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茉聽了呂布和老農的對話,卻是若有所思,她繼續問道,“老翁,您這一畝地大約能收多少糧?”
老農道,“風調雨順之年好的地能有兩石,一般是一石多一些,若遇旱澇,或減產或顆粒無收。”
“那荒地開出來前兩年收成如何?”
“一石不到,少的只有半石。”
“若有耕牛開荒,一畝荒地多久能開出來?”
老農道,“有耕牛那便簡單多了,把荊棘燒乾淨,再下一場雨,犁鋒利的話,兩天便能開出一畝。”
張茉了然,朝老農拱了拱手,從隨身斜挎包裡掏出數枚銅錢,“多謝老翁指教,這麥您別割了,這些錢先拿去買些糧維持幾日,我過幾日再來!”
老農連連擺手,“這如何使得,小老兒不過嘮叨了幾句,哪能拿公子錢財,使不得。”
張茉道,“老翁這番嘮叨讓在下受益匪淺,錢我放這兒了,再會!”
張茉彎腰把錢放在田埂上,再次拱了拱手,拉著呂布離開。
“阿茉,你是不是想到什麽辦法了?”看著她歡快的腳步,呂布問道。
張茉轉頭看著他,“我要謝謝你,謝謝你給我的靈感。”
“我做什麽了?”呂布一臉納悶,他好像什麽也沒做。
張茉笑道,“你說開荒啊,開荒就是最好的辦法。”
“你要把荒地開出來再和他們交換?”呂布不讚同道,“這不行吧?這麽多荒地要開到何時?”
“你隻說對了一半,我是要用荒地和他們換良田,但開荒得他們自己去開。”
“這更不可能了,你就是以十換一他們都不乾。”
張茉道,“若是單純的以地換地,他們當然不肯了,但我可以補貼、加贈,具體方案待我回去算一下帳再說,如果資金不夠,還可以賒欠。”
“賒欠?他們會同意嗎?”
“更確切的說應該叫抵押。”
“抵押?”
“就是把東西先抵給他們,等我開出礦有錢了再償還。”
“你要抵什麽東西?”
張茉賣關子,“這個日後你就知道了,走啦,先回城。”
走到外面大道上,呂布把張茉抱上馬,問道,“現在學騎馬?”
張茉搖頭,“今日天色不早了,趕緊回城,改日再學。”
呂布翻身坐到她身後,輕甩馬鞭,駿馬撒蹄小跑起來。
“阿茉,你這又是礦又是莊子,只怕瞞不了你義父,他若知道了定然不會同意,會如何責罰你?”呂布憂心道。
以夢中對王司徒的了解,此人除了士人以外,其他人他都看不起,若知道阿茉做起生意,不知會氣成何樣?
“我亦不知,瞞一時是一時,他再氣也不會把我逐出王家吧,到時看能否說服他,最壞結果也是讓我關了礦。”
呂布道,“不如乾脆脫離王家,他又非你親父,何必在他那看他臉色?”
“脫離王家?”張茉微微詫異,聽呂布這話,他似乎對王家頗有成見,義父沒惹著他吧?
呂布擁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認真說道,“阿茉,你跟我走吧,我定會好好待你,不會限制你的自由,不會讓你習那什麽歌舞、禮儀,你想做什麽便可以做什麽。”
張茉並未把他這話當真,玩笑道,“跟你去當逃犯啊?”
呂布道,“我不會一輩子當逃犯,我會闖出一片屬於我的天地,封官封侯。”
張茉不以為意,
“那是你的,跟我又沒關系。而且,我和義父雖無血緣關系,但他確實待我如親子,我又豈能因一座礦之事便不認他?換做是你,你會因一點小事離開魏續嘛?” 呂布搖頭,又道,“他分明是利用你,哪裡把你當女兒了?”
“大家族裡,便是親生女兒也不過是聯姻的工具,不能因為他將來可能送我入宮或將我嫁與別人為妻妾,便否定他對我的愛。如果沒有他,我只是一個連地痞欺負也反抗不了的孤兒,他救過我的命,給了我衣食無憂和良好教育,這些還不夠嗎?”
“再者,拋開感情不說,我當初願意跟著他,也是有目的的,他看中我的美貌和聰慧,我看中他的家世地位,一開始我和他其實只是場交易而已。”
只不過人是有感情的,這場交易早已變了性質。
呂布隨即想到,自己現在和她也只是雇傭關系,但在不知不覺中,她在他心裡,不單單只是雇主!
日久生情,朋友之前、男女之情、父女之情,確實不是說割舍就能割舍的。
“阿茉,我明白了,你是真把那老頭當父親了。”
“你似乎對我義父頗有成見?”
“沒有!”
…………
對張茉來說,換地之事不算太難,難的是礦區基礎設施建設和後續挖煤、銷售一應事情無人幫她,靠裝病逃課出來做事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而呂布顯然乾不了銷售這個活。
還有,莊園和礦區如果不能和王家掛上關系,即便沒人覬覦,光納稅一項就夠她喝一壺了,沒有背景的商人會被官府那些人吸成人乾的。
關於合夥人,張茉在計劃時就已鎖定了三公子王定。
王定十三歲前一直在晉陽生活,對這裡很熟,而且他不愛讀書,也無士農工商那一套,加上最得王允喜歡,找他合作再適合不過。
王定的院子就在隔壁,此刻他正悠閑躺在院子藤椅上納涼,衣衫半敞,烏發披肩,見張茉進來,微微攏了攏衣服,懶懶道:“今日不練琴?”
張茉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王定對面,笑道:“我不練琴不是正合你意?你也不必堵著耳朵了。”
“無事,哥哥我大不了去香居呆著,有美酒美人相陪,一天也就過去了。”
“三兄,整日如此蹉跎光陰,你不覺得很頹廢嗎?”
王定睨了她一眼,“怎麽?父親讓你來當說客?”
張茉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來是想跟你商量個事。”
“何事?”
“你得先答應我, 此事不能告訴義父。”
王定沒好氣道:“哥哥我在你心裡是那般沒義氣之人?”
張茉諂笑,“這不是先通個氣兒嘛!”
她湊近幾分,神秘兮兮道:“我想跟你合夥做筆大買賣?”
“你能有什麽大買賣?”
王定撚起一顆花生米扔進嘴裡,閑閑道,“閑得慌去跑步打拳,莫來消遣你三兄。”
張茉跟著抓了一把花生米,邊吃邊說,“我什麽時候拿你消遣過了?你先聽我說完。”
見四下無閑雜人等,她壓低聲音道,“我在城外發現了一處煤礦,可以做燃料,比薪柴和木炭更耐燒,且存量非常大,估摸著挖幾年都挖不完,想和你一起合作。”
“煤?何物?”
“就是一種黑乎乎的東西,可以當柴火燒的。我對比了薪柴和木炭的價格,簡單換算過,如果一石賣五十錢的話,前期我們一天挖兩百石,一天就收入一萬錢。後期隨著資金和人力的投入,我相信一天挖上千石都不是問題,你想想啊,這可以挖幾年,那得有多少錢?”
“你說的可是石炭?”
張茉這才想起,這東西在古代好像是叫石炭,忙不迭點頭。
據考古發現,中國其實在新石器時代就開始利用煤炭了,西漢至魏晉南北朝出現了一定規模的煤井和相應的采煤技術,這已經不是什麽新鮮事物了,王定自小在晉陽長大,見過也不稀奇。
知道是石炭,王定潑冷水道:“此物無人願用,否則早有人去挖了,還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