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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頌歌之查理多諾斯維克》阿什溫
  阿什溫的故事,要從2017年的印度說起。

  伯考遇到他的時候,他還是恆河邊上依靠盜竊為生的十五歲少年。伯考到印度收集所需的木料,而他不巧看上了伯考的錢袋。

  手法非常高明,在路邊車輛上做手腳,伯考經過時汽車陡然啟動撞倒伯考。錢袋滾落到混亂的人群中,他輕松撿起就跑。

  最後伯考通過調用衛星監控系統找到了他。他拒不承認,甚至用自製的槍開火打傷了伯考。伯考沒有生他的氣,反而覺得他天賦異稟,是個好苗子,就帶回了巴黎。

  阿什溫被安排在新人裡訓練,以期習得頌歌。他的確反應迅速,對機械構造尤其敏感,一度被視作伯考的接班人。但遺憾的是幾年過去,事實證明他沒有習得頌歌的體質,只是個比較聰明的普通人。

  這種事難免發生。但最終伯考毫不留情地趕他離開了【殿】。一個普通人在頌者的世界裡活不長,他再待下去只會失去更多。

  當時伯考沒有考慮到,對阿什溫來說,見過光亮之後的黑夜,遠比黑夜本身更難以承受。

  阿什溫沒有離開歐洲,他去了德國,從實驗室和博物館偷出了許多稀有金屬,自製了假肢,開始了長達數年的漫長人體實驗。他的身體與機械部件的融合度越來越高,撐過了幻肢和失血,也熬過了排異和感染。

  可當他第一次回來站在伯考面前的時候,伯考也隻當他是怪物。

  “沒有頌歌,你再怎樣努力也只是一堆有意識的零件,”伯考在主教面前親自用【築之頌】把聖母院的一個尖頂改造成了一柄巨大的矛,從天而降刺穿了阿什溫的機械胸膛,將他釘在冰冷的大地上,走上來扯下了他的機械臂,還在他耳邊說,“放棄吧,你原本可以是個很傑出的科學家。”

  阿什溫寒冷地笑了,血從腹腔流出來,和破碎的零件一起離他而去。他質問伯考,既然是這樣,當初為什麽信誓旦旦要帶他來。

  伯考沒有回答,轉身和主教在鍾樓上了電梯,留他在聖母院外自生自滅。

  全身流淌的恨意比疼痛還強烈,聞起來像是在焚燒屍體。阿什溫嘗了嘗嘴裡的血腥味,對人類弱小的身體深惡痛覺。

  有個披著袈裟的僧人合著雙手走到他面前,站在伯考剛剛站的位置看著他,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悲憫,不如說是同情。僧人問他,想不想做個頌者,殺了【殿】裡所有居高臨下的人。

  他才意識到這和尚不是【殿】的人,奄奄一息之際仍用力點了點頭,這是他現在最夢寐以求的事,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盡管他已經一無所有。

  “可是,我沒有頌歌。”阿什溫恨道。

  “科學本身就是一種頌歌。”

  僧人和善地笑了,伸手進阿什溫血淋淋的胸腔,親手把他的心臟捏碎了。爆出的血濺在他臉上,也沒有改變他的笑容。

  那天以後,阿什溫被置入了一具全人造的軀殼,除了意識之外都不是他的。他真正意義上掌握了機械,成為了【寺】的械之頌,以一人之力開掘了盧浮宮下的聖壇,又挖掘了遍布巴黎地下的水道。

  直到被薩頓徒手撕裂的時候,感受不到痛覺的他,還在思考他到底是掌握了械之頌,還是僅僅只是成為了機械本身而已。

  巨蟒用盡全力逃出生天,伏在管壁邊上,以最後一口氣吐出了被黏液包裹的辛西婭和她懷中的廢鐵殘軀。辛西婭看了看巨蟒的瞳孔,又低頭看了看已經不再發亮的白液晶屏,

無助地伏在巨蟒頭上哭了起來。  駝著背的甘地從背後揣著手走過來,把粗糙的手掌撫平放在已經斷氣的巨蟒鼻息上,長長歎了口氣。

  “你為什麽沒困住力之頌?原本瞬之頌都要被我們解決掉了!”辛西婭怒氣衝衝地瞪了甘地一眼,眼淚像斷鏈的念珠一樣不受控制。

  “預設的【蛛網】是給【城】的人準備的,沒想到是力之頌,新絲韌性不夠,他又刀槍不入,蛛之頌根本奈何不了他。”甘地蒼老的眼珠裡流露出濃濃的無奈。

  辛西婭也知道他盡力了,本來沒這事的話,甘地明年就要退休了。

  “方丈呢?”辛西婭收了收眼淚,問。

  “和辛格一起,去了西邊,準備儀式。我們還得想辦法在這邊拖住【城】和【殿】的步伐,給方丈他們爭取時間。”

  “可是阿什溫死了,再說我們根本攔不住他們。”辛西婭壓根不抱什麽希望,“【殿】有水之頌,【城】有雲譎,我們什麽都沒有。”

  甘地剛要安慰她,突然神色凝重,示意她噤聲。小聲說:“辛西婭,有人來了,很近。”

  辛西婭朝四周看了看,也沒見有動靜,水聲平緩,管道裡也沒回音。

  “在這裡哦。”

  辛西婭抬起頭,在巨蟒的頭上,一個年齡與她相仿的男孩披著深黑色的衝鋒衣外套站在那裡,友善地朝他們倆招手。

  “什麽人?怎麽進來的?”辛西婭厲聲問,同時蛇群悄然從後面出水爬上巨蟒的身體,朝著男孩的位置聚攏。

  “別緊張,不是來落井下石的。”男孩語調輕松,信步走到巨蟒頭頂正中,又蹲下來,湊得離辛西婭很近。甘地的蛛絲網懸在了男孩頭頂上方管壁,而辛西婭也把小刀【毒牙】藏在手心,隨時準備取他性命。

  “我是【暮】的頌者,名叫莫代。”男孩笑得看似毫無防備,“【暮】可以幫你們。”

  “誰信。”辛西婭搶先出手,【毒牙】直取莫代面門,莫代背後的蛇同時張開血盆大口,甘地的蛛網也一並落下,莫代無處可躲。

  莫代臉上的笑容甚至都沒有消失,他的手以辛西婭反應不及的速度拉住辛西婭的手腕,隻一秒就扭掉了【毒牙】,然後一手按住辛西婭的肩頸,轉身把她送到張口的蛇群面前。

  群蛇在尖牙快碰到辛西婭的臉那一刻停住了,紛紛退卻。甘地也及時拽住了蛛網,沒有把兩人都籠罩起來。

  莫代在脫離危險的第一時間就松開了雙手,辛西婭扭了扭受傷的手腕,轉頭警惕地看著依然帶笑的男孩。

  “【暮】可以幫你們拖住【城】和【殿】,讓儀式得以順利進行。”莫代平和的語氣就好像剛才的衝突沒有發生,“條件是完成儀式之後,【神之頌】殘卷的摹本。”

  “你應該知道,即使儀式成功,僅僅拿到殘卷摹本,也沒有什麽價值。”辛西婭狐疑地看了莫代一眼,那張笑容可掬的臉上實在看不出陰謀。

  “那不是我考慮的問題。”莫代回答得很簡要,“這是【暮】高層的決定。”

  辛西婭和甘地對視一眼,交換了意見,最終由甘地出面對蛇首上站立的莫代說:“好,我們同意。”

  “合作愉快。”

  莫代不再顧及同樣站在蛇首上的辛西婭,直接跳下去跟甘地握了握手,然後就看見了掉在地上被汙水淹沒過半的殘破軀體。

  “那是······械之頌?”莫代略過甘地走過去從水裡拾起頭部,看了看鋼化玻璃和裡面集成電路的毀壞情況,“看來【殿】對你們造成了不小的創傷啊。”

  辛西婭不想讓莫代碰阿什溫的遺體,說:“你放下他,他已經死了。”

  “科學是不死的。”莫代笑著回頭回應,“他可能還沒到需要水葬的一天。”

  莫代轉身行了一個謝幕的禮,躬身時抱著阿什溫像掉下去一般直直地陷入水道裡,沒有冒起氣泡地消失了,留下辛西婭和甘地默然相視。

  麥安琳坐在書房的鋼琴前,打開了琴蓋又合上,獸爪粗壯的指甲彈不了琴了,她只是覺得惋惜。

  莫代從門後轉出來,手裡還抱著一堆滴水的爛鐵。麥看著琴身上映出的景象,不自覺皺起眉。

  “琳,還是舍不得那架琴啊。”莫代走到衣櫥邊脫下髒衣服更換,把阿什溫的頭擱在旁邊的桌案上,“想彈的話,喝一支也沒關系。”

  “你是巴不得我死吧?”麥嗤之以鼻,但仍瞥了一眼放在自己衣兜裡的紅色小藥瓶。

  “你目前的劑量,還遠遠不致命。”莫代笑容如同刻在臉上一般,不會淺一分,卻也不會深一分,“真的過量了,博士也會想辦法的。”

  莫代不想聊藥的事了,問道:“那堆機器是什麽?”

  “雖然和【寺】的人談好了,還是需要建立一點信任感。”莫代穿好了颯爽的長款呢子大衣,重新拿起阿什溫端詳,“沒有天生的信任,只有自己不經意感受到的可靠最可信。這是他們半死不活的械之頌,交給博士重塑,對大家都有好處。”

  “怪不得博士不喜歡你,你總給他找事做。”麥終究還是從琴前站起身,略帶玩笑地說。這當然是玩笑,博士最為欣賞的就是莫代,不被喜歡的只有她而已。

  莫代但笑不語,抱著阿什溫就去找博士了,麥沒有跟過去看,只是愣愣地望著窗外梧桐落葉,襯著疏窗雕欄清涼的風,有一層一層堆疊的涼意。

  繁華的巴黎也終將迎來屬於它的暮色。

  在南方的一個汽車旅館後院找到了直通水道的深井,薩頓綁好了安全繩,給諾夏做了個OK的手勢就先一步下了井。諾夏一邊綁著繩索,一邊無意識地望了一眼遠方的晨曦,眼中揮之不去的是隱隱的不安。思前想後,她還是趁這會摸出手機,翻了一遍通訊錄,最後給查理發了條信息:“我們在巴黎地下五百米的水道執行任務,你來嗎?”

  發完諾夏自己都笑了,瞧她說的,查理當然不來,他都已經不是【殿】裡的人了。可能她就是懷念吧,懷念並肩作戰的日子,懷念他站在大西洋上,激起漫天水幕護在她面前。

  他再也不是她的波塞冬。

  諾夏深吸一口氣,順著繩索滑了下去。

  底下漫長的過程都昏暗無光,潮濕的空氣有不知名的蟲子在飛舞。氣味極其難聞,薩頓把僅有的一個防毒面罩遞給諾夏,諾夏沒有推辭,說了謝謝。戴上後確實好多了,呼吸重新順暢起來,能加緊步伐跟上薩頓。他們倆身後還有四個歌者,他們速度慢,遠遠地跟在後面。

  一直到從豎井落地進入水平段的管廊,他們都沒有遭遇任何人。薩頓先落入水道,汙水隻漫過他小腿。薩頓接住諾夏,讓她坐在他寬厚的肩膀上,以免髒了衣鞋,諾夏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接受了薩頓的好意。

  她知道,在這個組合裡,她算是個拖後腿的。薩頓已經盡可能照顧她了,要時刻搞清楚自己的定位,盡量不給薩頓找麻煩。

  於是薩頓像是個黑色的小巨人一樣涉水在水道裡行走,肩上坐著默然不語的瘦弱女子,劃開淡淡的水聲。

  他們這邊似乎沒有人防備,一直到走到約定地點,都還沒有人出現。薩頓明顯有些失望,問諾夏:“shall we advance?(我們繼續往前走嗎)”

  諾夏有點猶豫,再往前走可以更快和同伴們匯合,但後面的歌者一時還趕不上來,如果往前走遇到危險,可能會孤立無援。

  薩頓看出了她的猶豫,寬厚地說:“never mind,we wait for our singers first.(沒事,我們先等等同行的歌者)”

  諾夏點了點頭。

  但此時水面出現了波紋,一圈一圈蔓延開來,煤油燈也被風吹得有些明暗不定,薩頓直視水道深處,從那裡走出了一個陌生的人影。

  “真準時。”麥安琳摸了摸尖耳朵上一縷不聽話的鬈發,半閉著眼睛說道。

  薩頓先把諾夏放了下來,諾夏雙腳都踩進水裡,一直沒過腰身。再正面麥時,薩頓已經戴好了指套。

  麥的腿也在水面以下,上身穿的夾克下擺飄在水面上浮動。她的手臂上有豹紋斑點和細密的絨毛,爪子長長的指甲看著也鋒利尖銳,薩頓沒有掉以輕心。

  麥看到燭光側映下諾夏驚訝的神情時,銳利的目光略放松了些,嘴角浮起不屑的笑意。

  另一邊,詹森還在水道裡小心翼翼地行走,已經被達斯丁搞得頭疼不已。

  達斯丁一路上嘰嘰喳喳沒個完,打開了話匣子停都停不住。“誒昨天我前女友的身材你也看到了,我的品味還不錯吧?”

  詹森無語。

  “和我睡的女人有一半都是衝著想體驗一下瞬之頌來的,沒辦法我名聲在外。結果最後都被我折服了,才知道還有更好的體驗哈哈。”

  詹森愈發無語。

  這貨還沒來由嫌棄起他來:“你說主教為什麽把我們安排到一塊啊,我是個傷員你是個廢物,怎麽著也得讓凱烏斯帶帶你啊。”

  詹森忽然停下腳步,達斯丁直接撞上了他後背,差點往後仰倒在汙水裡。扶著詹森的背站穩了腳跟,達斯丁賠著笑說:“哈哈,生氣了?我也就是開個玩笑······”

  詹森沒回應他,達斯丁定睛一看,前方水道裡有五六個人。對方也發現了他們,幾個人在往這邊走。

  乖乖,這是撞上了主力軍啊。

  達斯丁緊緊攥住詹森的衣角,準備好隨時瞬之頌。但他們走了,身後不遠的五個歌者估計得被團滅。

  詹森正了正被達斯丁扯歪的頭巾,示意他先別急,可以看看情況。

  先從陰影裡探出頭的是一個眉骨帶疤的男人,左肩上披著一個獅子頭做的鎧甲。

  獅子辛格。【寺】的赫拉克勒斯。

  在辛格的身後,施施然拄著錫杖白髯長須的方丈踏在水面上,他赤足戴鬥笠,卻好像身輕如燕,踏在水面如履平地,看著比辛格都高一截。

  然後是攙扶著方丈的小沙彌,頭上用香點了六個戒疤,穿著一身麻布素衣,衣服上用粗糙的針法繡了個裕字,是方丈的弟子,單名叫做裕,也像方丈一樣踩在水面上。

  他們後面還有兩個男人一個女人,其中一個男人用黑色裹布背著奇形怪狀的武器,另一個手裡托著一個風水六角鏡,女人則戴著眼鏡,梳著利落的半邊劉海。

  “有方丈,再不走來不及了。”達斯丁在詹森身後小聲說,然後就用了瞬之頌。

  但已經來不及了。

  隨著方丈和裕的腿腳浸入水裡,水一直淹沒到裕的胸口,也沒改變他謙卑低頭扶著方丈的神情。而這邊達斯丁和詹森瞬移到背後二十米不到,達斯丁就已經停了下來,緊張地看著對面的六個人。

  “怎麽,不,走了?”詹森盡量平靜地問。

  “【界之頌】,你摸摸背後。”

  詹森聞言向背後探出手,摸到了看不見的屏障,像是某種纖維玻璃一樣的觸感,有點冷。

  達斯丁摸了摸褲子口袋,才想起來金邊匕首上次在阿什溫身上弄丟了,隻好尷尬地握緊了拳頭:“乾,現在我們沒有退路了。”

  詹森聽說過寺的界之頌,可以隔斷空間之間的聯系,卻是第一次和擁有界之頌的方丈交手。

  “懾言術。”

  詹森出手太快,對方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身形突然就定住了。辛格面露凶光強行想要抬起顫抖著的胳膊,耳朵裡都流出血來。

  “哇靠,詹森哥你這麽猛的嗎?”達斯丁的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小鳥依人地躲在詹森背後一頓誇,“述之頌還有這種戰鬥力,失敬失敬。”

  “動手。”詹森這次吐字簡潔明了。

  “得令。”達斯丁一個回旋就原地消失,直接出現在方丈身後,從旁邊男人背後取下那奇形怪狀的武器,揭開黑布,是一柄雙耳彎月刀。

  “還挺沉。”達斯丁抱怨了句,也不客氣,高高舉起就往方丈頭頂招呼。

  落在半空,被拿風水鏡那位伸手架住手腕,沒能劈開一動不動的方丈。

  “你怎麽能動啊?”達斯丁吃了一驚,反應不及,被獅子辛格回身一拳擊中腹部,打得整個人離地,飛身重重撞進管壁,砸出一個坑嵌了進去,激起飛石煙塵和水花,彎月刀也掉進水裡。

  詹森也是一驚,看著風水鏡先生平靜的臉,又看了看強行衝破懾言術的辛格,最後才恍然大悟般說道:“dumb.(啞巴)”

  風水鏡先生聞言眯起眼睛笑了笑,攤開手掌立起了風水鏡,鏡面旋轉著,映出光影的變幻。

  “結果這招對啞巴沒用啊?也沒困住獅子多久,”達斯丁捶捶背強行從牆上下來,站都快站不穩了,“差點被你害死了。”

  辛格臉上還淌血,表情猙獰地追上來又是迅猛的一拳,這次卻撲了個空。

  塵霧中來不及分辨,達斯丁已經出現在方丈旁邊,挑了個刁鑽的角度,風水鏡先生也來不及阻止。

  達斯丁全力一拳打在方丈臉上,把方丈打得跌進了水裡。風水鏡的六角開始旋轉,捕捉著達斯丁的方位,但達斯丁打完就逃之夭夭,瞬之頌回到了詹森身旁。

  風水鏡先生去扶方丈起來,辛格怒氣滔天朝著詹森他們就狂奔過來,斜著沿幾乎垂直的管壁手腳並用衝了過來,四肢肉眼可見地在變化,肌肉暴增,皮膚變深,脖頸處還出現了一圈鬃毛,和肩膀上獅頭的毛發混在了一起。

  但他還是撲了一個空。

  達斯丁就像泥鰍一樣滑溜,帶著詹森又出現在方丈旁邊半米左右的地方。風水鏡轉向過來,詹森作了個術法的手勢。

  “縱言術。”

  戴眼鏡的女人身形一斜,不受控制地踉蹌幾步抱住了風水鏡,整個把鏡面埋進懷裡,然後倒下向前撲倒在了汙水裡,濺了風水鏡先生一臉氣急敗壞,也只能先俯身去扶。

  終於沒什麽能阻止達斯丁了,詹森從寬大的袍子裡抽出一把軍刀,扔向空中,達斯丁向前一躍,接住刀往方丈脖子上一劃而過,然後帥氣地落地,回頭朝詹森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天呐,【寺】的方丈被我們宰啦,這趟得領多少懸賞啊。”達斯丁低頭想拭刀上的血,結果猛然發現刀很乾淨。

  “還,沒有。”詹森眉目緊鎖。

  方丈先是身形一動,然後摸了摸裕的頭。看來懾言術的效用已經被解除了。一邊的小沙彌裕捂著脖子,從指縫之間居然湧出鮮血來,淌了他半身。

  風水鏡先生扶著女人站起身來,那戴眼鏡的女子顧不上別的,甩開他的手就跑向裕,把手放在裕的脖子上,接觸的地方散發出幽幽的綠光,在昏暗的管廊裡格外顯眼。

  “護之頌。”詹森對仍一臉茫然的達斯丁說,“那孩子,是,護之頌。”

  “該死,用小孩子做盾牌?”達斯丁手持軍刀就又要上前,另外那個男人卻橫過來擋住去路。

  那男人背著空空的包裹,手心朝下閉目凝神,雙耳彎月刃像認得路一般從水中升起回到他手上。

  “在下器之頌,松下千本,請指教。”

  達斯丁已經顧不上調侃這人糟糕的口音,後面的五個歌者此刻趕到,正對上一腔怒火的獅子辛格。

  歌者們看見凶神惡煞的辛格當即慌了神,其中一個拔出左輪手槍就開了槍,崩地一聲子彈打在了看不見的牆上,像被海洋吞沒的船舶一樣悄無聲息。

  獅子辛格目露凶光,輕而易舉越過了【界之頌】,雙手擒住兩個歌者的頭顱,獰笑著捏碎了。

  達斯丁帶著詹森試圖過去救援,卻發現瞬之頌這次隻位移了不到十米,離辛格他們還很遠。回頭看著近在咫尺的方丈,達斯丁心底一沉。

  他收縮了界之頌。

  那邊的歌者已是無力生還,無論是使用槍支還是動用他們的小頌歌,都完全無法對辛格造成任何威脅。辛格像進了羊群的獅子,很快就結束了他的屠殺,再掉轉頭走了過來。

  “一人三個?”達斯丁笑了,和詹森背對背靠在一起,有種戰爭電影最後的悲壯感,“女人老人和孩子,我肯定是不選的,太不要臉了。”

  “還是留給臉皮厚的你吧。”

  移動范圍被嚴重限制,達斯丁先是朝抱著孩子救治的女子衝過去,松下從一側擲出彎月刃,旋轉著切割開水面的波瀾,在快切到達斯丁時他不見了。

  達斯丁驟然出現在風水鏡先生的面前,後者猝不及防被達斯丁一拳擊倒。辛格從背後撲向根本沒看他的詹森,卻被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達斯丁忽然抱住,然後就忽然閃現摔在了松下臉上,雙雙跌倒在水裡。

  方丈舉起錫杖試圖再次收縮界域,但詹森默念著咒語用縱言術強壓下了那枯槁的手。

  裕脖子上的血已經止住了,女人驚訝抬頭,詹森正正走近,兩指按在她額頭。

  “真言術。”

  詹森烏黑的瞳孔裡折射出煤油燈的火苗,他沉穩的聲音在女人耳邊回蕩:“tell me,what are the things you found in the alter(告訴我,你們在聖壇裡,到底找到了什麽)?”

  “神······”

  詹森手指猛地抽開,女人懷中虛弱的裕剛剛居然伸手想要戳瞎他的雙眼。詹森失去了耐心,五指按壓在女人頭頂,閉上眼輕輕說了句:

  “惡言術。”

  女人立刻開始渾身顫抖,如同萬蟻噬心一般瘋狂掙扎,卻無力擺脫詹森輕輕放在她頭上的手。裕突然開始流淚,無聲地滑落豆大的淚珠,紅著眼挺身上前咬住了詹森放在女人頭上的手,都咬出了血。

  但詹森沒有停手,只是淡然地看著弱小的裕哭泣和反抗,全是徒勞。

  女人終於弓起身子,整個人不再動彈,眼睛驚恐地睜著,就好像看見了地獄。詹森一松手,她就沿側面倒進了冰冷的汙水裡,頭髮還有幾縷漂浮在水面。

  裕從她懷裡掉落,水淹沒了他的光頭,他緊閉著眼,吐出好多氣泡,因過於虛弱無法站起來。詹森看了眼溺水的他,直起身走向難以移動的方丈。

  松下朝方丈所在位置再次扔出彎月刃,被達斯丁半路攔截接住,達斯丁還帶著彎月刃一起移動,用它砸碎了風水鏡。

  辛格起身一拳打穿了水道壁,飛沙走石間身形被塵霧隱藏,辛格冷不防地越過達斯丁,一拳擊中正走向方丈的詹森,詹森被打斷了三根肋骨,又在管壁上摔傷了膝蓋,劇痛下暈了過去。

  方丈面色如常,舉起錫杖,達斯丁隻覺得身後有透明的弧形牆在推著自己朝方丈移動。想越過界做不到,又無法阻止界的縮小,整個人後背貼著界一直到方丈跟前,能看清方丈蒼老的法令紋。

  “嘿嘿,你好。”達斯丁手裡拿著彎月刃卻不敢出手,因為這個擁擠的界限裡,除了方丈和他,還有辛格。

  他現在幾乎是和辛格肩並肩腿挨腿,辛格脖子上的毛引得他都有些過敏性咳嗽,側過臉時噴了辛格一臉唾沫星子。

  “對不起,真不是故意的。”達斯丁禮貌而不失尷尬地微笑,辛格舉起了拳頭。

  “辛格,先救裕。”方丈從容開口,聲音衰老而低啞,像是ICU的老人立遺囑,“已經不用再打了。”

  獅子辛格忿忿不平地瞪了達斯丁一眼,收起拳頭,走出界限去水裡抱起了溺水的小沙彌。雖然裕嘴角還在淌水,眉目緊鎖著,但還有氣息。

  達斯丁多少有點驚訝,正常人的話,不是應該先報仇雪恨嗎?剛剛詹森可是當面殺死了那個愈之頌的女人。

  “年輕人,我認得你。”方丈忽然開口,每說一個字都讓達斯丁心頭一震。

  “你說過不願再殺生,你做到了。但你也許並不知道, 芸芸眾生,毀滅了他們的希望,比抹殺他們本身,要更為殘忍可怕。”

  循著方丈的視線,達斯丁朝界外看去,風水鏡先生撿起鏡子的一枚碎片,毅然劃破了自己的喉嚨。

  達斯丁突然驚覺,鏡子碎了,【鏡之頌】也隨之失去。這個無聲者的希望,是剛剛由他親手打碎的。

  “但願下次見面,你能更懂得何為慈悲。”方丈一拂袖,界限消失,達斯丁往後退了一步站穩腳跟,錯愕地望著方丈從他面前走過。

  松下從他手裡奪過彎月刃,緊跟在方丈後面。辛格抱起頌,經過時惡狠狠凝視了達斯丁一眼,終究還是快步跑著追上了同伴。

  達斯丁有點無所適從,慢慢走過去查看半身仰躺在破裂的管壁上的詹森。詹森受了很重的傷,但不至死。

  死也想不通,為什麽放過他們,又為什麽原路折返。

  達斯丁自認從來沒有見過方丈。

  猶豫片刻,他還是朝著方丈他們的背影大喊:“別去那邊!”

  辛格不屑地回頭看了他一眼,滿是鄙夷地切了一聲。

  “有埋伏,馮在······”

  “北邊。”辛格又把頭轉了過去,滿不在乎地回了句,“你以為方丈不知道?”

  達斯丁沉默地盯著那個消瘦老人從容離開的背影,越來越揣度不明白這個來自東方的老人到底在想什麽。

  如果知道已經被包圍了,為什麽要來西邊,又為什麽要回去?

  方丈只是一往無前地走著來路,這次他踩在水裡,劃開了層層波瀾,沒有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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