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竺拱手說道:“陶州牧,雖然我們與袁術乃是盟友。
可袁術擅自進攻兗州,違抗君命,為人臣子,理應忠君愛國。食君之祿,為君分憂。袁術不懂的忠君愛國,還擅起兵戈,已然是亂臣賊子了。
我們理應站在陛下這一邊,對袁術進行征討。當然,等到征討袁術成功之後,我們也可以為他向陛下求情,不枉費我們曾經同盟一場!”
糜竺此言,引發不少人的讚同,紛紛附和。
這讓陶謙心下大喜,如今他正想出兵,糜竺的話,無疑給了他一個台階下。
不是他陶謙背信忘義,而是為人臣子,君命不可違啊!天地君親師,這可是儒家一直以來的觀點。
袁術違抗君命,強行奪下兗州,最後將曹操這位兗州牧逼退,以至於朝廷不得不出兵討伐。
這是大義所在,這是師出有名!
陶謙所能為袁術做的,就是在袁術戰敗被俘之後,為他求情,希望陛下開恩,以全自己與袁術的盟友之情。
陶謙等到議論紛紛的全場逐漸安靜下來,這才準備開口讚同糜竺的建議。
誰知道此時,一直沉默的陳珪,卻突然開口了。
陳珪,也就是陳登父親,原來的沛國國相,徐州世家陳家的當家家主。
說實話,陶謙可以坐穩徐州,也是依靠陳家等世家的力量。
比起單騎入荊州的劉表而言,陶謙整體能力上面,還是略有不如!
可想而知,陳家陳珪的話語份量有多重!
“陛下年幼,因為孫堅和劉辰的救駕之功,以至於對兩人榮寵有加,甚至是言聽計從了。
如今朝堂諸公皆不受恩寵,陛下只聽信劉辰。此次下令徐州出兵袁將軍,也是劉辰對陛下的建議。
諸位難道沒有發覺嗎?劉辰和孫堅如今的做法,是不是很像當初權傾朝野,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西涼董卓?!
劉辰和孫堅,隨著陛下的信任,不懂的休生養息,恢復國家運轉,反而接連發動兵戈,這是至天下百姓與不顧!
當初的十八路諸侯討董,最後雖然成功了,但也失敗了。因為引虎拒狼,終成禍患!”
陳珪似乎感同身受似得,眼看著社稷丘墟,蒼生塗炭,他有些悲天憫人,更是對擅其兵戈的劉辰有些振奮。
然而在場眾人,都不是傻子!
不是陳珪真的多麽愛戴百姓,也不是陳珪多麽忠君愛國,而是陳家也是世家之一,他自然是站在袁家這一邊的。
或者說,滿朝諸公,就是站在四世三公的袁家這一邊的。包括同樣是四世三公的弘農楊氏、當朝太尉楊彪。
世家之間,盤根錯節,錯綜複雜。陳珪明顯是不想對袁術出手,因為唇亡齒寒,兔死狐悲啊!
殿內陷入了死寂之中。
陳珪的分量很重,以至於眾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改口了。
陶謙心下慍怒,直接開口反駁了。
當初陶謙方才到達徐州,需要依靠陳家的力量。可是如今他已經坐穩徐州了。
並且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任誰都能看出來,如今劉辰和孫堅,絕對是堅定的帝黨,他們是站在陛下這一邊的。
而陛下,相信劉辰,對袁術出手。
此戰劉辰的表現更加出色,當初十八路諸侯討董的表現,就已然威震天下,此戰更是轟動海內!
有著劉辰這位神機妙算、運籌帷幄的謀臣輔佐,還有手下那麽多的涼州軍和並州軍的強兵悍將。
陶謙只要不傻,就知道該怎麽選擇了!
“那依陳國相所言,陛下的詔令我們就置之不理了?”
陶謙的聲音在死寂的殿內響起,讓沉默下去的糜竺等人驀然一愣,旋即心下大喜過望。
糜竺身為徐州巨賈,天下數一數二的富商,自然是跟著大勢走,而不是逆勢而行!
如今的大勢就是,陛下再次執掌朝政,劉辰和孫堅一文一武拱衛,手下兵強馬壯!
身為商人,嗅覺靈敏,糜竺的直覺告訴他,此次大漢很有可能會再次中興!
世家,終將臣服在皇權的腳下!
既然如此,他們自然會選擇聽從陛下的詔令,堅定不移的去完成這個阻擊袁術的命令。
若是成功了,他們必將受到封賞。若是失敗了,也無傷大雅,至少他們努力了。
可陳珪的反對,卻讓糜竺等人有些無可奈何。
糜竺說到底,只是豪強,就算陶謙任命他為徐州別駕從事,有了官身,依舊只是豪強。
豪強想要成為世家,難如登天。沒有數代的積累,根本是做不到的。
以至於糜竺面對陳珪的反駁,根本是啞口無言了!
在場將領謀臣,沒有一個人可以撼動徐州陳家的地位。除了陶謙!
而現在,陶謙泄露出來的想法,卻讓糜竺明白,陶謙這是準備堅定不移的站在陛下這一邊了!
至於盟友袁術,一切都只是利益而已,哪有什麽生死與共的過命交情。
就算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也是大難臨頭各自飛!
陳珪心下慍怒,但養氣功夫極佳,面上不動聲色反問道:
“陶州牧當初初來怎到,袁將軍也是出力頗多。怎麽?如今看到袁將軍虎落平陽被犬欺,陶州牧也想要上去落井下石了?”
“哼!”
陶謙冷笑道:“陳國相莫要忘記自己的身份!我們食君之祿,為君分憂。袁術違抗君命,那就是亂臣賊子。陛下既然下令阻擊袁術,你我為人臣子,理應順應君命!”
這時,陳珪的兒子,坐在他下首的陳登幽幽道:
“可是陶州牧,袁術並非強留兗州,他已經多次請命兗州牧,朝中滿朝文武、滿朝公卿,皆是認為袁術有這個資格,為其舉薦。但陛下置之不理!
陶州牧難道忘記了?兗州牧劉岱,貴為漢室宗親,卻在征討黃巾賊的時候陣亡。袁術此舉,也算是為其報仇。於情於理,這個兗州牧的位置,就是應該屬於他的。
然而,陛下卻因為寵信劉辰,對其言聽計從。派遣曹操上任兗州!曹操不過一個閹人之後,何德何能可以為政一方?牧野兗州?
陶州牧怕是不知道,如今天下都在傳播,曹操拍馬奉承,對劉辰溜須拍馬,以至於獲得了兗州牧的職位。
劉辰如今已經有當初董卓權傾朝野的架勢,其與孫堅聯手,已然是黨錮之禍初現端倪了!”
陳珪和陳登,為了袁家,或者說為了世家的利益,不惜攀汙劉辰和孫堅。
但誰不知道,陳家這是為了什麽?
陶謙冷笑一聲道:“看來在你們父子倆看來,陛下的詔令,還不如袁術的面子!”
“陶州牧慎言!”
陳珪面色慍怒,此時裝也要裝出憤怒的樣子,“我陳家忠君愛國,天地為證,日月可鑒。豈容你汙蔑?”
陶謙也是不甘落後。
雙方再次展開了唇槍舌戰。
糜竺等人只能在一旁乾看著,根本不敢插手。
他們是沒有資格插手的。
眼看著氣氛越來越微妙,此時突然有傳令兵匆匆到來:
“啟稟陶州牧,袁術大軍沒有進入徐州琅琊地界,而是繞道青州了。”
“什麽?!”
陶謙有些震驚了,敢情他們吵了半天,袁術最後直接放他們鴿子了?!
不過陶謙不太理解,青州可是袁紹地盤,袁術與袁紹兩兄弟根本不對付,怎麽可能會前往青州?
這就讓陶謙陷入驚疑不定之中了。
陳珪和陳登父子倆也有些吃驚,但他們父子倆的智謀和情報,就比陶謙多得多了。
此時深思熟慮後,父子倆對視一眼,皆是心下了然了。原本唇槍舌戰、怒不可遏的姿態,也化為了鎮定自若。
袁術這是顯然打著禍水東引的想法,想要將戰禍引到袁紹身上。
雖然對於袁家兄弟倆的明爭暗鬥有些無語,但既然不用對袁術出手,那麽陳家父子倆樂見其成。
其實除了因為陳家與袁家等世家的利益關系之外,也是因為陳家不想要將兵禍引進徐州。
徐州可是他們陳家的地盤、根基所在,不能被戰火摧毀,以至於需要背井離鄉逃離江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