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敲響,坐在辦公桌後面緬懷過往的陳東升卻仿佛什麽也沒有聽見一般,臉上依舊帶著一副沉溺在幸福中的笑容。
“額,哈嘍?有人在敲門誒,您就算裝也裝得像點兒吧……”
看著他這副完全沒有聽見的模樣,吳秋忍不住用手指了指辦公室的大門,吐槽著陳東升這副懷念的面容。
“嗯?什麽敲門?”
抬起頭,陳東升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好像真的完全聽不見那敲門聲似的。
這時候吳秋突然閉嘴不說話了,目光死死地盯著他頭上那姓名ID,又開始跳轉了……
【陳東升】、【陳東生】
自己好像明白什麽了。
小女孩肯定是已經死了的,她成為了小鬼附身在那個洋娃娃身上,沒日沒夜的在樓道間找尋朋友玩遊戲。
她可能也想過到精神科的辦公室來找尋陳東升,或許這也是她在醫院中少有的希望了。
可惜陳東升發病了,或者說很有可能就是因為小女孩才發病的。
他衍生出了那個叫做“陳東生”的人格,一個完全癲狂的人格,六親不認的逃避著小女孩死亡事實的人格。
憎恨著精神病患者,癡狂想要看著精神病患者被折磨到瘋癲,然後將其大腦切片做成標本,很有可能就是一種復仇行為。
那個展示櫃中的大腦切片,吳秋覺得多半就是當初拿著刀進入小女孩房間,導致這場悲劇發生的精神病患者。
明明只有一門之隔,可是陳東升不願意相信小女孩已經死去,他就永遠也聽不到小女孩在門口絕望的敲門聲!
這個壞人,還是得有人來做啊……
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心態,吳秋感慨了一下,站起身來走到辦公室門邊,伸出手按在那冰冷的把手上面,隨後緩緩按下。
哢——呼——
伴隨著大門緩緩打開,一陣陰風拂面而來,洋娃娃無力地倒在門口,空洞的眼眶中滲透出來的血液仿佛更加粘稠了。
彎下腰伸出手正準備把洋娃娃拿起來的時候,一隻纖細得宛如竹子般,慘白色的小手輕輕抓住了吳秋。
抬起頭,一個眼中正在不停閃爍著淚光,看起來只有十歲左右的小女孩站在自己面前,她的胸口位置一道深刻得宛如能夠看見心臟的傷口,正在滲透出血液……
“大哥哥……陳醫生他是不是生病了?為什麽這麽久沒有來看過我?”
她的聲音很虛弱,有些怯生生的感覺,似乎是很少和外人說話一般。
“嗯,他生病了,很痛苦。”
“有多疼?比打針還疼嗎?”
小女孩兒話語間透露著那孩童的天真,成為鬼被困在這仁愛醫院當中,哪怕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她也絲毫沒有長大。
看著她臉頰上的淚痕,一旁的付雪也忍不住蹲下來伸出手在她那蒼白的臉蛋上擦了擦,將淚水擦拭乾淨。
吳秋卻是望著房間內正用手按在自己太陽穴上,皺著眉頭不停揉搓的陳東升說道:
“比打針疼多了,他需要一束光來拯救那逃避到陰暗面的自己。”
“光?陳醫生怕黑嗎?”
“嗯,他很怕黑,尤其是再也看不見救贖自己內心那束光之後的黑暗,他害怕到只能去逃避。”
刷——
小女孩松開了吳秋的手,朝著辦公室內走去,在死後那麽多年內,唯獨這一次,門是對她打開的……
走到已經快要在椅子上蜷縮成一團的陳東升,
小女孩拿出了自己最心愛的洋娃娃,將其放在她手上。 輕輕地拍了拍陳東升的肩膀,俯身在他的耳邊稚嫩地說著:
“陳醫生,不要怕,洋娃娃它可以陪著你,抱著它你就不害怕了。”
嘀嗒——
辦公桌上那之前被陳東升掀翻後灑落滿桌的茶水,正巧流到了邊緣,一滴茶水落下,明明聲音近乎微不可見,但在陳東升的耳邊,宛如從懸崖峭壁上流落而下的瀑布一般的轟鳴。
又像是平靜的湖面上一滴至關重要的水落了下去,掀起一片漣漪。
不可思議地低頭看著手中的那殘破的洋娃娃,腦海中浮現出小女孩兒收到這件禮物的時候那欣喜過望的表情。
他愣住了。
腦袋如同機械式扭過來看著小女孩,看著她那仿佛從未改變過的笑容,陳東升心中那已經快要到崩潰邊緣地感情,徹底失去了所有的防線。
“啊!不!不應該!你不應該在這兒!你應該在外面的醫院換好了骨髓,快快樂樂的生活在陽光底下,你不應該,在這種地方……”
“嗚……”
陳東升的咆哮一點點變成嗚咽聲,他顫抖著伸出手將小女孩抱在懷中,那小心翼翼的樣子似乎是擔心她受到什麽傷害一般。
“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你,對不起……”
他無力地將頭垂落下來,仿佛沒有臉再見到小女孩一般,一滴滴晶瑩剔透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到地上綻放開一片片水花。
可小女孩卻一步走上前,將自己的額頭輕輕地靠在陳東升垂下來的額頭上,小聲地說著:
“我不怪你噢,陳醫生對我最好了,怎麽會對不起我呢?”
在這一刻,一大一小兩個鬼依偎在一起,如同父女互相傾訴心聲一般,他們的執念或許源自對方,但此刻心結也由對方解開。
小女孩死了,陳東升死了,甚至是罪魁禍首的患者也被報復了。
悲傷是無法逆轉的。
但可以被救贖。
這一刻站在辦公室門口的吳秋,看著裡面兩個本應該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厲鬼,他的眼中卻看到了一絲光明的存在,就像是陽光灑落在大地上。
付雪本就是溫柔的代表,見到這副場景早已淚如雨下的擦拭著,但也奇怪的看著吳秋那面無表情的臉疑惑地說著:
“小秋?你看上去似乎不太開心?”
吳秋甩了甩自己冰冷得如同凍住的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眯著眼睛說道:
“沒有這回事兒,能夠幫助他們我很高興,只是太累了。”
說完這句話後,吳秋腦海中那束聚光燈下的他緩緩睜開眼睛,看向身邊早就已經和諧下來,各司其職在腦子裡做著自己事情的副人格們。
在這本就是意識裡面的地方,每個吳秋都幻想出來一個自己最想要居住的房子,安穩的住在其中。
他有些無奈地朝其中一個始終保持著哭哭啼啼的吳秋說道:
“各位吳秋,咱們好像有點兒小麻煩了。”
“我失去管理情緒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