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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嫡公子》第389章 霸王道雜之!
驪山。

 依舊如往昔蒼茫。

 蓋驪山者,關中吉祥之地也。

 驪者,純黑也,與秦之尚黑暗合,備受秦國公室喜好。

 始皇陵園依舊在如火如荼的修建者,雖還遠未成型,然其大體的格局氣象還是已具備了,行走於驪山間,充耳號聲更是不絕入耳。

 秦落衡沿著山脊前行。

 原本熟悉的小路,此時已被荊棘野草覆蓋,再也看不清原本的道路,不過秦落衡在驪山生活了很久,即便沒有道路指引,依舊穩步如飛,並沒絲毫的不適,在山中走了近一刻鍾,他到了埋葬夫子的地方。

 此時的夫子墓已是雜亂不堪。

 枯草、殘枝、碎石,潦草的散落四周。

 望著大見蕭瑟枯槁的夫子墓,秦落衡眼中閃過一抹悵然。

 他離開僅僅一年,夫子墓卻好似已流經了數十年,氣象之衰敗,讓人暗然,他去到墓前,把纏繞在夫子墓上的藤蔓、枯草、殘枝,一一清理點。

 雖耗時較長,但秦落衡卻格外用心。

 等一切清理完畢,秦落衡直接席地而坐,望著眼前的空白墓碑,開口道:“夫子,學生回來了,外出近一年,學生遇到了很多事,以往很多不明白的東西,在這一路,卻是隱隱也得到了答桉。”

 “只是......”

 “學生似乎變了!”

 “夫子希望學生做一個看澹塵世浮華的人,但現在的學生,已經離夫子的願想越來越遠了,在魯縣遇刺時,學生有那麽一瞬間,生出了害怕之感,害怕自己會死在哪裡,學生以往並不在意死亡,但被刺中的那一刻,卻是感受到了通體透涼的膽寒。”

 “學生終究也只是一個普通人!”

 “......”

 對著夫子墓,秦落衡情緒很起伏,在這裡,他不用故作堅強,也不用強打精神,可以把一切卸下,如道家常一般,把心中的思愁一一道出,

把自己的所見所感所想,都說給夫子來聽,當今世上,有且只有面對夫子的時候能讓他這樣。

 低沉的說了不少。

 而後秦落衡抬起頭,說道:“夫子,你或許沒有想過,學生已為人父了,而且是子女雙全,若是放在兩年前,連我自己都不敢想。”

 說著。

 秦落衡嘴角也浮現一抹笑意。

 他道:“只是因一些事情,我當時並沒有回鹹陽,因而直到現在,都沒有見過這兩個小家夥,其實這次回鹹陽,之所以這麽急切的來見夫子,也是有一些逃避的念頭,這種感覺很奇妙,我好似還沒有做好為人父的準備,對見面的場景心中生出了一些怯意。”

 “哈哈。”

 秦落衡灑然一笑,自嘲道:“學生以往看來都是故作成熟啊。”

 “夫子聽到我這些話可別怪罪,也就夫子離世了,若是夫子你還在世,我恐怕是不敢對你說這些,我若是敢當面對你說這些,只怕夫子早就一腳踢過來了。”

 “學生的這些糗事就不給夫子講了。”

 “以免讓夫子生氣。”

 秦落衡沉聲道:

 “夫子。”

 “學生已經變了。”

 “以往學生講得饒人處且饒人,不願牽扯進太多麻煩,但如今的學生,卻已摒棄了當初的性格,變得越發霸道肆意,甚至是有些暴戾了。”

 “學生其實不知是何時改變的,或許是在知曉自己的真實身份後,亦或許是因憂慮大秦的未來所致,亦或者是心中多有不平,以至影響了學生的性情。”

 “但不管是何原因。”

 “學生已無法再回到當初了。”

 “道家推崇的清靜無為,無為而治的理念,也離學生越來越遠了。”

 “在外遊走近一年,學生見過世間的黑暗,也體會過底層的艱苦,也深刻明晰到人性的複雜,大秦這個龐大帝國,甚至是華夏這個族群,‘暴君’或許才是唯一正確的路,唯有君主強勢,才能力推各種新政,才能把社會擰合起來,也才能震懾住一些宵小。”

 “而且......”

 “大秦需要暴君。”

 “天下也需要‘暴君’!”

 “對絕大多數民眾而言,他們其實根本不在乎君主殘暴與否,他們甚至都不清楚君主是誰,也不在乎誰當天下之主,他們關注的只是自己的溫飽衣食,只要能填飽自己的肚子,能給與他們一條活命,那一切都沒問題。”

 “但在華夏這大地上,想解決這些,唯有霸道!”

 “學生今後恐也會走上這條路。”

 “霸王道雜之!

 !”

 “學生這次對儒家處以極刑,同樣存了這樣的心思。“

 “學生想通過此舉,讓自己再也不留余地,大秦過往對複辟勢力過於寬容了,以至讓複辟勢力始終能逍遙法外,而且無所損害,若是學生不通古今之事,或許也會覺得這樣是對的,但學生偏生知道一些,因而學生很清楚,朝廷的這種舉動,實則是在養虎為患。”

 “大秦必須對複辟勢力窮追猛打。”

 “甚至為此大開殺戒。”

 “唯有如此,才能正國法,才能鎮複辟。”

 “唯有這樣,才能遏製複辟勢力滋長,從而給朝廷鏟滅複辟勢力提供條件,也才能震懾住讓狼子野心之輩,讓他們反秦前掂量一下反秦的後果和下場。”

 “大秦不能亂!”

 “亂世對天下民眾過於殘忍。”

 “學生雖無才無德,但也願天下永歸太平。”

 四下安靜。

 只有嗚嗚寒風吹過。

 秦落衡就這麽坐在地上,在他眼中,仿佛有一個發須全白的老者,正一臉肅然的端坐傾聽,不時為其所言蹙眉凝神,而最終老者的眼中還是露出了欣慰目光。

 秦落衡目光澄澈道:

 “學生這次回鹹陽,其實前路未卜,但學生對此毫無辦法,這已非是我能控制之事,唯今,學生唯一的念想,便是早日度過這段混沌時期,讓自己能真正登堂入室,大秦地方糜爛許久,亟需斧正,學生雖不才,但心中亦有些思緒。”

 “只是短時恐只能自陷家宅了。”

 “學生之身份,看似貴為公室貴胃,實則並無太多特殊,甚至若有可能,學生其實不太願這麽快恢復身份,而今學生身份世人皆知,反倒讓我顯得異常被動,尤其是很可能卷入所謂的儲君之爭,這無異於是在空耗時間和精力。”

 “陛下身體日漸消瘦。”

 “在巡狩之旅中,我亦有耳聞,陛下一直在服用丹藥,這些方士動輒以仙人或上天代言人自居,實則是群行坑蒙拐騙之宵小,假借仙人之名,為自己牟取私利,甚至用一些毒丹殘害陛下,此惡毒行徑,實在令人憤恨。”

 “而我其實大體明白是何原因。”

 “大秦天下皆系於陛下一人之身,而今又處於天下吃勁兒的時刻,陛下何以敢讓自己靜養一段時間?只是以殘害身體為代價,強行提振精神,實在不是明智之選,但陛下的決定,根本不少我能勸阻的。”

 “而我其實唯一能做的,便是盡可能為陛下分憂解難。”

 “只是一旦陷入爭儲之爭,我恐會被牽製不少的精力,到時......”

 “唉。”

 秦落衡長長歎氣一聲。

 若說對儲君之位沒有想法,那定然是騙人的,但在天下關鍵時刻,把精力耗費在爭奪儲君之位上,實在是有些過於奢侈了。

 只是他對此也無可奈何。

 秦落衡沒有再開口,就這麽靜坐在一旁。

 等到日落之時,他才緩緩從地上站起,朝著夫子墓躬身三拜,邁步朝山下走去,他已將心中愁思盡數吐盡,但現實終究還是要去面對。

 也必須要面對!

 涼風習習,吹得山林陣陣作響。

 好似隻過了幾個呼吸間,秦落衡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山中。

 ......

 鹹陽宮。

 在舟車勞頓近一年後,嬴政重新回到了鹹陽,而剛回到鹹陽,便又投身於繁重的政務之中,等到日暮時分,才從堆積如山的奏疏中脫身。

 嬴政雙手伏桉,微微喘息了幾下,等身體略有恢復,正欲起身,而後似乎想起了什麽,朝殿外道:“來人,去把天網令.弋叫來。”

 不多時。

 弋便到了大殿。

 弋躬身道:“臣弋參見陛下。“

 嬴政微微額首,問道:“朕讓你跟張蒼查的泄密一事查的如何了?”

 弋面色一滯,顫聲道:“臣等暫時還沒查出有用信息,這幾月來,臣跟張蒼禦史將當日陛下身邊的宦官、侍女,以及進出過禦車的官員都查了一遍,無一例外,這些人跟失蹤的方士許勝沒有任何聯系。”

 “除了當時的宦官、侍女,便只有在陛下身邊的朝臣。”

 “而這......”

 弋久久不敢言明。

 聞言,嬴政自然明白弋想說什麽,弋懷疑是當時在場的朝臣泄密,而且他們也的確是最可能泄密的,因為秦落衡的身份,關乎著朝堂未來的走勢,也將影響這些官員今後的仕途,所以未必不會有官員鋌而走險。

 嬴政微微蹙眉。

 他認為這可能性並不大。

 按照朝中官員之前的情況,他們其實不知道秦落衡的真實身份,而且這些官員對方士都極為厭惡,基本不會跟方士有交流,甚至以前一直力薦他處理方士,再則,當日在場的人都位高權重,沒必要為懸而未決之事冒這麽大的險。

 那些官員都是人精,會把自己置於如此危險之境地?

 但不是他們還能是誰?

 嬴政眼中莫名閃過一抹煩躁。

 當初泄密一桉事發後,嬴政心中頓生強烈的不安全感,只是當初不想把事情弄得人盡皆知,所以只是讓弋在暗中調查,但幾個月過去,弋竟然還絲毫沒有頭緒,這無疑讓嬴政對此事越發重視,任誰身邊有個不安分的存在,都會感到不安和擔憂。

 此人這次尚且只是泄密。

 但下次呢?

 嬴政豈敢讓身邊藏伏這麽危險的存在?

 越是查不到,越是讓嬴政心生不安,也想揪出身邊這人。

 嬴政道:

 “其他人都查清楚了?”

 “可有遺漏?”

 弋道:“臣絕不敢有任何遺漏。”

 嬴政冷著臉道:“方士那邊呢?他們跟許勝朝夕相處,難道就沒有什麽發現?許勝逃離那幾天,又跟何人有過聯系,這些都調查清楚了?”

 弋道:

 “回陛下,臣都調查了。”

 “只是許勝以往都深居簡出,一門心思在煉丹上,很少跟外界接觸,唯一接觸的幾名方士,當時都不在陛下巡狩的隊列中,許勝逃離前,的確跟不少官員有過接觸,其中便有少府騰,中車府令趙高,少府治下禦府令等官吏,只是他們並不知曉當時陛下做出的決定,因而臣也沒敢擅查。”

 嬴政冷聲道:

 “查!”

 “這些人都給朕查一遍。”

 “朕不管你用什麽方法,也不管你用什麽手段,朕只要最後的結果。“

 “朕隻想知道當初是誰泄的密!”

 弋心神一凜。

 連忙道:

 “請陛下放心。”

 “臣定下去嚴查,定要賊人抓拿歸桉。”

 嬴政冷哼一聲,眼中滿是不耐煩。

 這件事對他而言,像是如鯁在喉,更讓他寢食難安。

 他冷冷的看了弋幾眼,最終把臉上的慍色壓下,問道:“朕聽說秦落衡回來了?”

 弋道:

 “回陛下。”

 “秦尚書令已於今日回朝了。”

 “只是秦尚書令並未跟其他人一起進程,而是在臨近鹹陽時,去了趟驪山,方才不久才回到家中。”

 “驪山?”嬴政目光冷冽,他聽到驪山二字,便已知曉秦落衡去做了什麽,冷哼道:“知道了,宮還真是教出了一個尊師重道的好學生啊。 ”

 弋身子一顫,卻是不敢接話。

 嬴政並未在這上面多說,話題一轉,說起了另外一事。

 他道:“朕聽說,扶蘇去找過秦落衡?”

 弋道:

 “回陛下。”

 “的確有此事。”

 “長公子找秦尚書令是......是商議處決儒家之事。”

 嬴政臉色倏地一沉,怒喝道:“狗屁商議,扶蘇是什麽德行,朕還不知道?他恐怕是讓秦落衡放儒生一馬,或者讓秦落衡改變主意,他讀那麽多書,恐怕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愚頑無行,不識大體!”

 弋額頭冷汗涔涔,只能躬身站立,大氣不敢多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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