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
“我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
“我要這眾生,都明白我意!”
“我要那人間不公,都煙消雲散!”
少年心有康慨志,人雖暫時窮困,但艱苦卻不能磨滅其心,有宏偉志向在醞釀!
當然,等他回到家後,什麽宏偉理想、偉大事業,都被他暫時擱在了一邊,柴米油鹽醬醋茶,都是躲不開的。
不過,他開局一條狗。
旺財,狗德培訓中心的優秀學員,家務事自有它操心。
任穹只需要稍微等候,便能一邊吃著旺財端上來的四菜一湯,一邊裝模作樣的審視著任苓的課後作業。
他似乎不懂陣法之學,卻在任苓面前看的搖頭晃腦,讓小丫頭心底憋著笑,感歎不已。
‘老哥什麽陣法都不懂,還檢查我作業?’
‘笑死個人了……’
‘也就是本姑奶奶熱愛學習,不然搪塞他,胡寫亂抄一番,他都看不出問題來……’
小姑娘心裡滿是驕傲得瑟,外表上卻做著乖寶寶的形象,等待兄長的“聖訓”。
“唔,做的不錯。”
任穹很像一個什麽都不懂,卻又裝作很懂的家長……正所謂長兄如父,他做的很到位。
放下作業本,他裝模作樣的指揮,“你在陣法之道上的基礎打得很不錯……不過,你不能驕傲。”
“我看過你們的教材,寫的還是可以的……但你如果想要在這條路上走的更遠,卻不能只看書本,沒有自己的拓展和新意。”
“我這裡建議你之後去翻找借閱一些古代‘地仙’相關的種種神話傳說、人生見聞,以及仙國的山川地理變遷,給我每周寫一篇心得感悟出來。”
“哈啊?!”小姑娘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的,“這是什麽鬼情況?!”
她幾乎要跳腳,感覺到被針對了,萬惡的兄長竟然在胡亂安排她工作?
“我是學陣法的,可不想去考古啊!”任苓用力的拍著桌子。
“你懂什麽?聽我的,沒錯!”任穹老神在在的說道,“今天我遇到一位高人,她給我講述修行的源頭與發展,其中便簡單提到如今主流修真百藝的各種淵源。”
“天地神人鬼……符是神,陣就是地。”
“我尋思著,安排你去參研一下相關的東西,總歸是沒錯的。”
“我的親哥啊!”小姑娘叫苦,“庸師害人啊!”
“你不要聽信那些垃圾講師的說辭,胡亂折騰啊!”
任苓苦勸,要讓任穹收回成命。
哪知任穹已經鐵了心,怎麽都不會改變的。
“我意已決,你不要想著改變什麽,就這麽定了。”少年摩挲著下巴,一臉的若有所思,“唔……我記得,祖宅裡似乎有那麽一些相關的典籍?”
“六、七天之後,好像是個休沐的日子?”
“到時候,你自己回去一趟,去把那些相關典籍好生翻找、查看一二。”
“啊!
!”
任苓叫著,跳著,滿臉不可思議。
“天啊!”
“你竟然讓我一個人回去,找這些東西……任穹,你今天是不是失心瘋了?來回幾百裡的路,你還是人嗎!”
任苓怒了。
小姑娘小小的個子,卻一蹦三尺高,證明了她的憤怒程度。
“放心,安全是不成問題的。”
任穹慢吞吞的說道,“少學府裡,我有一位關系很親近的導師,那個時候也會去鄉下一趟,正巧是我們祖宅所在的地方。”
“你跟著她,安全是有保障的。”
他將安全問題給堵死,鐵了心將任苓在那幾天特殊的日子裡從州府裡調走。
無論如何,他乾的都是殺頭的買賣,需要解決後顧之憂。
任苓小胳膊小腿的,怎麽擰的過他這個做兄長的?
在強力的鎮壓下,反對是無效的,小丫頭悻悻然的接受了自己無法抗拒的命運。
“別想著給我耍心眼,中途跑掉。”任穹慢吞吞的說道,從百寶囊中掏出了一本厚實的書籍,連帶著大盆小盆的器皿,密密麻麻的一堆蟲卵。
“噝!”任苓一臉的驚恐,“哥!你想做什麽?”
“配蠱!”任穹慢悠悠的說著,“同心同意蠱……到時候你一個,我一個,大家人在哪裡,互有感應。”
“……”任苓頭皮發麻,臉上努力擠出笑容來,“哥,我保證,我不會中途溜走,所以你能不能不要用這東西?”
“我也不是說怕監督什麽的……我只是不放心你的技術啊!”
“你說你一個學符道的,玩什麽蠱啊!”
“要是一不小心失了手,豈不是把你可愛的妹妹給禍害了?”
“對不對?!”
小姑娘很怕這些小蟲子,尤其是那密密麻麻的一堆,看著看著就感覺身體幻痛,彷佛一身的血肉都會被啃噬乾淨。
“放心放心。”任穹一邊拍著胸膛保證,一邊連連掐算,很像那麽一回事,“我做事,你放心。”
“我放心不下啊!”任苓努力的乾咽了一口唾沫。
有哪個養蠱的,嘴裡會念念有詞?
——天靈靈,地靈靈,外掛外掛快顯靈?!
但,進入了狀態的任穹,很是專注,一點搭理任苓的意思都沒有。
這一刻,少年的眼睛很明亮,任苓看著,恍忽間都有一種錯覺,透過這兩隻眼睛,看到了兩幅不同的圖桉。
黑白點陣,一個縱橫上下有三五之數,一個統合大衍,玄奧無窮。
可當她再去看時,又什麽都沒有了。
任穹借用了河圖洛書的威能,以此施法。
是的。
蠱道這東西,他是不懂的。
怎樣豢養幼蟲?
怎麽偽定向的篩選“潛力股”?
怎樣在百蟲廝殺、決出最後的勝者之時,暗中下“黑手”,大致確定“主體”,得到理想中的那一類蠱?
……
蠱道,也是一條道,傳承發展了太多年。
甚至在這一條道路中,有先賢曾發震世之言——人是萬物之靈,蠱是天地之精!
天下蒼生,生於天地之間,族群爭霸鬥爭,何嘗不是一種養蠱?
這上升到了很高遠的層次,從蠱道而出,卻超然於蠱道,放眼人道,格局宏大。
當然,這些跟任穹現在都沒有關系。
如今的他,只是一個連入門都沒有的年輕人,對蠱道的了解,僅限於學府的基礎培養。
實操的指引,都還是他現借來的,托了李二的關系。
回家的路上,購買了一些蟲卵,五花八門,什麽都有。
他什麽都不懂,就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但,這有關系嗎?
沒有關系。
‘雖然我不太懂蠱道的妙用……’
‘但是,這條道路的初級階段,似乎有些唯結果論……’
‘我借用河圖洛書的力量,試著找到一條通向結果的路……應該……可以……吧?’
任穹琢磨著。
他又不是想深入了解,構築一個龐大的框架。
他只是需要養出有指定效果的蠱,湊活著能用就行!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麽,背後有怎樣的邏輯和原理……但這程序能跑,他就覺得可以了!
萌新的蠱道程序員,不求成為一代大神,只求臨時能用。
養蠱非他願,只是到時候給遠在祖宅的小姑娘提一個醒——你哥可能沒了,你自己小心點!
他要做殺頭的買賣,就有被殺的覺悟。
這一筆生意若是成功了,往後吃香的喝辣的,通通都可以有!
任苓眼睜睜看著,任穹笨拙的根據指引的典籍,一條條的蟲子往裡面加,最後砰的扣上了盆。
“咕冬!”
她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感覺人生都灰暗了。
“還愣著幹嘛?”任穹笑道,“去預習你的功課!”
“短時間內,這蠱是養不出來的……起碼得過去個五、六天吧!”
“還好,趕得及。”
任穹掐指一算,很是滿意。
任苓悲戚著面容,轉身離開了。
任穹搖搖頭,開始了小動作。
他搜撿家裡的財富,各種值錢的東西,將自己的一張張玄黃寶鈔都取出。
這還不止。
他將魔爪伸向了家裡的各處。
任苓曾經自以為藏得很好的零花錢,像小松鼠一樣囤積的家當,她以為任穹不知道,但任穹其實一清二楚。
——跟你哥鬥?你還差的遠!
任苓的這些家當,任穹心底都有數,只是自始至終沒有拆穿而已。
可到了現在,是時候一波取出了。
他的行動悄無聲息,卻將所有的錢財積蓄都取走。
再轉手一摸,一個略顯秀氣的百寶囊出現,那是屬於任苓的,被任穹妙手空空,給“順”了過來。
輕描澹寫間,禁製被破解,密碼被解除,將那些錢財有條不紊的放入,壓在最底下。
“事有不諧,她也不至於兩手空空。”
任穹輕語。
輕手輕腳的恢復了各種異狀,他彷佛是沒事人一樣,去視察小姑娘苦著臉的預習功課。
看著任苓認真的姿態,他拍了拍她的肩頭,以示鼓勵。
無聲無息間,百寶囊物歸原主,彷佛不曾被竊走過。
……
任穹回到了自己的書房,坐在桌桉前,眸光深邃。
作為一個行動派,他不打無準備之仗。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卻也不妨礙他留下些什麽後手,為自己處理後事。
一番思索之後,他從書架隱秘處掏出了一本書冊。
攤開書冊,可以看見每一頁上都有著年月日,記敘分明。
——這是日記!
任穹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眼中滿是笑意,翻開了日記,直到全新的空白頁。
提著筆,他開始了書寫。
“今日,我按照組織要求,與張家的管事接頭了……”
“太不可思議了,張家竟然也是我們的一員!”
“早在多年前,張家便已經奉命,扎根在仙國北域,在北十二府中深扎根基,只為了等待有朝一日,讓那山河變色!”
“原來組織裡多年以來的符籙供應,都是張家提供的,為組織推翻仙國的統治而籌備……”
“近日來,張家又做出了至關重要的突破,他們竟然通過終年累日對州府裡的供奉收買,推測出來了玄黃寶鈔的隱秘與根基,涉及到了仙國氣運,是如何號令天地人神鬼的!”
“古聖香灰,竟然是古聖香灰!”
“張家的管事對我面授機宜,他告訴了我一份名單,讓我打入道院中的一個小小組織,策動他們在幾日後的關鍵時刻襲擊道院資源隊伍,搶奪走至關重要的那一份資源,以便於做最後驗證,彷製出玄黃寶鈔……”
“唉!也不知道最後會是怎樣?希望整個過程都能順順利利的……”
任穹揮灑筆墨,在自己的日記上寫著鬼話連篇,可謂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沒關系。
這些東西要是能被翻出來,那他多半已經遭遇不幸了。
那時這份日記, 豈不正是鬼話連篇嗎?
作為物證,它將在一些人的心中埋下釘子。
事實上,這本日記先前的內容,全都是類似這樣的信息。
任穹很記仇的。
誰得罪過他,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不止記的清清楚楚,他還都寫下來了!
並且,寫在日記中,杜撰出一個莫須有的組織,大家都是同一個戰壕的隊友,一起為了一個偉大的夢想而奮鬥!
當然在先前,這名單上的人很少,少的幾乎不存在。
畢竟在學校,任穹是努力學習、天天向上的好學生。
在日常生活中,任穹也是團結友愛、樂於助人的陽光男孩。
結仇?
幾乎沒有。
但在如今,他有了很明確的目標,為人世間做報應。
張家榮登其中,光榮的成為了他的“戰友”。
只是,少年的戰友不好當。
如果任穹死了,他的家被抄了……那就有好戲看了!
“嘿!”
任穹寫完了今日的“見聞”,通篇謊言,而後翻到了前面的頁面,小心翼翼的在某些篇章後面再度添加文字,做出“補充”,且不時撒下些特殊的靈塵,份量不一,讓那剛剛留下的墨水痕跡變得滄桑而久遠。
感謝李二,感謝李二背後的組織。
他們一說能做舊,任穹立馬來了興致,討要了一份相關的材料,用來為自己所使用。
做舊?
做舊好啊!
“正經人,誰寫日記呢?”
任穹滿意的看著自己的成果,搖頭失笑不止。
“所以,我就不是什麽正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