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級時,已經半年沒見過面的父母第一次帶著九歌去景城開會。
在會議上,九歌遇到了騎士先生。
“請問您就是九歌女士嗎?”會議結束時,騎士先生應九歌父母的要求前來看護九歌。
“有事嗎?”九歌面無表情的看了騎士一眼,眼神裡沒有任何溫度。
明明聲音還很稚嫩,可她早已擁有了一層拒人之外的冰冷氣場。
“我是應您父母的要求前來照看您的。”騎士先生撓了撓頭,鎧甲發出了“砰砰砰”的金屬撞擊聲。
“我知道……”聽到金屬聲音,九歌怔了一下。
原本都沒正面看過騎士的九歌這才注意到騎士這人不人靈不靈的模樣。
下意識的,感到恐懼的她本能的想跑。
可緊接著九歌的理智卻告訴自己不可以這樣做。
……
景城的會議持續了好幾天。
九歌盼望著的父母陪伴並沒有發生。
這些天裡,除了洗澡睡覺換衣服,一直是騎士先生在指定地點代替新管家照顧她的衣食住行。
在這期間,沒有什麽家規家訓。
除了地點被限制死了之外,騎士無視了所有規矩規定。
不管是沒日沒夜得給九歌放動畫片還是想方設法給九歌找樂子,他都像帶沒幾歲的小毛孩一樣一個都沒給九歌落下。
十二色的橡皮泥、小熊玩偶、花繩、小糖果、電動魔法棒……
騎士陸陸續續換了很多個花樣,只為了九歌能像同齡人那樣笑出來。
一切行為舉動都是下意識的,他也說不清為什麽自己會那樣做。
在騎士已經模湖了的古老記憶裡,似乎也有過讓他始終放不下心來的別扭小女孩。
接觸到九歌沒多久,反應敏捷的他便發現了——九歌的本質或許和她的外表不一樣。
不論騎士怎麽努力,全程九歌沒怎麽理會過他。
但在電視放到《小耳朵圖圖》時,九歌會偷偷的斜眼瞅過去。
某些好看的小玩具她也是想偷偷玩一玩的,可九歌始終沒辦法坦率的開口。
這些都被騎士悄悄的看在了眼裡。
看到了,也懂了,他選擇了不戳破。
轉眼就到了會議的最後一天。
終於,九歌還是忍不住提問了。
“騎士叔叔,你到底是人還是靈?”
“我是……”
騎士聽到這問題也愣住了。
他是人還是靈?
他來自哪?
他究竟是誰?
他還記得什麽?
他要做什麽?
他要去哪?
一連串問題浮現在騎士的腦海裡,他感覺自己頭痛欲裂。
因為一直穿著盔甲的原因,沒人看得到他此時此刻痛苦的表情。
“你為什麽一直穿著盔甲?不重嗎?”見騎士不回答她究竟是什麽,九歌也沒追著問這個。
“呼……我睡覺也不會脫盔甲的,我不可以被人看到長相。”說著,騎士忍著疼痛的不適又撓了撓頭。
“咦?我為什麽不可以被人看到長相?”他小聲都囔著,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落日余暉透過百葉窗照耀在騎士的盔甲上。
隨風飄落的樹葉斑駁倒影映出了他身上的斑斑鏽跡。
殘破虛幻的肉身。
身上永遠無法拖下的盔甲。
真實的騎士又究竟是誰?
騎士想不通,更想不明白。
每當想要探尋這虛無縹緲的真相時,腦袋劇烈的疼痛都會提醒他這不是他該知道的。
“你……不舒服?”九歌眉頭皺了皺,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
看起來對什麽都一個態度的她,其實很能洞察人心。
在這些年“畸形”教育下,正常狀態下的九歌擁有著很強的直覺力。
“頭有點痛。”騎士有些不好意思的重新摳起了手裡的橡皮泥。
盔甲很硬,手指也是金屬的。
橡皮泥根本無法好好的在他的手裡成型。
因為不同顏色團在一起太久的緣故,橡皮泥已經變成了奇怪的黑灰色。
“唉……”
如同小大人一般,九歌搭了個凳子,像小時候一般踮起腳踩了上去。
輕輕伸出手,她將手掌放在距離騎士頭頂五厘米的地方。
綠色的微光逐漸浮現,騎士的頭痛很快便得到了緩解。
當晚回家後,九歌在房間裡抱著娃娃發了很久的呆。
天地間有無數種顏色。
五彩繽紛的色系互相輝映,世界才因此煥發光彩。
既然這樣的話,為什麽各種各樣的顏色攪和在一起卻會變成一模一樣的灰黑色呢?
回憶起橡皮泥最後的模樣,九歌看向了潔白的牆面。
如果可以的話,不論未來會經歷什麽,她都希望自己永遠都能是純潔無瑕的白色。
半年過去,冬天來了。
可能是因為協會給騎士先生安排了和九歌家族一起完成的任務, 九歌開始經常能在新家的外院見到與自家親戚交談的騎士。
每次來到九歌住所附近,騎士都會給九歌帶一些禮物。
先是交給管家,隨後由管家挑選整理後轉交給九歌。
騎士帶來的東西從來沒有重過樣,有時候是吃的,有時候是玩的。
小白兔奶糖、大公雞奶糖、玉米硬糖、魔鬼糖、跳跳糖、口哨糖、戒指糖、石頭糖、金幣巧克力、綠豆糕……
羽毛毽子、跳繩、俄羅斯方塊遊戲機、水壓套圈遊戲機、泡泡膠、電子寵物、換裝貼紙、大富翁遊戲棋、黏黏手、霹靂球、陀螺……
對於那段時間的九歌而言,拆禮物的過程是最快樂的。
騎士送給她的玩具,大部分九歌都是原封不動的好好存放起來。
她不懂怎麽玩,也沒空余的時間去盤那些小玩意。
騎士送給她的零食,基本上管家只會讓她看看而不準吃。
可僅僅是這樣,九歌便已經很滿足了。
騎士叔叔對她很好,比她的親爸爸對她還要好得多。
偶爾二人面對面碰上,騎士還會在九歌面前喋喋不休的講述身邊有趣的事。
描繪平日裡遇到的和九歌一般年紀的孩子是怎麽樣的、愛做什麽事、喜歡玩什麽、有著什麽樣的娛樂。
就算九歌面無表情一聲不吭,騎士也不會生氣。
那段時間裡,九歌看到騎士叔叔也總會想起曾經的管家姐姐。
如果那個時候她乖乖的不跟著姐姐出門,或許管家就不會被辭退了。
就算內心後悔著,九歌依舊渴望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