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易俠並沒有準備什麽鼓舞人心的話語,這次集結他的目標單純而明確,就是要為被旁人忽略的將士們正名:“剛才我從薩拉特口中得知外界都將南海鎮大捷的功勞歸於我一身,今日叫你們來此我便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訴世人,沒有你們,我什麽都不是!”
站在台下的米克爾是來自於吉爾德麾下的一名普通士卒,在南海鎮大戰時一直都跟著小隊長堅守在工事之後斬殺一個個通過障礙而來的亡靈,雖然他們的防禦范圍始終沒有被突破,但最終他們小隊還是只剩下了六個人。
今日這突然集結實在讓他有些摸不清狀況,可當將軍站在台上說出這番話時他卻被震得有些發愣。他們這些守備軍雖然不像領主麾下士卒那樣如農奴一般,但歸根究底也只是生活在最底層,靠著些微薄的銅子勉強維持生計的平凡人罷了,哪裡會有長官將功勞歸於如螻蟻一般的他們?
“聽錯了吧。”他不由得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皮易俠敏銳的感官自然讓他察覺到了台下士兵們心中疑惑,但他也並沒有太過在意,多少年積累下的東西根深蒂固豈是自己幾句話就能動搖的,更何況他也從沒想過要改變什麽,今天這一出最根本的目的不過是為麾下將士們正名罷了。
猛地從戰甲上拽下一塊甲片,然後在不經意間掃了眼上面的小字便高聲喊道:“薩拉特上前!”
薩拉特這種積年的統領自然不會如普通士卒一般對現在的情況摸不著頭腦,只見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裝束便快步走到皮易俠面前單膝跪在地上行了一個標準的騎士禮。
“薩拉特為南海鎮大捷實際指揮,若無他便無此大捷。”說完便將手中甲片交與他手中。
薩拉特雙手接過甲片,看著上面刻著的名字,饒是他歷經世事早已不是當年的懵懂少年,卻也一時間有些心潮澎湃。
此時皮易俠又從甲上扯下一塊鐵片,掃了一眼後卻又扯下旁邊的鐵片才喊道:“杜克上前!”
聽到喊聲,杜克快步走到台上,學著薩拉特的樣子跪在了皮易俠面前,就聽將軍高聲說道:“高階死亡騎士藏在軍中突入我軍防線,若無杜克及其中隊拚死攔截那一戰我軍便再無回天之力!”
說完他將兩塊鐵片同時交於杜克手中,此時杜克才看清那兩塊鐵片上分別刻著自己的名字和自己中隊的代號。
又一塊甲片被扯下,皮易俠喊道:“勞雷斯上前!”
這個從北洛丹倫而來的難民此時難掩心中激動,紅著眼眶單膝跪在皮易俠身前便聽到他說:“勞雷斯新兵營小隊長,若無他拚死擋下死亡騎士偷襲,我便早已死在了南海鎮。”
每一塊戰甲上的鐵片被拽下,便有一人走到台上,隨著皮易俠一陣陣的話語那人的功績便如風般傳遍了這片丘陵。
馬塞洛望著台上威風凜凜的軍團長,心中當真是五味雜陳。早在支援銀松森林時皮易俠便是他的下屬,時至今日對方在各種機緣巧合下成了軍團長,可自己卻仍然只是一個中隊長。若說心中沒有一點妒忌那肯定是在撒謊,但熟知皮易俠履歷的他同樣也深知這一路的機緣巧合是皮易俠在自願或者非自願的情況下用命拚來的,若易地而處他自問是沒有這份實力與魄力拚出這份機緣巧合的。
看了看自己身後的士兵,他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個念頭:仗還有很多,也許......還有機會?
“馬斯克上前!”皮易俠又從戰甲上拽下一塊鐵片。
聽到自己的名字馬斯克不由得愣了一下:我?我什麽會喊我?
直到後邊的人壓著嗓子喊了幾聲後,他才反應過來,走到台上他同樣也如之前的人一般單膝跪於皮易俠面前。
“南海鎮一役,若無他所領之火炮,我南海鎮守備軍不知又會增加多少傷亡!”
不等他退下,皮易俠又從身上拽下一塊鐵片,將其舉在過頭頂高聲喊道:“南海鎮守備軍所有將士上前!”
“嘩!”鎧甲碰觸之聲頓時響徹天際。
場中所有將士在皮易俠喊出這話後全都單膝跪地,靜候其令。
“南海鎮一役,若無爾等奮勇殺敵,憑我一人又怎能守住這南海鎮!”說完他將這塊鐵片收起,摸著胸口處那塊沒有被扯下的鐵片許久沒有出聲。
正當眾人都疑惑這是為何時,就聽皮易俠的聲音再次響起,只是這聲音中雖透著一些哀傷,卻遠之前那般高亢嘹亮。
“南海鎮守備軍所有陣亡將士上前!”接著皮易俠便單膝跪於地上大喊一聲:“在!”
隨著這喊聲,杜克眼中仿佛看到了那些隨著自己堵向防線缺口的士兵們:“沒錯,他們是死在了那一戰中,但只要我還活著他們就不會被人忘記!”
“在!”杜克緊隨其後高聲答道。
“在!”
“在!”
“在!”
一聲應答此起彼伏,最終匯成一個聲音:“南海鎮守備軍團陣亡將士還在!”
隨著這響徹雲霄的聲音響起,萬裡無雲的天空中忽然響起一陣陣轟鳴聲,所有人心中都同時生出一個念頭:“這是天地生出了感應嗎?”
皮易俠抬頭望了眼天空,並沒有再任由這種氛圍持續下去,只見他起身後抽出腰間佩劍高舉於空中再次高聲說道:“自即日起你們要時刻牢記,南海鎮守備軍團的榮耀便是你們的榮耀,而我會與你們一起守住這份榮耀!”
說完他沒有理會在各個統領引導下高呼“萬勝”的將士們,轉身下台騎上千G馬便往營外疾馳而去。
中軍大營。
加瑟裡斯安排完大致進軍路線後便一直對著地圖思索對達拉然的進攻該以怎樣的方式進行,老實說此次雖然是分兵兩路,但對塔倫米爾那邊他卻表現的有些不太上心。
根據斥候探查,塔倫米爾的亡靈確實不算太多,但南海鎮守備軍團同樣也是一支剛剛經歷了大戰的部隊,這種情況下加瑟裡斯的不聞不問不由得引起了身邊侍從們的疑惑。
“元帥,塔倫米爾那邊要不要派點支援?”
加瑟裡斯饒有興致地對著侍從官問道:“你有什麽想法嗎?”
“畢竟皮易俠軍團長麾下只是守備軍,而且現在並不滿員,我怕........”
此時一陣陣整齊的呼喊聲傳到了加瑟裡斯耳中,他疑惑地向侍從官說道:“去看看怎麽回事。”
加瑟裡斯向來比較看重軍紀,他認為一支沒有紀律的軍隊是打不了勝仗的,所以對麾下士兵在軍紀方面的要求一直很嚴,不論人族或是精靈、矮人。
片刻後,侍從官再次返回大帳中將自己了解到的情況仔細地向加瑟裡斯做了匯報,然後在他滿臉疑惑中加瑟裡斯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個小子太護短了。”說完便揮了揮手示意侍從官退下。
他安排皮易俠率部進攻塔倫米爾確實是有考驗南海鎮守備軍戰力的意思,但更多的卻是在為那小子鋪路。
這幾個月發生了太多巨大的變化,大到一個很可能一統人族的強大王國幾乎在一瞬間便成了現在這幅模樣。國王與烏瑟爾死亡的消息傳來時他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感想,人嘛,生老病死是邁不過的坎,只是他們二人是死在了兒子和弟子的手中而已,對見慣了陰暗面的加瑟裡斯來說這並沒有什麽好驚訝的,可當莫格萊尼也差點死在自己面前時,他突然意識到若是自己和莫格萊尼都死了的話那這洛丹倫居然就會在一瞬間化為一盤散沙,連假裝是一個國家都做不到。
按照人類的壽命來算他和莫格萊尼都已經沒有多少年好活了,而且瓦罐不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誰敢保證在這一次次的大戰中自己就能活下來呢?千年來人類第一次出現了一個有可能一統的機會,雖然現在有了一些波折,但只要洛丹倫還在那這個機會就還在。
所以那日在和莫格萊尼的談話中,他們談的最多的並不是怎樣消滅亡靈,而是怎樣在消滅亡靈的過程中培養繼承者!一個在他們死後能夠有足夠威望繼續統帥洛丹倫的人。
加瑟裡斯的家人全都死於獸人之手,自然不會有私心,但他相信擁有子嗣的莫格萊尼同樣也不會有私心,若是有合適的人選,那個固執、保守的老家夥絕對會以最公正的態度不遺余力的去支持那個人。
接著在得到南海鎮的戰報後皮易俠自然就成為了加瑟裡斯心目中的第一人選,所以他才會將參軍不過幾個月的皮易俠提拔為軍團長,所以才會安排他單獨領軍進攻一座重要的城鎮。
原本這些事情輪不到他們考慮,他們也會下意識的忽略這個問題,可是一系列的變故卻硬生生將這個問題砸在了他們面前,讓他們不得不去考慮。
“幸虧及早意識到了,否則這洛丹倫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小聲嘀咕了一句,加瑟裡斯忽然又自嘲地笑了笑:“好歹還能活個一二十年,總不會和那老東西一起死了吧。”
接著他便放下心中所想,強打精神將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地圖上,細細斟酌進軍達拉然的計劃中是否有什麽漏洞。
“唉~~~還是老了啊,最近精神都不太好了。”
這麽一會功夫皮易俠已經衝出大軍駐扎地老遠,聽到那陣陣轟聲的人都將其當成了與天地產生的某種感應,可皮易俠卻知道那就是達內爾和某隻青銅龍交手的聲音。
隆隆聲越來越大,天空中的黑點也變得越來越清晰,待他跑到能夠分辨出大致外貌的距離時便直接將一發盛宴丟了過去。
“嗯,那迷霧中的星辰果然變亮了,身體素質好像也變強了一些。”他沒有關注戰果,而是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身體的變化上。
對青銅龍的態度他早已從一開始小心翼翼生怕改變一絲劇情而招致追殺,變成了如今的恨不得每當盛宴次數攢足便有青銅龍出現身邊。
“這次可惜了,才存了兩發。”心中覺得有些吃虧,但施放盛宴的速度並沒有變慢。
隨後他用一隻手擋住有些刺眼的陽光便騎在馬上觀看達內爾暴打對手,沒過多久那青銅龍最終還是以之前出現過的方式狼狽逃走。
“不是才來過嗎?怎麽又來了?”皮易俠望著緩緩落於面前的達內爾說道。
“基本上每當有重要事情發生時我們都會出現。”達內爾一邊整理著有些凌亂的衣服,一邊解釋道。
看到達內爾似乎並沒有佔得上風,皮易俠又問道:“中了我的技能他應該有虛弱期的啊,怎麽每次見你好像都在被壓著打?”
這麽直白而扎心的問題讓達內爾有些尷尬, 但考慮到皮易俠並不清楚其中緣由便耐心解釋著:“這個怎麽說呢,你就當每次看到的我和他都是新的。”
“新的?”皮易俠有些狐疑地看了眼達內爾試探的問道:“我們是第一次見面?”
“嗯,到底是新生時間線的主角,這麽快就明白了啊。”接著不等皮易俠發出疑問便搶先說道:“這個太複雜了,你不明白的。”
“切。”皮易俠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便說道:“有什麽複雜的,這個時間線的主角是我,其他時間線的主角可能是阿爾薩斯、希爾瓦娜斯、元帥、大叔甚至勞雷斯。”
“咳咳。”達內爾用咳嗽掩飾了一下心中的震驚後才又說道:“勞雷斯沒當過主角。”
“就這麽點事,搞得神神秘秘的,你們青銅龍和永恆龍就愛故弄玄虛。”
故弄玄虛?達內爾馬上便想出言反駁,可卻又不知該怎麽反駁,當年他在面對最終順利成為國王的阿爾薩斯時費盡了口舌,還是沒能讓他明白什麽是時間線,最終被他當做反派和青銅龍聯手追殺了好久。可是面前這位還不等自己解釋便想明白了這麽複雜的概念,在他面前吞吞吐吐不是故弄玄虛又是什麽?
“這些事情和別人解釋不清楚,而你和別人不同,我們對你用和其他人打交道的方式,你自然會覺得有些故弄玄虛。”達內爾有些無力地解釋道。
“明白,其他人都把你們當成反派、壞蛋、破壞者,行了我走了哈。”
說完便騎著千G馬揚長而去,隻留下達內爾在風中獨自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