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外科,一病區。
陳浩然靜靜地看著陪護床,隨後讓爸爸幫他將床頭稍微升高了一點。
他有些失眠,滿腦子都是唐小雅。
“爸,我媽睡著了嗎?”
“是啊!這段時間太辛苦了。”
“爸,你說小雅……會嫌棄我現在的樣子嗎?”
“真正相愛的人是不會的。”
“在學校的時候,小雅每次追劇都說人家男主角好帥,身手好敏捷,還說以後嫁給誰……都不會嫁給我,因為我長得太醜了。”
“那是在和你開玩笑吧。”
“是啊,她就是這樣愛說反話,每次都故意氣我,太調皮了。可現在……我真的變成了醜八怪。”
“大夫不是說了嘛,堅持抹藥,很快就會淡化的,沒事兒。”
陳浩然摸了摸自己的頭,雖然沒有照過鏡子,但他知道開顱後的傷口很長,也很粗。
這不是醜的問題,簡直就是恐怖。
即便是幾個月後淡化了,那裡也是不會再長頭髮的,只能靠周圍頭髮遮擋一下。
“兒子,其實頭髮長一點,也是蠻帥的。”
“也許吧。”
“要不爸爸給你買個假發,你試試,提前感受一下,哈哈哈。”
“爸,我手機呢?”
“你媽收著呢,丟不了。”
“我想……打電話。”
陳建東朝陪護床看了一眼,見妻子睡得很沉,於是悄悄地將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
“用二卡,一卡是單位的。”
陳浩然拿著手機,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點觸著,可當馬上就要輸完的時候,卻又全部清除了。
緊接著又是點觸,繼續清除。
如此反覆了三次後,他將手機扣在了床上,最終還是沒有勇氣撥出去。
經歷了車禍,手術,陳浩然的性格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易怒,狂躁,看什麽都不順眼,還會毫無理由的亂摔東西,拒絕吃飯。
“爸,我是不是永遠都站不起來了?”
“胡說,會好的。”
“會好的?還要等多久,半年還是一年?我還能恢復到以前的樣子嗎,還能抱著小雅橫穿操場嗎?還能陪著她一起散步,一起……我還能嗎?”
面對質問,陳建東一言不發。
他理解這種痛苦,原本是騎著摩托滿街馳騁的男子漢,如今卻只能靜靜地躺著,連側身需要別人輔助,換做任何人都是無法接受的。
“爸,我困了。”
陳建東將床頭緩緩地放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兒子不是困,而是在逃避問題。遭遇了這樣大的變故,確實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
燈關了,病房裡安靜了下來。
陳浩然眼眶濕潤,緩緩的將頭轉向了有窗戶的那一面。
微弱的燈光下,樹影婆娑。
他仿佛看見唐小雅嘴角噙笑地走進英語一班,靈動俏皮的杏仁眼燦若繁星,懷抱吉他的樣子是那樣的恬靜而又美好。
曾經的歡聲笑語不斷湧入,伴隨著陳浩然的漫漫長夜。
…………
“小雅,太冷了,去酒店吧?”
“那你把我外套穿上?”
“吃點壽司吧?”
“喝點熱牛奶也行,剛送來的。你看,還有點燙手呢,哈哈哈。”
唐小雅的不理不睬讓杜輝很焦慮,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獨自離開,只能靜靜的陪著,守著。
幾分鍾後,他發了條信息。
“媽,我到B城了,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