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
就在倒下的屍體之前,沈羿遙遙向著靈門行禮,道:“無妄出手過重,犯了殺戒,請方丈責罰。”
在他身後,是騷亂的僧眾和信眾,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激烈戰鬥超乎了絕大多數圍觀者的意料。
靈門方丈見到這狀況,及時的站了起來,身具佛陀數相的身姿有著不可言的莊嚴和悲憫,如真佛化身,讓所有騷亂的群眾都直接靜了下來。
“犯了殺戒,確實當罰,但阻止殺戮,亦是一功,”靈門向著左手的一個僧人問道,“靈淨師弟,你覺得該如何獎懲?”
被他喚作“靈淨”的僧人面相看起來五十歲上下,膚色蠟黃,身形削瘦,一雙眼瞳卻是格外清澈,如同初生幼兒一般。
這一位,正是戒律院的首座,執掌靈龍鐵刹上下清規。
“功過不能相抵,無妄阻止犯僧無嗔是功,犯殺戒是過,”靈淨撥動著念珠,不疾不徐地道,“功當賞,可入羅漢堂經室擇一功法。過當罰,罰其面壁三日,抄錄《往生咒》十遍,為無嗔超度。”
這懲罰可說是不痛不癢,甚至還表達了明確的偏向。
需知《往生咒》一般是念給罪人聽的,用意是為其消弭業障,讓其能夠得以往生。讓沈羿念誦此咒為無嗔超度,算是給此事定了性。
靈門聞言,微微點頭,道:“好。”
他又看向齊九淵等人,對靈淨叮囑道:“至於這三位施主,也有勞師弟好好招待一番了。”
“是。”靈淨應道。
讓戒律院首座前去招待,言下之意自然是要軟禁齊九淵、祁拓海還有冼星君了。
這三人投降得乾脆,沒有給靈門繼續發難的機會,但要是就這麽不痛不癢地放過,那也不可能。
這之後,靈龍鐵刹和這三人背後的門派還有的拉扯,不要個交代是不可能的。
在交代完這一切之後,靈門方丈這才看向眾人,洪聲道:“出世是修行,入世亦是修行,我寺既受一地香火,便有護佑蒼生之責。此次無遮大會之後,本寺將大開山門,招納俗家弟子。此類俗家弟子,入門不出家,出師之後,除不能行惡以外,可不受清規約束。
此外,老衲將派遣寺中弟子前往邊軍傳授武藝,靈龍鐵刹基本武學,悉數可傳。”
在兩個選擇之間,靈門選擇了一個折中之法,便是新增一類弟子——俗家弟子。
入門不出家,讓俗家弟子在出師之後可自由選擇立場,但只要在挑選徒弟之時有所側重,日後有的是俗家弟子投效鐵策軍,抵抗大離。
此法既可支援擎天關,又可給寺中一些出世派的僧人一個交代。甚至於,還能擴大靈龍鐵刹的影響,日後未嘗不會得到一個“天下武功出靈龍”的美名。
這一波啊,是三贏,是一箭三雕。
有過一世閱歷的沈羿都直呼內行,直感靈門方丈眼光卓越超前。
與會信眾聽到此言,也是止不住的歡呼。他們當中不乏有眼光之人,自是能夠知曉靈門此舉帶來的好處。
別的不說,就說這家中子弟,日後是不怕習武無門了。
至於普通百姓,在見到靈門那如佛陀在世的武道修為之後,也一個個都生出投入佛門的心思來,只是限於剃度出家的規矩而卻步,俗家弟子的出現,可說是給他們推了最後一把。
之後,靈門左右兩側的首座們出了三位,和靈淨一同押送齊九淵等人去戒律院做客。
沈羿則是先被帶往藥王院治傷。
無嗔的屍體,則是被暫時安置在一處禪房內。
至於上官沛,這位本該成為漩渦核心的郡守大人也被請了下去,和劍閣、大江幫、天河劍派的其余人一同暫時住在知客院內,不得外出。
之後又有僧人提出了數個議題,無遮大會繼續進行。
沈羿跟隨著一個黃衣僧人往藥王院的方向走,一路上,心思轉個不停。
‘四位首座押齊九淵三人前往戒律院,為防生變,他們之後也許在戒律院看守,短時間內脫不開身。’
‘陳天元未出鎮魔洞,之後靈門方丈少不了去鎮魔洞一趟。若是陳天元當真如傳說中運籌帷幄,那他會將靈門方丈拖在鎮魔洞中。’
‘剩下的首座還有執事僧,則是需要繼續主持無遮大會。’
‘加上如今驟變剛過,正是放松之時,這會是一個殺上官沛的好機會。唯一可慮的就是我該如何脫身,前去刺殺上官沛。上官沛那邊又有誰人在看守。’
雖然這上官沛為了做戲, 並未有高手護衛在側,但他本人也曾習武,實力未知。靈龍鐵刹的首座們雖忙,但食氣境和化煞境的僧人還是不缺,該如何過他們這一關也是個問題。
想要殺上官沛,依然是千難萬難。
正想著,前方那個黃衣僧人突然停下了腳步。
“師叔?”沈羿的步履也是隨之一停,疑聲問道。
“阿彌陀佛,”黃衣僧人低聲道,“貧僧空我。”
空我?
空我!
沈羿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
這不就是那個內定了無塵,要收他為徒的藥王院空我嗎?
“一個半時辰之後,上官沛會出寺,那是你唯一的機會。此物暫借於你,收好。”
空我頭也不回地一甩袖,一個裹著白布的長條飛入沈羿袖中,緊貼著他的手臂。
沈羿不得不繃直右臂,盡量掩蓋袖中的異常,免得被人看出袖中藏著異物。
一股淡淡的氣息順著手臂和那物事的接觸之處傳入身體,沈羿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種悖佛謗法的輕慢之念。
‘闡提戒刀!’
這被空我送入自己袖中的,竟是闡提戒刀。
沈羿當然識得闡提戒刀,畢竟他才從鎮魔洞中出來不久,並且剛剛還和身具闡提戒刀之氣的無嗔搏殺過。
就差一點,他就被無嗔的戒刀所斬殺了。
“你有一個半時辰的時間熟悉闡提戒刀,一個半時辰之後,動手。”
一邊說著,空我帶沈羿走過了一片院牆,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股淡淡的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