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萍此刻懊悔的心難以言表,真相讓她心碎。她可以設想自己離開那個家後拒接的幾個電話,那時的前男友在重傷之後多麽無助呀。可她因為負氣而絕情離開了,留下了何止是千古遺恨,她這輩子恐怕都走不出來了,永遠活在一片陰霾之下了。
張衝眼看前女友的感情失控了,在眾目睽睽之下,輕輕拍打對方的肩膀:“萍萍別難過了,過去的一切都早已經翻篇了。”
翻篇了?沈丹萍猝然一驚,難道真翻篇了嗎?難道他真的釋懷了嗎?她隨即一想,自己已經有了新歡,還有啥資格要求對方?她逐漸收起百感交集的衝動,離開前男友的懷抱,回到當前的殘酷現實。
雖然證明此地並非絕境,但這支旅行團還有能力通過那條‘生路’嗎?
蓋爾和露婭經過一番協商,一同走過來。
沈丹萍正想與當地人溝通,趕緊擦乾眼淚,搖搖晃晃站起來,與他倆以及後續聚攏過來的遊客相銜接。如今,她成了旅行團凝聚的中心,不僅僅她是導遊,更因為她掌握著那一點僅有的食物,那是大家的‘命脈’。
“露婭,咱們該準備出發了。”
不料,露婭與蓋爾交換一下目光,發出質疑的口吻:“咱們非走不可嗎?”
沈丹萍愣住了:“難道咱們放著活路不走,非要在這裡等死嗎?”
蓋爾搭腔道:“張先生之前探到的出路未必是活路。其路途險峻恐怕會讓許多人死在路上。”
張衝本來想反駁,但一想自己沿途的遭遇,頓時默然了。
沈丹萍經過一宿的思想鬥爭,已經打定主意了,如今她要做的就是據理力爭,勸說所有遊客跟前男友走。於是,她朗聲道:“這條生路確實是千難萬險,但它卻是一條通往重生之路,只要我們擁有堅定的求生意志,就可以創造奇跡!”
蓋爾一直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外界救援。他深信他的上級不會坐視不管,對於沈丹萍等人的‘冒險決定’充滿排斥,於是向中國女導遊講述一個關於搜救的故事——
一支探險隊在沙漠裡迷路了,他們堅信能夠走出去,於是開始了一場艱苦的跋涉,在一座古城遺址,探險隊中的一個傷者實在堅持不住了,為了不拖累其他同伴,他獨自留下來,等待同伴們平安走出去後,再通知外界救援隊來古城遺址救援。他忍耐沙漠的高溫和乾渴,足足等待了三天,最後因為體內嚴重脫水而陷入重度昏迷。幾天后,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醫院裡了。原來,在他生命最後時刻遇到了救援隊,並把他從死亡線拉了回來。他很是激動,以為是同伴們走出去後通知了救援隊。可探望他的一個救援隊成員卻告訴他說,他們並不是得到任何人的提示,而是得知探險隊失聯後,主動進入沙漠進行搜救的。而其他人因為迷失了方向,又過了幾天才被找到。他們都已經死了。那位幸存者得知真實情況後,唏噓不已。他因為走不動了,才不得不待在古城遺址,從而等到了救援隊,而那些急於脫困的同伴卻因為遠離救援而遇難了。
沈丹萍聽完蓋爾的故事,不由質疑道:“難道您認為等在這裡就可以獲救嗎?”
蓋爾依舊堅持他的觀點:“外界不會對咱們見死不救的!”
張衝再也忍不住駁斥對方:“蓋爾先生把那支在沙漠裡迷路的探險隊與咱們旅行團的情況搞混淆了。這兩者沒有必然的聯系。”
蓋爾愕然盯著他:“為什麽?”
張衝分析道:“首先,
外界清楚那支探險隊的存在,在他們失聯後,組織救援隊搜救是順理成章的。而咱們的情況不同。外界還會以為咱們旅行團存在嗎?況且,在沙漠裡搜救與這裡明顯不同。誰還會不顧危險爬山越嶺尋找咱們呢?” “這···”蓋爾終於不自信了。
張衝繼續分析道:“你嘴裡講的那支探險隊是在沒有探明出路的情況下,盲目在大漠裡亂闖,卻因為運氣不好而最終身體枯竭而亡。而咱們明明已經探明出路了。如果放棄自救,豈不太愚蠢了嗎?雖然那條生路路途艱險,可並非不可逾越,我不是已經走了一個來回了嗎?只要咱們萬眾一心,就一定能夠走出去的。”
眾人聽了他的分析,都默然不語。如今近乎‘餓殍’的他們如果大舉行動,必將加劇死亡的進程。
就在這時,齊老先生站了出來:“我讚成小張同志的建議。咱們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博一回。再說,人家小張同志在已經脫險情況下又返回絕谷,還不是為了咱們大家嗎?咱們不能辜負小張同志的苦心呀!”
作為旅行團中最年長的人居然都積極響應了,令其他遊客都為之所動。
關鵬這時跳了出來:“咱們都餓得不行了,現在邁出幾步都搖搖晃晃,還哪有體力爬山呢?如果讓我吃飽飯,甭說這區區幾十裡的山路,就算一二百裡也不在話下!”
“是呀。我們不是不想走,而是餓得走不動呀。”
張衝的目光巡視一遍七嘴八舌的遊客,發出堅毅的語氣:“只要肯離開的遊客都可以從我這裡領取一份食物,雖然不多,但包裡的食物都是肉食,可以一抵十。”
他的話令多少遊客垂涎欲滴?
“我走!”
“張先生,我跟你走!”
“我也走!”
此刻, 被饑餓折磨的遊客再無遲疑,紛紛做出表態。
張衝淡定地思考一下,才做出反應:“如果有不想走的驢友,我也會給一口吃的,但會比要走的人少。”
沈丹萍不由一怔:“張衝,你這話是啥意思?”
張衝苦笑道:“萍萍你難道看不出來嘛,不是所有人能夠走得了的。有的人只能指望先出去的人尋求救援呀。”
沈丹萍心頭一震,衝遊客隊伍裡投出憐憫的目光,正好與那對中年夫妻目光銜接。
陳冠希懂得女導遊的意思,輕輕放開偎依在懷裡的女人,緩緩站了起來,再衝女導遊一舉右手:“我和李老師留下來!”
沈丹萍趕緊走過去,晶瑩的淚眼凝視著對方:“陳老師您?”
病女人那副憔悴的神情一緩,發出虛弱的聲音:“你不能留下···”
陳冠希低頭審視他的女人,發出重重的歎息:“你別說了。我如果丟下你不管,還算是男人嗎?”
病女人嗔怪的運氣道:“誰說讓你丟下我了?”
陳冠希一愣:“你?”
“你要帶上我一起走···”
沈丹萍慢慢蹲在病女人身旁,試探道:“李老師您能走嗎?”
“能···能···”
沈丹萍遲疑片刻,很快打定主意。她趕緊返回前男友身邊,在沒有得到對方允許的情況下,俯身打開那個大背包的拉鏈,並從裡面取出一隻真空包裝的醬豬蹄。
那些圍攏過來的遊客見狀,那一雙雙貪婪的眼神都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