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開始那令人尷尬的一句話之後,費舍爾這才差不多確定了之前遇到的“靈異事件”是這位將信息留在石壁上的鯨人種的惡作劇。
實在無法評價這位鯨人種的惡劣程度,這一下竟然讓費舍爾破天荒地回想起了蕾妮那位壞女人來,如果蕾妮在的話她絕對很喜歡這種惡作劇...
停頓了一秒鍾,費舍爾搖了搖頭將腦中多余的念想甩了出去,讓茉莉接著閱讀起了下一段的內容。
身後的希雅特依舊張著嘴半死不活的,看得出來,人馬種這種亞人是真的水性不怎麽好,再加上剛才她是離那鬼影最近的人,這一來一去、生理加心理雙重打擊直接把她差點乾得靈魂出竅了。
安娜則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們兩位研究石壁上的內容,她本來想開口提醒兩個人抓緊時間去納黎湖,但仔細想來現在希雅特都還沒醒,而且才午夜出頭,比預想抵達水道的時間要早不少,也就不再說話了。
石壁前的茉莉湊近了一些,先是閱讀和過濾了一下後面的內容,而後才高興地看著費舍爾說道,
“後面的內容沒有惡作劇啦,是講述這位鯨人種前輩留下的旅行感想的,我看看哦...”
後面,她一邊看內容一邊用合適的納黎語將它翻譯出來,
“‘自海底上岸已有一年’,啊,這裡用的就是海底裡【年】的說法,不是【歲】...”
茉莉生怕說納黎語又把這兩個概念弄混,於是她在此強調了一遍,等費舍爾點了點頭之後她這才接著翻譯上面的話語,
“自上岸至今也有一年,太陽賜福之地讓我流連忘返,可到了今日,我卻不得不離開此處返回我的故鄉了。臨別之時,心中有許多想要吐露的,身邊無人傾聽,隻好將其全部寫在此處當做記錄,若有其他鯨人同樣到此也能收獲一二,想必會對你岸上的旅程有所幫助”
“首先需要強調的是,陸地與海洋之間乃是絕界。一旦越界,你在這裡得到了什麽,便需要付出同樣多的代價。那光芒、那生機勃勃’、那萬籟皆不屬於我們,強求的後果都不是你我可以承擔的。切記拉瑪斯提亞的教誨:生命都是平衡的。”
“那如果不是為了眼前的光芒,而是為了某個陸上的生靈而停留腳步呢?我也不知如何勸解,只是你應當明白,那相戀的甘甜如同毒藥,最後無論如何都將會無法脫身。我隻想借我們世代相傳的鯨人種特點告訴你一件事...”
“愛,既是光芒萬丈的祝福,會賜予你無所匹敵的勇氣;愛,也是刻骨銘心的詛咒,會留下一道永不愈合的傷口。”
“話已至此,原地告辭,有緣再見!”
茉莉讀到了最後,費舍爾則摸索著下巴,不停地咀嚼著這石壁上的留言,上面的很多信息都非常有意思。
首先,留下上面信息的鯨人種已經在人類的世界裡遊蕩了整整一年,從中收益良多,但他似乎發現了什麽鯨人種的秘密,所以決定離開陸地...
生命是平衡的...
這個關鍵詞讓費舍爾不由得想到了很多東西,尤其是聯想到了他已經研究過了的亞人種的特點,他隱隱約約地覺得各個種族的生靈之中有著一種非常奇怪的平衡關系。
打一個類似的比方,以龍人種為例子。
個體龍人種的身體強度無論是南大陸還是西大陸都是公認的一等一的強悍,一位合格的成年龍人種戰士甚至可以一個人團滅一支幾十人持槍的捕奴隊。
按照道理,以他們極強的個體能力本來應該在南大陸無所匹敵才對...
注意,這裡,以及之後討論的種族都應該暫時將滅世預言中的幾位亞人給排除才對。
因為費舍爾算是發現了,這個世界的事物一旦和補完手冊產生一點聯系就會瞬間超出常理,如同開掛一樣根本沒有對應的邏輯可言,斐洛恩的靈魂技術、布來克的生物兵器技術...
額,自己的亞人娘補完手冊就不算了,好像在這兩位之中對比起來有一點丟人,因為它除了在繁衍和惡趣味上點滿了加成之外,其余費舍爾好像啥都沒得到...
回到正題,以此為前提,龍人種雖然強悍,同時也被賦予了非常苛刻的繁衍條件。
一對龍人種夫婦能生很多的孩子,但很有可能他們的所有孩子都要打光棍,只要有一個孩子成功適尾結婚都能算是祖上積德了,兩對結婚直接可以在整個部落中宣告喜事。
這麽一想,拉法埃爾能對費舍爾適尾,他的運氣也只能說是一句好得爆棚。
作為這種嚴苛繁衍情況的後果,南大陸龍人種總體的數量其實非常少。
費舍爾推想,艾利歐格所說的生命的階位其實是對應個體的,按照個體而言,所有的種族的確能排一個三六九等,但一旦放到整個種群看來,他們就會保持著某種“平衡”。
可反觀鯨人種,根據對茉莉之前的研究,他們的壽命非常長,而且繁衍的速度和人類非常類似,沒有任何繁衍的障礙,還有一種賜福與詛咒的雙生能力體系...
按照這個情況,他們體力能和龍人種拚一拚,壽命比龍人種還長無數倍,繁衍能力還不受影響...這不是拉瑪斯提亞耍流氓偏愛親生孩子是什麽?
除此之外,費舍爾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釋。
但現在這個石板上卻帶來了另外一種平衡的可能性...
想到此處,費舍爾看著旁邊的茉莉,開口詢問道,
“茉莉,你上岸之後和在海裡有感覺到有什麽差別嗎?”
“有很多很多差別呀...”
一提起這個,茉莉可就有很多話想說了,她掰著手指頭,一個一個地說,臉上還帶著開心的笑容,
“嗯...首先是有很多好吃的,還能和很多人說話,每天都能看到很多很多的陽光,還能和費舍爾在一起。在陸地上每天我都很開心,而且我感覺比在海底時間要慢很多...”
“慢很多?”
“啊,這麽一說,我突然想起來了...”
茉莉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下巴,突然想起了什麽,看著牆壁上的文字開口說道,
“我母親曾經和我說過,鯨人種是這個世界上對於世界最遲鈍的種族,她說這是拉瑪斯提亞大人告訴她的秘密。我之前不懂這是什麽意思,不過對比在陸地上的生活之後,我在海裡睡一覺就是半【年】這麽久,所以每次睜開眼睛都能吃到好吃的魚...”
費舍爾突然意識到那牆壁上的【絕界】是一個什麽樣的意思了,怪不得他之前一直都在想一個問題。
如果鯨人種們在海底不去覓食,只靠其他海洋亞人給他們喂魚,那樣也是一年喂一回啊,這怎麽夠吃呢?
之前費舍爾還能用“可能吃一次魚的量能頂一年”這個結論來解釋,現在看來可能完全不是這樣。
他們在海底的生活方式讓她們對於時間的感官非常遲鈍,睡一個覺就天昏地暗地睡個半年,起來動一動,再回去睡,起來再吃一頓...得,這就一年了。
而一旦上岸之後,在日光之下,他們的作息調整得與其他生靈一樣,一日三餐,一日睡一次覺。
那麽,他們的壽命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呢?
費舍爾第一個想到的事情就是他們的壽命很有可能會縮水,所以,來到岸上生活的鯨人種很有可能不會如同海底的鯨人種那樣長壽...
這也是石壁上所說的“得到什麽就需要付出什麽”的具體代價嗎?
想通了其中的關鍵所在,費舍爾十分嚴肅地看著眼前那瞪著一雙大眼睛的茉莉,對著她開口道,
“茉莉,這個石壁上記載的信息可能是你們鯨人種的壽命流逝速度會在岸上成倍地增加。一旦一位鯨人種選擇留在岸上生活,你們對於時間的敏感程度也會改變,這才是你們在岸上會失去長壽的原因...”
“如果按此推論,我不清楚鯨人種的壽命會衰減到何種地步,但...”
費舍爾說到此處,看著茉莉,口中的話語卻戛然而止。
因為此時此刻的茉莉,她的臉上並沒有露出任何驚訝的表情,只是安安靜靜地看著眼前的費舍爾,那水靈靈的大眼睛中不斷有著藍色的水流閃過,裡面反映著費舍爾的影子。
這一瞬間,費舍爾忽然明白了什麽,於是他開口說道,
“你...知道在岸上自己的壽命會減少?”
茉莉抿了抿嘴唇,猶豫了片刻,而後這才輕輕點了點頭,
“嗯,早在上岸之前,母親就和我說過不能在岸上久留...在費舍爾告訴我人類的壽命和鯨人種不同之後,我才開始意識到這一點了...”
她伸出了自己的雙手,表情上卻沒多少傷感,反倒是有些感概地說道,
“在這裡的幾個月如同在海底的幾年一樣,我當時還好嫉妒人類,怎麽拉瑪斯提亞大人這樣不公平,讓人類有著這麽長的壽命還能天天感受這樣慢的時光...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她說的生命的平衡是這個意思。”
“所以,姑姑其實是在海底與陸地的生活中選擇了陸地,她離開了海底八十年,早就無法回到海底生活了。母親讓我來找她也不是真的讓我將她帶回海底的,她只是怕姑姑沒有機會再見到自己海底的親人了,所以讓我來見她最後一面...”
“這樣麽...”
身後的安娜目光也微微觸動,似乎被鯨人種的故事給打動了,她望著旁邊平靜的水潭,看著四周那不斷亮起的熒光,不知道在想一些什麽事情。
“不過,我覺得姑姑一定不後悔。我看過她在陸地上見識過的很多風景,她去過這個世界上的很多地方,可能與其在海底一直無聊地活著,還不如痛痛快快地見識過有價值的瑰麗呢...我,其實我也是這樣想的。”
“在海底,我其實一直都很膽小,母親也拿我的膽小沒辦法。我哪裡也不敢去,感覺什麽都做不好,也沒有朋友...但,費舍爾願意教導我,給予我勇氣,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一直待在你的身邊,這也是我的選擇...”
她望著費舍爾的目光十分直白而滾燙,卻顯得有一些笨拙了。
但這直白的,簡單的心思向來卻是最容易動人的,此時費舍爾的內心也被她此時目光所透露而出的灼熱所觸動,心跳隨之加快了少許。
剛剛說到此處,茉莉突然感覺到費舍爾的眼神十分熱切,像是要把自己吃了一樣,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居然一本正經地說出了這麽多不知羞的話語來。
她那可愛的小臉瞬間變得通紅,對著費舍爾搖了搖手,耳朵也扇得飛快,像是翅膀一樣要帶著她起飛了一樣,
“啊...啊,那個,我..我也不是說..要怎樣...就...嗚...”
嗯,最後的話語已經變成了這種有一些模湖不清可愛的話語了,好像是為了緩解尷尬一樣,茉莉紅著臉掰著手指算了一下,
“我對生命力其實比較敏感,畢竟整個鯨人種只有我有這樣的賜福啦...我睡覺的時候其實偷偷算過,鯨人種在岸上大概也能活一百二十歲,和費...那個,結婚有孩子什麽的..也是...那個..可以的...”
嗯,到了現在,費舍爾才突然發現了鯨人種的一個新特點, 那就是性早熟,不過好像鯨人種一歲其實就成年了,畢竟八十年就算是睡覺也夠他們長大了。
費舍爾笑了笑,迎著茉莉那有些害羞而期待的視線,他主動做出了一點回應,將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頭上,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先去見你姑姑吧,之後再說我們的事。”
“...嗯!”
一股奇怪的戀愛酸臭味在不大的洞穴四散開來,安娜無語地將目光挪開了一點,她剛剛才泡過水,所以有一些冷,所以此時捂著自己的身體來保暖。
這一移開目光她才忽的在余光中看見,那希雅特不知道什麽時候早就醒了,卻還是躺在地上,耳朵高高豎起,偷聽著後面費舍爾和茉莉的對話。
“...”
感情你還在這裡偷偷吃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