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裡,酒席上,推杯換盞,賓主俱歡。
李鍾歌一邊轉著桌子布菜,一邊對王榭說道:
“聽幾個小朋友講,你喜歡謝家宴的佛跳牆,你這可就不會吃了,來看看老哥今天給你點的菜。”
“看這道,西湖醋魚,魚肉嫩美,還帶有蟹味,味道鮮嫩酸甜,杭菜的代表菜之一。”
“再看下這道,龍井蝦仁,清明前後的杭地本地龍井,配以上好蝦仁,端上來後像這種蝦仁嫩白、茶葉翠綠、色澤淡雅、唯美清口的為佳,特別適合我這種老年人。”
聽著李鍾歌講的頗為有趣,王榭也不由胃口大開,王榭雖然有宗師級的廚藝,但是畢竟還沒親手做過飯,更何況自己不用動手就有好吃的飯菜,還有專門的解說人員,人生就是這麽快樂。
“再看看這道菜,乾炸響鈴。”看著王榭吃的歡快,李鍾歌反而起了童心,“你猜猜是什麽材料做的。”
“將瘦肉用刀切成細末狀態,以豆腐皮卷之,切成寸長馬蹄狀小段,油炸而成,色澤黃亮,鮮香味美。杭菜名菜之一,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王榭畢竟有著宗師級廚藝,打嘴炮豈不是手到擒來。
“嘿,看來你小子也是同道中人啊。”李鍾歌笑道。
什麽事能有吃飯重要呢?王榭現在也顧不上說話了,挨個菜試吃,要是覺得好吃了,還不斷的夾給柳沁兒品嘗。
但是柳沁兒可比王榭有格調多了,將頭髮綁成馬尾狀,然後才用筷子淺嘗起來,不時還端起清茶輕品一口。
吃到最後,王榭還用湯匙給柳沁兒盛了一碗西湖蓴菜湯,蓴菜翠綠,湯鮮味美,連柳沁兒都連連點頭。
酒足飯飽的王榭拍了拍渾圓的肚子,斜靠著椅背,一幅舒服到極致的樣子。
李鍾歌看著滿桌的殘羹剩飯,也滿意的點點頭:“老弟,怎麽樣,老哥我今天沒推薦錯吧。”
王榭舒服的點點頭,嘴裡不由喃喃讚歎道:“人間有味是清歡,蘇老夫子誠不欺我啊。”
“人間有味是清歡?”李鍾歌仔細咂摸了一下,高興的舉起茶杯,“你小子這話真是絕了,老哥我服了,以茶代酒,來來來。”
王榭懶懶的撐起身子,柳沁兒已經將他的杯子重新倒滿了清茶,王榭舉起來敷衍的和李鍾歌碰了碰,然後一飲而盡。
“你小子真實牛嚼牡丹,大煞風景。”李鍾歌皺了皺眉,“你不知道這是我費了多大勁才從老謝頭嘴裡摳出來的,給你喝白瞎了。”
“人間有味是清歡,我都懷疑這到底是不是你寫的。”李鍾歌感歎道。
王榭心想,當然不是我寫的,這是蘇老夫子的手筆,但我沒辦法告訴你啊。
正當大家都沉浸在飯後的小困時,門突然被推開了。
“什麽人間有味是清歡?李爺爺是在說我嗎?”
一陣清脆的聲音伴隨著開門聲傳了進來,王榭抬頭看,首先映入豔玲的是一襲火紅的長裙,如同一團火焰般闖了進來。
王榭再往上看,一雙似喜非喜的明亮眸子正好奇的打量著包間內的眾人。
“是歡歡啊,我說是那個小丫頭呢。”李鍾歌率先接上了話。
隨後,李鍾歌開始向王榭介紹道,“這位是謝歡歡,現在謝家宴的主廚,老謝頭退休後就是她接任的,今天的菜都是他做的。”
小姑娘吐了吐舌頭,將手裡的捧著的罐子放下,大大咧咧的就開口了:“也就是您老人家,要不然我還不給做呢。
” 謝歡歡,謝家菜第九代傳人,目前是謝家宴的當家主廚,也是現在最年輕的國宴廚師,現在基本除了接待一些區域級宴會的訂單,剩下時間基本都在打磨廚藝,輕易不出手。
據說謝歡歡從小就味覺驚人,極具廚師天賦,從小就被謝家前任主廚、也就是謝歡歡的爺爺細心調教。
而當謝歡歡的爺爺退休後,直接將謝家宴當家主廚的位置傳給了謝歡歡,就能看出來這個19歲的小姑娘廚藝究竟如何了。
隨後,李鍾歌又指向了王榭介紹道,“這位是我王老弟,你就叫...”說到這的李鍾歌有些懵了,輩份好像有點亂了。
王榭看著氣氛有點尷尬,趕緊打圓場道,“叫我王榭就好,咱們各論各的。”
謝歡歡嗤笑了聲,傲嬌的一挺胸脯,“當然是各論各的,難不成還想讓我叫叔叔嗎?”
王榭看這這個性格火爆熱辣的小姑娘,不由縮了縮身子,惹不起、惹不起。
謝歡歡話頭一轉,繼續朝著李鍾歌道,“剛才進來就聽到李爺爺說什麽【人間有味是清歡】的,這是哪位大師的新作,還是李爺爺專門寫給我的?”
李鍾歌連忙擺手否認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哪有這個能耐。至於到底是哪個大師作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謝歡歡聽到這話,有些狐疑的看了看清冷的李沁兒和正斜靠著椅背的王榭,目光不停在兩人中間流轉,最終終於將目光盯在柳沁兒身上。
“錯啦、錯啦,是王老弟剛說的。”看到謝歡歡猜錯了,李鍾歌樂的前仰後合。
“這個小子能寫出這種意味的句子,難不成是抄的?”謝歡歡詫異的看著王榭,一句話順勢脫口而出。
王榭聽到這句話,瞬間臉上一陣黑線。
但是很快,謝歡歡臉上使勁擠出笑容,朝著王榭說道:“王榭,我很喜歡這個句子,我能抄下來掛在謝家宴嗎?”
“行吧。”王榭無所謂的揮揮手。
但是很快,李鍾歌反應過來,問王榭道:“我怎麽越聽越像古詩詞,你小子是不是還藏了一手。”
王榭可不想使勁顯擺,趕緊擺擺手道:“一時戲作,都是運氣。”
“那真是太可惜了。”李鍾歌假裝遺憾的說道,隨後又拿眼睛輕瞟著謝歡歡,“要是誰能求求我們王榭老師,說不定就有了。”
謝歡歡眼神一轉,就明白了李鍾歌的意思,於是朝著王榭雙手捧胸道:“哎呀,王榭,你一定還有的,對不對。”
“沒有了、沒有了。”王榭啥時候見過這場面,眼神不住的往謝歡歡身上瞟著。
“咳。”
一陣清冷的聲音打斷了王榭和謝歡歡的對話,王榭心裡一涼,完了,忘了正牌娘子還在旁邊坐著呢。
“相公,你就說說吧,妾身也想聽聽呢。”柳沁兒看著眼前的情況,開始顯示自己的正宮位置了。
“既然娘子想聽,那我就說說吧。”
看著其他人都看著自己,王榭開始輕聲吟誦。
【細雨斜風作曉寒。淡煙疏柳媚晴灘。入淮清洛漸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人間有味是清歡。】
吟誦完畢,整個包間陷入一片寧靜。
“浣溪沙?“陷入沉思的李鍾歌一陣激靈喊了出來。
“果然還是老哥見多識廣,詞牌名正是【浣溪沙】,完整名字是【浣溪沙·細雨斜風作曉寒】”王榭點點頭誇讚道。
“你還有這一手,不得了、不得了啊。”李鍾歌有些失神的看著王榭。
“什麽詞牌名,原來不是詩啊。”謝歡歡嘟嘟囔囔道。
李鍾歌都被氣樂了,指著謝歡歡道,“就你個小丫頭,不學無術。”
柳沁兒美眸也仔細看著王榭,“相公還藏了這一手啊。”
“咳咳。”看著柳沁兒的樣子,王榭弱弱的說道,“我作為一個音樂人,會寫歌詞就肯定會寫詩詞,很合理吧。”
“合理個屁。”李鍾歌指著王榭的手都有些顫抖了,“你...你...”
看著李鍾歌有帕金森的趨勢,看到自己放在桌子上罐子的謝歡歡靈機一動,趕緊打起了圓場。
“對了,李爺爺,你們都是音樂圈的人,我給你們講個音樂圈的笑話吧。”
看著場面氣氛一緩,所有人都看著自己,謝歡歡得意洋洋的開口了,“聽說你們音樂圈出了個吃貨,特別喜歡我們謝家宴的佛跳牆,別人只要請吃飯他就來謝家宴點佛跳牆吃,我們做佛跳牆的大師傅說他工作起碼增加了3分之一。但是聽說他自己又特別摳,從來不舍得自己一個人來吃,有意思吧,哈哈。”
笑了幾聲的謝歡歡看著氣氛又有些詭異了,怎麽就自己一個人笑,不由好奇的道,“怎麽了,不好笑嗎?”
“好笑、好笑,”李鍾歌的臉被忍不住的笑意憋的紫一陣紅一陣,然後強忍著笑意問道,“那你知道那個吃貨叫什麽名字嗎?”
“好像是姓王,叫王什麽來著?”謝歡歡咬著手指開始努力回想。
這時一個陰惻惻的聲音突然在自己身體提醒自己,“叫王榭是嗎?”
謝歡歡雙手一拍,高興的說道:“對, 就是叫王榭,你們說這王榭...”
說道一半的謝歡歡突然表情僵硬的停了下來,緩緩轉過身來看著王榭,勉強開口把話往回圓了一下,“...很可愛吧。”
“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老弟你這名聲都成這樣了啊。”李鍾歌不斷拿手拍著自己大腿笑道。
謝歡歡看著情形不太多,急忙縮了縮身體,指了指桌上的佛跳牆繼續小聲說道:“王榭,這是我給你帶親手做的佛跳牆,你要不嘗嘗看。”
歡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很快王榭就冷著臉和柳沁兒一行人從謝家宴魚貫而出,不過王榭手裡還是抱著那個裝佛跳牆的罐子,這是自己的戰利品。
讓我們將時間撥回到10分鍾前。
當時暴跳如雷的王榭發揮了自己作為宗師級廚師的實力,將謝家宴的佛跳牆中出現的問題一一指出來,比如並不是在紹酒的壇子裡做的,比如要用鴿子蛋而不是鵪鶉蛋,比如並沒有用荷葉封口了...
直到說的小姑娘快哭出來了,才心情舒爽的住了口。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說的很多細節都是地球上的,而地星上的佛跳牆,配方早都失傳了,現在有的只是謝歡歡的爺爺通過古人殘缺的菜譜筆記慢慢還原回來的。
所以最後小姑娘生氣的有些口不擇言了,漲紅著臉對王榭喊道,我要是按你說的辦法改良出來的不好吃,我這輩子都賴定你了。
而當時正得意洋洋的王榭,並沒有看到旁邊的柳沁兒,在聽到謝歡歡說的話時,那瞬間如利劍一般的清冷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