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白玉寺化作了棋盤,鐵策軍士兵所形成的大龍,就包圍著棋盤中央位置——天元,也就是小亭所在。
在這大勢壓製之下,便是連“大力神魔”任嶽也要遜色陳天元一籌。
“你也不差。”陳天元淡淡回了一句。
他將目光投在身前棋盤上,又道:“王爺,該你了。”
安王苦笑一聲,伸手一推棋盤,搖頭道:“我的棋藝早就不如你了,哪有什麽該我之說。這天下間,單論棋藝,怕是唯有大離的那位能與你較量了,也不知道你們誰能在此道上更高一籌。”
陳天元面色淡然地收好棋子,道:“三十年前,難分勝負,三年前,我輸了一局。那一局,葬送我二十七年的心血。”
“我前後籌謀二十七年,就為北伐,卻在即將準備完成的關頭被人壞盡了心血,你說我是該恨對手神機妙算,還是該恨某些人的胡作非為?”
言語中幾乎要點明某人身份證的機鋒,讓安王臉上一頓掛不住。
他當然知道陳天元所說的某些人······或者乾脆就特指的某人是誰,在這一點上,某人做的很不地道。
“唉。”
安王歎息道:“看來本王是沒法勸你回頭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安王也隻得將打好的腹稿吞下去,沒了繼續勸說的想法。
高官厚祿,陳天元不稀罕,他要是想要這些,當年也不會來鐵策軍了。
權力地位,也是無用。陳天元現在掌管著鐵策軍,一聲令下有十萬個馬仔給他鞍前馬後,皇帝能給更高的權位嗎?顯然是不可能的。
至於美色······
安王看了看那張禁欲系的撲克臉,很是懷疑陳天元有沒有這方面的欲望。
“但是本王還是想要勸勸你,這江山依然是大玄的江山,單憑鐵策軍一方之力,是無法和朝廷抗衡的。陽谷郡這裡,你就退一步吧。”安王勸道。
朝廷若真要抽調兵馬,百萬沒有,十萬是絕對能夠拿得出來的。
鐵策軍現在能安然無恙,甚至還要掌握陽谷郡,是因為大離在外虎視眈眈,朝廷需要鐵策軍戍衛邊疆,而非沒能力對付。
一旦局勢緩過來,便是朝廷和鐵策軍正面對壘的時候了。
“陽谷郡郡守上官沛勾結大離師相,有令牌為證,郡尉周子午也是通敵叛國,和大離北辰勝於今日會面。”
陳天元面不改色地道:“介於陽谷郡郡守以及郡尉皆有通敵之實,為防戰事生變,鐵策軍接管陽谷郡,那也是合情合理的。至於今後······”
“王爺可知,三年前擎天關被破,鐵策軍傷亡過半,可戰者不足四成,但在短短三年時間後,卻再度達到了全盛時期的兵力。鐵策軍這三年來基本沒有收到朝廷所配給的兵糧,但依然衣食無憂。這是為何?王爺與四皇子不妨在幽州四處看看,看看這裡的人還認不認朝廷。”
一場大難,讓幽州人對朝廷失去了信心,又有陳天元見縫插針,收攏民心,如今幽州名義上依然是幽州刺史管轄,但實際上,刺史也就只剩下刺史這個身份了。
“好一個陳天元。”
四皇子沉聲說著,冷眼看一下陳天元還有空虛,拂袖轉身,“你要和朝廷比人心?好,那就比一下人心。且看此戰之後,你鐵策軍還有多少民心。王叔,我們走。”
他徑直走出亭子,來到沈羿近前,冷聲道:“陸朝風已經受到了懲罰,放了他。
” “嘖~”
居高臨下的語氣讓沈羿一陣不喜,隨著他的《玄君七章秘經》修為逐漸加深,沈羿的性子越發自我,皇子的臉面在他這裡不值一錢。
他乾脆就無視了四皇子,向無因問道:“師兄可是知曉這陸朝風和家師的關聯?”
無因聞言,看了下陸朝風,又看了眼空虛,像是確認了什麽,說道:“師兄我略有耳聞。空相師叔當年嫉惡如仇,被江湖中人稱之為‘明王有火,怒目金剛’,但在他闖出這名頭之後不久,卻是突然返山,自此不出山門半步。”
“之所以如此,便是因為江南陸家這一樁舊事。當年的江南大戶陸家被當地郡守覬覦家財,屢次侵擾,空相師叔當年氣盛,聽聞此事之後奔走千裡,夜摘郡守人頭,免了陸家之難。
但在之後,郡守家人卻是認為那是陸家暗中派人刺殺了郡守,次日便盡起人手將陸家滅了門,僅有一少年被師叔救出。師叔對自己給陸家帶來的滅門之禍深感愧疚,在護持少年到安全之地後,再返江南,除惡務盡,但當他返回江南之時,卻遭到了三法司的圍攻,險些葬身於埋伏之下。”
“向三法司舉報空相殺人之舉的,便是我父,”被壓著跪在地上的陸朝風獰聲道,“若非空相殺了郡守,我陸家不過是損失點錢財而已,根本不會因此而滅門。俠以武犯禁,你們這些江湖中人自恃武力,胡作非為,皆是罪有應得。師債徒嘗,你作為空相之徒,便該償還此債。 ”
感情這陸朝風想要挑撥靈龍鐵刹和鐵策軍的關系,不光是因為想要升職加薪,還有私仇在內。
就是這私仇······
饒是沈羿這般見慣了市面的人,也不由為這奇葩的腦回路而驚愕。
“你家被貪官所屬滅門,你一不怪官府,二不怪貪官,反倒是怪小僧師父多管閑事?雖然小僧的師父行為有所不當,但這並不是你們恩將仇報的理由。”
沈羿伸手按在陸朝風頭頂,五指緩緩運勁,有殺機浮現。
對於空相,沈羿雖然沒多少尊敬之情,但他還是對其心懷感激的。雖然空相讓沈羿的苟活大計半道崩卒,但他對於沈羿的教導卻是實實在在的。
沈羿能夠精進這般迅速,全賴空相的傳授。
“師弟且慢!”無因感應到那殺機,連忙阻止道,“師弟,此事對錯難說,空相師叔其實也一直對此懷有一分愧疚,這陸朝風和其父固然可恨,但犯不著為此破了殺戒啊。”
“師兄不必相勸。”
沈羿搖頭道:“無論對錯,這份因果,我接了。今後陸家之人若要報仇,無需找我師,找我便是。”
就當是回報空相的授藝之恩,也為讓自己念頭通達吧。
沈羿明白自己心裡想的是什麽,他也願意將其付諸於行動。這人生在世,固然要講究得失,但比起得失更重要的,還是隨心而動。
他想做,所以就做了。
“阿彌陀佛。”
這一刻,沈羿面上浮現出淡淡的安詳,五指運勁,陸朝風七竅流血,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