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茉把睡著的小包子放進搖籃,繼續道,“高順那邊讓他繼續在箕關外等著,每日派人去和堵路的百姓交涉,一則迷惑對方,讓他們以為咱無計可施。”
“二則,等河內遭賊寇洗劫後, 不管這些人是否放行,在王匡兵馬已經離開的情況下,河內人會求並州軍進來驅賊,高順便先不要去打楊奉了,直接率兵去剿匪,則咱並州軍便是河內的大功臣, 河內人民會感激你。等咱們兵馬入駐河內,太行陘上的那點白波賊便是被包了餃子,也無需費力去打,把他們堵在那兒便可以了。”
聽到這兒,呂布再一次折服在媳婦兒的高深智慧之下,他忍不住上前抱了抱阿茉,“夫人真是為夫的張子房,運籌帷幄,計謀百出,此事若成,你黑山可得一筆豐厚錢糧,我接手河內也會順利很多,袁紹卻是要弄巧成拙了。”
張茉笑道,“我哪能和張良比,只不過是因為袁紹不知你媳婦兒是山賊出身,他若知道咱在太行中還藏有數千兵馬,這事便成不了了。”
呂布一本正經反駁,“不, 在我心裡, 你比張子房厲害多了,你腦子裡可是有著上下幾千年的智慧,張子房才幾年,你懂兵法、懂治理政務、更善長出謀劃策,乃是集韓信、蕭何、張良於一身。高祖得三傑得天下,我呂布得你一個便可得天下。”
張茉聞言不由失笑,“我真有這麽能?”
呂布認真地點頭,“在我心裡,你就是無所不能,只要有你在,什麽困難皆能順利解決。”
呂布想了一下又說道,“其實……我若親自帶伯侯去河內,有沒有朝廷任命書也沒太大關系,沒人敢對我動手,只要完成交割,王匡兵馬退出,安仁他們便可以動手了。”
呂布身份和杜畿不一樣,他若在河內遭了意外,並州軍必定是要和河內拚命的, 而且照呂布現在武力, 只要不是被暗算,想殺他難如登天,然而凡事沒有絕對,如果不是到了實在沒辦法的地步,張茉是不會讓呂布去犯險的。
“你確實要親自去一趟,招攬人才,穩定河內人心得由你去做,但不是現在,還是要個護身符好一點,反正還有時間。”
呂布點了點頭,“一切聽從夫人之命!”
找到解決辦法,呂布當日便派人快馬趕去長安,同時給高順傳話,讓他先駐扎在箕關外,泫氏城外的曹性也收到了軍令,先圍而不攻,同時打聽常林下落。
…………
轉眼已經到了七月下旬,在農人們的歡聲笑語中,並州迎來了一年一度的秋收。
上黨郡除了泫氏和高都,其他縣的軍民皆投入了繁忙的秋收工作中,田野裡到處是忙忙碌碌的身影。
呂布帶著十幾個隨從來到上黨陭氏縣,過了沁河又往西邊行了一段,進入霍大山脈,沿著山間小道繞過前面一座小山丘,便見到曹性所說的小聚落,那個出身河內冠族之一的常林帶著族人避居於此。
乍然見到十幾個騎著高頭大馬又配有兵刃之人來此窮鄉僻壤,在田間忙著收割粟穗的農人紛紛愣住,一瞬後或驚慌逃離,或跪在田間頭都不敢抬,唯有一個三十左右的男子起身瞧了一眼又繼續彎腰乾活。
呂布不認識常林,然而他目光在田裡掃過一圈,基本能斷定這個膚色有點黑,身材有點單薄的男子便是自己此次要尋找之人。
呂布翻身下馬,讓護衛們等候在小道上,他長腿一邁,跨過路邊溝渠,一腳正要踩到農人碼好的粟穗上,忽然想到什麽,又立即收回腳,往左邊一條田埂走去。
還留在田裡的農人們悄悄抬頭,
看著這個高大強壯的男人循著田埂一步步走向常林,不知他要做什麽?呂布來到那個穿著粗麻袴、褶的男子跟前,見他穿著樸素,因為勞作出汗,發須有些亂。單從相貌穿著來看,此人就是個地道的農人。
呂布拱手問道,“請問,閣下可是常林常伯槐?”
“正是!”
常林這時候才直起身,放下鐮刀,不卑不亢回了一禮,“見過呂使君!”
“你知道我?”呂布微微詫異。
常林上下打量了呂布一眼,“並未見過,然使君的事跡聽過不少,久經沙場之人,即便卸下鎧甲兵刃,身上依然有一股逼人煞氣。”
他說著轉頭看向小道上的赤兔,“聽聞呂使君有一匹名喚赤兔寶馬,高大雄峻,可日行千裡,我雖不善相馬,亦能看出那匹乃難得一見的好馬。”
果然有點本事!
呂布又問,“那伯槐可能猜到我今日為何而來?”
“使君一方雄主,冒著酷暑屈尊降貴來這窮鄉僻壤,總不會是來郊遊。”常林瞥了他一眼說道。
呂布朗聲一笑,直言道,“伯槐既知我為何而來,可願為我幕中掾史?”
常林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問道,“我聽說,前幾日縣裡發布了今年新的稅收政策,隻征田租,廢除算賦、口賦,便是連徭役也一並廢除了,可是真的?”
“縣裡既已公布出來,還能有假?”
呂布望著眼前收割了一半的農田,“我不敢保證治下不出貪官汙吏、豪強惡霸,卻敢保證在新稅之下,我的治下不會再有餓死之民。 ”
“使君同我想象中的有點不一樣。”常林一臉若有所思地看著呂布。
“世人想象中的呂奉先乃是個殺人如麻、為虎作倀的惡人。”呂布滿不在意地笑道。
常林搖頭,“我聽說使君平南匈奴之亂時以截回錢糧救濟百姓,組織民眾恢復春耕,至今仍深得西河百姓愛戴。後董卓入洛陽為惡,使君亦時常勸諫。一年前我聽人談論起這些,隻當是使君派門客出來刷名望,使君在我想象中不過是個虛偽做作的小人。”
呂布聽了臉色微僵,好嘛,自己認為是惡人的評價還高了,原來在世人眼裡自己就是個虛偽小人?
常林見他並無惱怒之色,話鋒突然一轉,繼續道,“然觀此次並州施行的稅改之策,在下才明白,從前那些人談論之事並非作假,使君確是位明主,心中有正義、有百姓,更懂禮賢下士!”
他看著呂布的神情越發滿意,“秉性更不似傳言中的暴躁易怒。”
聽常林如此誇自己,呂布心裡不免得意起來,“伯槐既認為我是明主,可願追隨?”
常林拱手又行一禮,“使君千裡迢迢親自征辟於田畝,我焉能拒之!”
“好!好!能得伯槐如此賢能之士相助,實乃我之大幸!”
呂布大喜,忙扶起他,“我正欲去往河內,伯槐今日便隨我同去,你的族人家眷,想留在此或回河內或去晉陽皆可。”
常林看著四周翠綠的山林,“此處甚好,便讓他們留於此。”
呂布點了點頭,待常林去家裡收拾了幾件換洗衣物,一行人去陭氏同杜畿匯合後,南下去往河內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