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撫弄著枝椏,陽光透過葉片的縫隙在陰涼的小道上留下點點斑駁。
吳子群微微低著頭。屏住呼吸,抿著唇,前面的吳長江漸漸加快了腳步,吳子群也不得不快步跟上。
街上偶爾相遇的一些熟人還沒來得及開口與吳子群打招呼,便已經擦肩而過了。
轉眼之間兩人已經來到了凌雲閣閣樓側邊木南居住的小屋,吳子群一聲不吭地站在台階下,而吳長江則是上前輕輕敲響了房門。
雖然有了花虹的說情,秋雲寒自己是不打算追究吳子群,但還是要求他登門給木南賠罪。
“木藥師,吳家吳長江前來拜訪,不知木藥師是否方便。”吳長江忐忑的敲了兩下房門,隨後退後兩步,恭敬地低著頭。
上次前往寂靜海,跟隨前去的吳家將領幾乎全滅,甚至連吳家家主都葬身寂靜海。
木南推開門走了出來,目光停留在吳長江身上,隨後默默將目光移到後頭的吳子群頭上。
“你們這是……?”
兩人有些卑躬屈膝的樣子讓木南有些疑惑,反覆在兩人身上打量,確認自己的感覺沒有錯,木南露出一絲疑惑。
的確,她早就將吳子群忘得一乾二淨了,如果吳子群抬起頭或許木南能想起什麽。
吳長江對木南恭敬地鞠了一個躬:“前些天,我與吳子群在落星鎮冒犯了木南藥師一行人,特來向您請罪。”
吳長江遞過一個盒子,散發著許多靈藥的氣味。
聽聞木南醒來之後,他便去特意搜集這些靈藥,對於那些剛剛經歷大戰,急需修養的人是再好不過。
吳子群無言地咬緊嘴唇,吳長江不著痕跡地碰了他一下:“前些日子是我汙言穢語,冒犯了您,還請木藥師大人不計小人過。”
木南總算想起了面前之人是誰。稍稍調整了自己的情緒,輕聲道:“多謝吳廣統領前往寂靜海搜尋小女子,對於吳統領的去世,我也深感痛心,這不過是一個誤會罷了,我並沒有放在心上,這是我新煉製的一些丹藥,對修行有益,就與你做個交換吧。”
木南從吳長江手中接過東西,又從腰間儲物袋取出一個藥瓶送與吳長江。
……
凌雲閣的庭院中,塵風與蘇元柏盤腿坐在台階上,若有所思地看著在不遠處為修武指導的聞禮子。
一開始是給新篩選的人講解如何入門,著手“修武”,原本已經聽過一遍的也聚精會神地聽著第二遍。
從為何修武,該如何修武,聞禮子都講得事無巨細,生怕漏了什麽關鍵之處,也每每有人提出疑問,很多都被聞禮子化解,遇到無法解決的,也直接承認,並勸告眾人及時退出。
凋零的世道,沉淪過苦海的人,如果有方法讓自己可以立足,獲得力量去反抗,也許大多數人都會去努力的。可惜的是,多數人的放棄僅僅是因為沒有希望,而不是他們想要放棄。
可當聞禮子看到他們眼中的那股希冀,他總會下意識地扭過頭去,不敢直視。
他害怕,真的害怕,這是一條絕路,越是掙扎,越是痛苦。如果最後證實“修武”行不通,他該怎麽樣去面對這群人?
當聞禮子抬頭眺望遠方時,向所有人描述自己的想法,以及“修武”的可能,在場的每一個人臉上都滿懷期望。
當聞禮子低頭述說自己遭遇的困惑之時,為“修武”的未來感到迷惘之時,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和他一起憂愁。
當聞禮子起身握緊了拳頭,
鼓舞自己,同時也是鼓舞在場的每一個之人,所有人面無懼色,堅定無比。 那種感覺,就好像已經忘記了痛苦,忘記了傷痕,只有堅定的信念。
聞禮子用希望驅散了他們每一個無法“修行”的人心中的陰霾。
漸漸地,院子裡的人開始了自己的修行,按照聞禮子說的那般,開始凝聚自己的“氣”……
遠遠地看著眾人擁簇下的聞禮子,塵風淡淡歎息著。
雖然他知道,“修武”一定會成功,因為在後世,修仙已經沒落,甚至找不到修仙者,很多大能都是修武者。
但塵風不知道這中間要有多少人去嘗試,會有多少人死在這條路上。
正無聊地胡思亂想著,塵風忽然一怔。
“噗”的一聲,一個人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
聞禮子見狀慌忙過去給他們檢查身體。
花虹,嚴雲寒“噌”地一下就從遠處趕了過去,臉色凝重地看著那幾個吐血之人,個個面色猶如刀絞。
“氣血逆流,這個方向不對……”花虹檢查之後,搖了搖頭。
嚴雲天則是走向了石軼。
石軼緊蹙著眉,面色痛苦,但還是艱難地伸出了手,攔住了嚴雲天:“嚴大人……別過來……再給我一顆丹藥。”
“不行,如果再下去,你一定會死得。”
“嚴大人!”石軼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地吐出來:“請相信我,我不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
嚴雲天無奈地看向了聞禮子。
聞禮子蹲伏在石軼面前,看著石軼始終沒有釋放體內的“氣”,隻問了一句:“你確定嗎?”
“嗯!”石軼顫抖著吐出一個字。
聞禮子沒有再開口了,只是呆呆地看著,默默地低頭從腰間取出一粒丹藥。
或許,從他們逐漸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應該相信他們,他們很多時候無法完全準確地描述自己的身體,以至於花虹他們只能依靠猜測去阻止他們的行動,雖然聞禮子有時也在想,是否應該相信石軼他們自己的判斷。
想到這裡,聞禮子的心中不由得泛起絲絲酸楚,卻又欣慰地笑了。
無論如何,他們都是頂天立地的英雄。
此時此刻,聞禮子心中下了決定,為何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試驗,真正該承受痛苦的應該是自己。
將丹藥收攏在掌心,聞禮子將丹藥親手送到石軼:“吃下去吧。”
這一瞬間,石軼身上的痛楚消失了,澎湃的靈力迅速灌入他的體內,開始流轉,轉化……
然而,不過片刻,石軼整個懵了——靈力轉化的速度,比往常快了十倍不只,頓時整個人渾身上下的神經都繃緊,瘋狂地冒著冷汗。
而最關鍵的還不是這個,最關鍵的,有一股力量開始撕扯著他的神智,沒有痛感,卻無比地恐慌。
那種感覺,就好像疲勞到了極致隨時都會昏睡過去一般。
可他不能昏睡過去!
他知道,如果自己昏迷過去,這次真的醒不來了,他猛地睜開眼睛,猛地搖晃腦袋。整個世界都在搖晃,聞禮子的身影,不遠處的桌椅,台階,所有的一切都在扭曲。
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暈眩感迅速傳來,他的神智好像被分成幾部分一般。
胸中一陣刺痛傳來,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噴出。
“這是……怎麽回事——!”聞禮子驚駭地看著石軼,“丹藥失效了?”
“應該是他的身體已經逐漸對這種藥產生了抗性。”木南皺著眉輕輕說道,“為什麽給他服藥?不是說了,等我煉製出新的丹藥嗎?”
“那現在應該怎麽辦?”聞禮深深地自責,如果自己不給他藥的話……
“十倍原本的劑量。”
“十倍,如果他無法突破到下一個階段,他必死無疑。”
“現在也是必死無疑。”
“聞先生,給我丹藥吧!”石軼捂著腦袋瞪大了眼睛瑟瑟發抖,緊緊地抓著地面,維持著自己最後的一絲神智。
看著木南凝重的神情,聞禮子低頭默默地盯著手心的丹藥看了好一會,全部給石軼吞了進去。
絲絲的鮮血從毛孔滲出,在衣物凝聚,滴落。甚至來不及凝結。
渾身上下,每一寸的經脈都面臨著劇烈的衝擊。
那一雙手,已經直扣入地面,瑟瑟發抖。
此時的他,身上已經有了堪比煉虛修士力量,他不斷地掙扎,不斷嘶吼……
“這是?分元修士突破的感覺?”嚴雲天有些疑惑。
“不是,分元修士是撕裂自己的精、氣、神,借以溝通天、地、靈。但他似乎在己身體內構建天地,凝聚精、氣、神,成為精氣神或許不對,但我也想不出更合適的說法……”花虹眯著眼,手中陣盤不停地翻轉,雙眼冒著七彩的光芒,在她的眼中,被石軼吸收的靈力正在快速地轉化為“真氣”,並匯聚到丹田。
塵風也沒有錯過這難得的機會,不過讓他疑惑地是,他突破到分元境並沒有像花虹所說,撕裂自己的精氣神。
原本盤坐一旁的蘇元柏猶豫片刻,附在塵風耳邊輕輕說道:“大哥,這和後世的武者氣息很像啊。也許我能幫到聞先生。”
如果後世的武道是聞禮子所創,那此刻蘇元柏教給聞禮子的是否是就是聞禮子所開創的武道?
如果不是,那後世的武道從何而來。
如果是,這就是一個悖論了,武道還未開創,蘇元柏又從何得來?
自己和蘇元柏的一言一行是否會影響後世?還是說,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
塵風忽然冒出這個念頭,心狠狠地跳了一下,如果這個世界不存在,那自己現在到底是怎樣一種狀態?
“大哥,大哥,我要不要將自己的修武經歷告訴聞先生?”
蘇元柏的聲音將塵風拉回了現實。
“還是不要告訴吧,畢竟我們無法解釋,這個世界真的太多秘密了。”塵風壓低了聲音說道。
蘇元柏剛剛也是一時衝動,也反應過來,如果將這些說出去,自己要如何向眾人解釋?
“啊!”石軼忽然發出一聲驚叫,一股強橫地氣息橫掃整個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