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鬼卒走入其中。
柳羽當即朝他們吩咐。“你們速速去打探下,遼西公孫瓚此人?現在在哪?”
公孫瓚…
白馬義從…
常山趙子龍!
這三個名字反覆在柳羽的心頭盤旋,且…在柳羽看來,這是深度捆綁的關系。
柳羽當即吩咐門外的鬼卒去查查“公孫瓚”這個人。
對抗胡虜,特別是烏桓…如果有公孫瓚,那就簡單多了。
鬼卒領命就去探查…
哪曾想,還沒有走出一步。
一道聲音驟然傳出。
“柳弟在尋那遼西人公孫瓚?”
柳羽抬眼望去,卻不是荀或,還能有誰…當此夜晚之時,他與曹操兄弟是少數可以隨意行走於玉林觀的人。
“文若知道公孫瓚?”柳羽當即抬眸…
“遼東郡國長史,如今正身犯重罪,就要押解入京。”荀或不假思索的回道。
唔…
這可讓柳羽好奇了。
“文若兄快來講講!”
當即,柳羽就拉著荀或進入此間書房,曹操與夏侯兄弟亦起身行禮,都是老熟人了,荀或也不客氣,拱手回了曹操一禮。
荀或當即講起了有關公孫瓚的事兒。
包括他如何去追逐鮮卑人,如何帶著十幾個騎士全殲一百余鮮卑胡騎,如何因為不在遼東,沒有第一時間將烏桓南下的消息報送回來!
陛下聽過後如何龍顏大怒…下令何時問斬。
一樁樁一件件,荀或娓娓道出…
柳羽聽著還沒什麽,可曹操卻是頗為激動…頗為亢奮,“這哪裡是罪?十余騎誅殺一百余胡人,若是我大漢各個都是公孫瓚,那烏桓小兒如何還敢猖狂?如何還敢南下?”
沒錯…
這一戰…遼東之禍!
公孫瓚因為被鮮卑吸引,導致身為遼東郡國長史卻沒能第一時間傳出消息,這是極大的罪行,本無可厚非。
可…換言之,大漢邊陲換個別的將領有這膽識麽?
或者說,諸如雁門,呂布、張遼倒是有膽識,可雁門太守丁原敢放他們去追胡人三天三夜麽?
這等除惡務盡久違的血腥讓曹操、夏侯惇、夏侯淵熱血沸騰。
倒是柳羽…
聽說陛下要處置公孫瓚,他“吧唧”著嘴巴。
這不能夠啊,誠然,歷史上的白馬義從在界橋之戰被麴義的先登營全滅,這使得白馬義從與公孫瓚均領了個“外戰內行、內戰外行”的名聲…
但這絲毫不能遮掩,公孫瓚在對抗胡虜時的卓越功勳與實力。
不誇張的說,他就是大漢幽州首屈一指的保護神,是胡人南下最後也是最有力的屏障…怎麽能尚未大展宏圖,就將星隕落呢?
柳羽凝著眉…他琢磨著,無論如何,得救下這公孫瓚!
沉吟了片刻…
柳羽張口道:“文若,你是陛下身邊的紅人,可能替我求陛下一事?”
求?陛下?
荀或一怔,連忙提醒道:“如今你南陽、幽州均立下大功,諸事繁瑣,陛下還沒顧得上賞你呢?此事若是要求陛下,倒是個不錯的時機。”
言及此處…
柳羽嘴角咧開,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意。“文若,我打算用南陽與幽州的功勳向陛下換一個人的性命!”
“公孫瓚?”荀或反問。
柳羽頷首。“正是!”
這…
荀或遲疑了一下,反倒是曹操與夏侯惇、夏侯淵投來讚許的目光。
“就該如此!”夏侯惇握起拳頭,“我大漢如此有血腥的男兒,死也該死在戰場上,豈能死在這朝堂下?”
夏侯淵附和道:“的確該如此!”
曹操沒有說話,
卻是連連點頭,表示人頭兩位族弟的話。倒是荀或,他提醒道,“以功勳救此人倒不是不可…只是…柳弟…你也知道,如今你立下大功,是朝野中炙手可熱的任務,若是不主動提及以功勳換此人,那此番論功行賞,勢必能入朝為官,縱使不是九卿之職,也當是兩千石的內朝官員,是陛下的近臣,可一旦提出救人…怕是…”
不等荀或把話講完,柳羽接著說道:“怕是會讓有心之人做文章,以此阻止我進入內朝!”
“正是!”荀或頷首。
就像是荀或擔憂的這樣。
大漢的官途是存在鄙視鏈的,京官鄙視地方官,地方官鄙視邊陲的將門…當然,這些在黃巾之亂、董卓入京後全盤翻轉,地方官與將門成為了真正的香窩窩。
但…如今,畢竟還沒有黃巾之亂。
——邊陲之臣無詔不入京城,朝堂之外官員無詔不得近陛下百步。
就是因為這條明規,大功之下的柳羽竟是無法見到天子。
由此可見…荀或這番話,這所謂的內朝官員的分量!
“文若放心,之所以用功勞換公孫瓚的活命,這是日後…他會為咱們立下更多的功勳,一個內朝官員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柳羽倒是顯示出了別樣的豁達…
這…
荀或沉默了,他的眸光流轉,最後還是點了點頭,算是支持柳弟這麽乾。
畢竟…在他看來,柳弟是有一雙慧眼,而慧眼往往能識英才!
…
…
翌日,皇宮德陽殿。
早朝剛剛散去…
天子劉宏就將蹇碩、荀或、橋玄、袁隗、楊賜等人留下。
大家夥兒心知肚明,如今烏桓已去,是到了論功行賞的時候了。
德陽殿內,一處偏殿…
屋子不大,足夠天子與幾名公卿坐下。
橋玄頗為激動,“昨日的幽州急報,今日已經證實,皇甫嵩將軍尚未抵達幽州,南陽人魏延便摔輕騎從一條人跡罕至的小道直擊烏桓後方,迫使幽州的烏桓撤退,此乃大功!”
“…幽州刺史陶謙親筆所書,劉備劉玄德駐守涿郡城一個月,糧盡援絕,幾乎是以一己之力硬生生的拖到了局勢的翻轉!此亦大功!”
“經此一戰,烏桓人短時間內再難南下,且這一戰威懾到了鮮卑族群…已近冬季,鮮卑卻並無集結之意,今年多半能過個好年了。”
橋玄的一番話連連感慨,可見其激動之情,乃至於稟報到最後,已經有些眉飛色舞的味道。
天子劉宏頷首。
“倒是省了歲末賞賜烏桓的錢幣,那可是一筆不菲的開銷!”
的確是一筆不斐的開銷…
說起來,如今“韭菜”已經割的差不多了,驢價開始漸漸回轉,國庫中的錢糧沒有了補充,只剩下這麽多…
天子劉宏又是個對金錢極其敏感的皇帝,故而,他首先關注的是省了一大筆錢!
當然,感慨完錢的事兒…
劉宏也忘不了論功行賞。
“立即召劉備、魏延回京吧,此番他們在幽州頗為辛苦,打這麽一場‘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仗委實為難他們了,再命皇甫嵩接管幽州防務與幽州刺史陶謙重整幽州軍務。”
言及此處,劉宏也朝荀或看了一眼。“還有玉林觀的那位‘玉林柳郎’,他抗疫有功,此番抗擊胡虜,運籌帷幄,亦是功不可沒,朕有意晉升其為九卿中的‘鴻臚卿’,主持這些邊患、民族事宜,諸位以為如何?”
霍…
大鴻臚?
此言一出,所有人一怔,特別是袁隗,他想到了…如此大功之下,柳羽勢必會入朝為官,成為公卿中的一員。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陛下一開口就是“鴻臚卿”…且不說這是五千石俸祿的高官,但論其地位九卿之一,其上…僅僅只有三公與太傅、大將軍…
其下屬——鴻臚文學、大行治禮丞、大行卒史、行人、翻譯、主客…均是超過一千石的官員,且可以由大鴻臚直接任命!
這不是一個大鴻臚…而是這一股道教勢力的崛起。
“陛下…”
袁隗當即開口,打算阻止。
哪曾想,同時開口的還有荀或。
“陛下…”荀或當先一步,“昨夜,臣曾去過玉林觀,也向柳觀主講明了陛下的好意,只是…”
他遲疑了一下…
而這麽一遲疑,讓劉宏的眼眸眯了起來,心裡琢磨著,九卿…朕可頂著不小的壓力,難不成…你這羽兒,還不滿意麽?
劉宏剛剛想到這裡。
荀或的話再度傳出。“陛下,柳觀主表明…他想要用所有的功勳換一人的性命!”
唔…
聽到這兒,袁隗心頭“咯噔”一響,如果陛下同意…這倒是好事兒了。
“何人?”劉宏當即反問。
“遼東郡國長史,陛下下令要斬首示眾的公孫瓚!”荀或當即道…
這…
天子劉宏沒想到,他這皇子竟願以一個九卿高位換取一個“有罪之人”,他是怎麽想的?好不容易有這麽個功勳,讓他入朝為官…可…
呼…
劉宏淺淺的呼出口氣,口中喃喃:“公孫瓚?”
“正是此人。”荀或當即解釋道:“玉林柳郎一向眼光獨到,他既看準這公孫瓚,那想必此人定然有過人之處,臣昨日專程去探尋了一番,果不其然…此人之所以延誤了報送烏桓南下的消息,是因為他帶所部十余人去痛擊百余鮮卑,狂追三日三夜,將百余鮮卑胡狗屠戮殆盡,這才貽誤了情報的傳送,其固然有罪,可能以十余人殲滅百余胡騎,足可見此人有些本事。”
“故而,玉林柳郎看重於他,想要以功勳換此人性命,倒是…也並無不可。”
嘶…
天子劉宏微微咬牙。
作為天子,他得到的情報是簡單的,是籠統的,他不可能像荀或這樣去細致的了解。
但…十余人痛擊百余胡騎,狂追三天三夜,這公孫瓚有點意思!
越往深處去想,劉宏越覺得,羽兒此舉意味深長,或許…羽兒的目光長遠,已經在考慮,明年、後年,乃至於大後年…與烏桓對壘之事。
沉默了一會兒,天子劉宏終於松口。
“公孫瓚此人,朕可以給他,傳朕口諭,罷免公孫瓚遼東郡國長史一職,貶為庶民,調入玉林觀!”
“不過…”劉宏眼眸睜開,他環視了周遭,敏銳的觀察著其它公卿的表情,特別是袁隗。“既這玉林柳郎提出以功勳換此人,那九卿中大鴻臚的賜予就暫緩,權且冊封其為討烏桓中郎將,在洛陽中開府,為朝廷部署防范烏桓之策!”
聞言,荀或拱手…
“陛下聖明…”
袁隗也拱手,“陛下聖明!”
蹇碩、楊賜與其余諸臣均拱手…
而天子劉宏敏銳的洞察著每一個人的每一個表情,他知道…若是強行給予柳羽“大鴻臚”的頭銜,怕是不止袁隗會阻撓,楊賜也不會按兵不動!
他方才那麽一提,不過是試探!
可讓他意外的是,這位弘農楊氏的楊賜有些太鎮定了…作為儒家一門的翹楚,他竟會對道門入主九卿之職,無動於衷麽?
想到這兒,劉宏的眼眸深深的凝起…露出了愈發意味深長的表情。
說起來…
這次的“小朝會”大家夥兒各取所需!
…
…
洛陽,一處牢獄。
獄吏正在審問新晉押送進來的犯人,這位是遼西公孫氏的族人,如果說在遼西…公孫氏還算一號家族,可在這豪門雲集的洛陽,邊陲的豪族算個屁?
沒有錢打點,誰下獄…也得先拔下一層皮。
這處刑房不算正經,有些像是公堂的味道,但比公堂給人的壓力更大。
室內因為小而暗,顯得陰氣森森。
牆上有重枷,有皮鞭,有洛鐵…
兩邊立著光著膀子的精壯刑吏,他們冷漠的表情,似乎在告訴犯人,無論何等身份,在他們眼中皆是平等而卑微的。
“遼東公孫瓚?好久不見哪!”
獄吏走到公孫瓚的身邊。
公孫瓚抬頭,稍稍一怔。“怎麽是你?”
哪怕只有四個字,公孫瓚的嗓門極大…
要知道,當年他受太守賞識,被邀請為女婿,便是因為美貌與聲音洪亮,他的聲音不僅洪亮,且極為清脆, 讓人聽著宛若直擊心靈。
當然,之所以公孫瓚會如此驚訝,乃是因為面前的獄吏是一位熟人。
“哈哈哈哈…”
獄吏的笑聲震的瓦礫“咯咯”直響,“想不到吧,竟有一天,你落入了我的手裡!”
說著話,獄吏笑的愈發猖獗。
說起來,他與公孫瓚有一段仇怨。
那是昔日裡,公孫瓚與劉備、劉德然同師於盧植,又拜師於劉邦的十五世孫、太尉、光祿勳“劉寬”門下做門生,
之後經由劉寬舉薦去做一方郡守劉其的屬官,而劉其對其委以重任…
恰恰,“空降”的公孫瓚擔任的“上計吏”搶了原本郡中一官吏的“升職”之道。
這官吏心頭不忿,便偽造罪證,將“劉其”誣告…
劉其以事犯法,被關入囚車,押解洛陽廷尉處問罪,按照大漢的律歷,上司犯罪,下屬官吏不得跟隨相侍,可公孫瓚偏偏喬裝打扮、改容易面,換成是獄卒,一路駕車相隨,並且暗中收集證據,動用家門能量為劉其沉冤昭雪。
果然,劉其行至半路,朝廷赦免了其罪名!
公孫瓚也因此一舉成名,被舉為孝廉,任遼東屬國長史太守幕僚,而這…卻讓當初誣陷劉其的那官吏恨得牙癢癢。
因緣巧合,如今…這官吏在洛陽城做一獄吏。
這不是什麽大官,但…卻在如今能執掌公孫瓚的生死!
“哈哈…公孫伯圭,今日你落於我手,插翅難飛了吧?哈哈…哈哈哈…”
猖獗的大笑聲自牢獄中傳出!
火盆已經升起,烙鐵正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