人所為。”
“兄長,你要相信我。”
胡亥帶著哭腔。
他已經開始害怕了。
他之前根本就沒想過,趙高會再對秦落衡出手,但經秦落衡這麽一說,他也是赫然想起,這種事趙高的確做得出來。
畢竟,十二年前,趙高就出過手。
想到這。
胡亥心裡更驚懼了。
他已不敢再多想,若是這事真的是趙高所為,等到趙高事發,他把這些一股腦供出去,自己會不會受到牽連,接連兩次對兄長出手,這罪名可太大太重了。
就算他得父皇喜愛,恐也再能脫身。
秦落衡深深的看著胡亥。
冷聲道:
“你把你知道的說出來。”
“我不會怪你。”
胡亥面露猶豫之色。
只是在秦落衡那十分冷漠的目光下,終究還是沒有扛過去,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聽到趙高竟跟當年自己失蹤有關,尤其胡亥還有意替其撒謊時,秦落衡這才猛的驚醒,當年的事,並沒有那麽簡單, 而且趙高的確是一早便認出了自己,而從這種情況來看,趙高的確是最嫉恨自己。
若說朝堂上,誰最不希望自己上位。
恐就是趙高了!
因為自己一旦上位,定會嚴查當年的事,雖然事情已過去了那麽久,但一些卷宗依舊存在,多少還是能查出一點東西,一旦查到趙高跟那事牽扯,趙高又哪裡還會有活路?
所以自己越得勢,趙高就越害怕。
以至一次次鋌而走險。
秦落衡已經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而他這次的栽贓坑害,竟變成了誤打誤撞,或許趙高最後都想不明白,自己是何處出的問題。
秦落衡深吸口氣。
他讓自己勉強保持住鎮定。
開口道:
“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當年發生的事,不重要,也沒必要上心。”
“你以後不要再跟趙高聯系了。”
“這次就此打住!”
說完。
秦落衡便直直離開了。
望著秦落衡徹底消失在眼前,胡亥整個人身子一軟,癱倒在了地上,四周眾人本就注意這邊,當即也是看了過來。
不過秦落衡跟胡亥聊天的聲音都不大,因而他們並沒有聽到什麽。
但這已足以讓他們看出,胡亥恐是又招惹了秦落衡。
離開皇子學室。
秦落衡隻感覺心亂如麻。
他本欲只是想讓胡亥不要跟趙高聯系,從而讓趙高心慌,進而慌中出錯,以至暴露一些問題,以至最終將趙高定罪。
但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無心的‘使詐’,竟能詐出這麽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