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醫院，心血管內科，護士推了小針，關門出去了。

　　杜輝握著唐小雅的手，眉眼帶笑。

　　他很享受這種被需要的感覺，甚至可以說是癡迷。因為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唐小雅才會溫順的像小貓一樣，安安靜靜的留在他身邊。

　　幾分鍾後，唐小雅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只是還有些昏昏沉沉，說起話來也是有氣無力的。

　　“這是哪兒，醫院?”

　　“小雅，你醒了，餓不餓?”

　　“好想吃罐頭。”

　　唐小雅的回答令杜輝倍感欣慰。

　　他趕緊扭開瓶蓋，倒了一些青葡萄出來，一杓子一杓子的喂著。

　　動作很輕柔，也很細心。

　　幾口下去，唐小雅緩和了許多。

　　她想起了今天是自己生日，以及在店裡收到粉百合的事。

　　“宋姐呢?”

　　“李叔送她回店裡去了。”

　　“我的百合呢?

　　“桌子上，你看，多美。”

　　唐小雅將頭轉向一邊，果然看見了漂亮的粉百合，於是開心的笑了。

　　不過，很快就變成了眉頭緊鎖。

　　粉百合的枝數不對，花型也不對。每朵都是半開的，而且留言也變了，寫著，“生日快樂，愛你到永遠。”

　　唐小雅看著卡片，情緒有些波動。

　　“不，不是這張，剛才明明不是這個。花也不對，怎麽是16枝?我數過的，是12枝。”

　　“小雅，就是16枝！每一枝都是我親自選的，有兩頭的，有三頭的。你看，它們多美。”

　　“花是你送的?”

　　“對啊！快躺好，醫生說你低血糖又嚴重了，還有點……神經衰弱，需要臥床休息。”

　　“我數錯了，我神經衰弱?”

　　“嗯，快躺好。”

　　唐小雅乖乖的躺下，繼續一口一口的吃著她喜歡的青葡萄罐頭。

　　停頓片刻，她笑著哭了。

　　脆弱無助的樣子很是讓人心疼，杜輝連忙取了紙巾想幫忙擦擦，卻被唐小雅用手一擋給拒絕了。

　　“幾點了，袁少華到了嗎?”

　　“說是五點到站，估計快來了。”

　　“我不想待在這兒。”

　　“好，等他來了就出院。”

　　在安神藥的作用下，唐小雅沒聊幾句就困了，依舊是睡得很沉。

　　其實她沒記錯，更沒數錯。

　　她所收到的那束粉百合確實是12枝，也確實沒開，全都是花骨朵，只是後來在輸液的時候被換掉了。

　　…………

　　半小時前，杜輝趁宋紅霞在醫院陪唐小雅，開車去了豔陽鮮花店。

　　他將唐小雅的那束未開的粉百合一同帶了過去，並向老板詢問了送花人的名字以及聯系電話。

　　由於關乎顧客隱私，很快被拒。

　　可當10張百元大鈔放到收銀台上時，店老板妥協了，畢竟沒人會和錢過不去。

　　“我可以幫你查，但必須保密。”

　　“放心，沒人會知道，我也不希望再有第三人知道。”

　　訂單系統被打開了……

　　密碼輸入，客戶信息一覽無余。

　　返回人民醫院的路上，杜輝一直在考慮百合花的事，憂心忡忡。

　　唐小雅心臟供血不足，以及患有血液恐懼症的事，沒幾個人知道，除她父母外，也只有杜輝了。

　　這是車禍刺激所造成的。

　　本來已經有所好轉，沒想到突如其來的一束粉百合加重了她的病情，

直接引發了穩定性心絞痛。　　雖然目前並不會危及唐小雅性命，但如果不注意調養的話，很有可能會轉變成比較嚴重的非穩定性心絞痛，甚至是急性心肌梗死。

　　醫生告訴杜輝，再發生類似暈倒的情況，就必須做個冠脈造影，以及24小時動態心電監護。

　　晚上六點，袁少華到了。

　　他依舊背著離校前，唐小雅送給他的那個單肩包。

　　隨身拉杆箱超級大，塞得滿滿的。

　　裡面除去衣服，必需品，以及Q城特產外，還有一套軍裝和軍用水壺，這是為了滿足唐小雅的軍人情節而特意帶回來的。

　　袁少華滿懷期待的離開部隊，連家都沒回就直接趕來了Y城。

　　一年多不見，激動萬分。

　　當探親假批下來的那一刻，車票很快就被定好。他覺得終於可以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了，甚至還能有幸一起慶祝生日，所以心情好的一塌糊塗。

　　可惜世事難料，半路上就得知了住院的噩耗，袁少華十分痛心。

　　離校時，那個活潑開朗，俏皮靈動的女孩兒已經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面容憔悴，昏昏沉沉的說著夢話。

　　“大夫怎麽說?”

　　“已經確診了，確實是心絞痛。”

　　“需要手術嗎?”

　　“暫時不用，還沒嚴重到那個程度，只是……要開始吃藥了，必須盡快把血糖值恢復到正常，有點太低了。”

　　袁少華眼眶濕潤，眉頭緊鎖的接了句，“上午還說要一起吃火鍋的，沒想到就病倒了。”

　　“是啊，太突然了。”

　　“打電話那會兒就在睡，為什麽還沒醒?怎麽看著有點……”

　　“怕她情緒不穩，注射了鎮定類的安神藥。不過這次用量很少，快醒了。”

　　這句話猶如驚雷一般。

　　袁少華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杜輝， 覺得他好可怕，又看了看病床上昏昏沉沉的唐小雅，覺得她好可憐。

　　“這次用量很少，意思是說……已經用了好幾次了?”

　　“嗯，是的。”

　　安神藥是從陳浩然出車禍開始的。

　　八個月內，唐小雅前前後後住院了三次，共注射鎮定類藥物9次，每次約20毫克，全是在她不知情的狀態下使用的。

　　這次用量只有10毫克，是因為目前情緒還算穩定，沒有過激行為。

　　“小雅不知道對吧?”

　　“以前和她爸爸協商過，老人家沒意見，說只要利於治病就行。”

　　“我是說……小雅不知道對吧?”

　　看著目光灼灼的袁少華，杜輝停頓了幾秒。

　　“是的，不知道。”

　　“不要再用了，依賴性太強。”

　　“這是目前最好的進口藥，非常安全，可以很好的保證睡眠。”

　　“再好都不能用。”

　　袁少華的語氣很強硬，一字一句，斬釘截鐵。

　　曾經把酒言歡的摯友，終於重聚了，沒想到一見面卻在用藥上產生了很大的分歧。

　　杜輝突然覺得壓力倍增，於是將自己的手臂裸露出來給袁少華看。

　　一個牙印疤痕，觸目驚心。

　　“你根本就沒見過小雅發瘋時的樣子，你知道她的情緒有多糟糕嗎?她連留置針管都敢拔，光著腳丫子滿醫院跑，對著我又抓又咬。”

　　袁少華又看了一眼那牙印疤痕，不敢相信這是唐小雅能做出來的事，十分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