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滋德殿中,趙匡胤俯身下跪,額頭貼著地面,一聲平常很輕飄飄話,此時卻帶著沙啞,可想而知此時趙匡胤心情。
母親杜氏的擔憂趙匡胤是知道,說句不好聽的,他也就是趁著人家孤兒寡母,但話又說回來,合該他們老趙家坐天下,一般人還真遇不到這事。
“唉……”
趙匡胤的呼喊,讓坐在上方的杜氏一聲歎息,趙匡胤聞言緩緩抬起頭,正眼瞧了一眼其母。
“娘,既然您不說,那就讓玄郎來說,這件事的確是您錯了,兒子對任何人都不會怪罪,包括符家六姐。
您若是沒有這種想法,借她兩個膽都不會有此言語,以至於後來連二郎都聽說了此事。
相信娘也看到了,二郎今日做出如此傻事,姑且兒子將這帝位傳給二哥,娘以為二郎會如何?
到那時,我趙宋之江山,將永無寧日,除非娘希望玄郎親手將自己兒子幽閉至死。”
趙匡胤語氣平緩,面前的人是他母親,親生母親,他能說出自身母親的錯誤,這都已經是不孝之罪。
但是,趙匡胤覺得自己此言是忠言,就和趙德昭當初說他一樣,忠言逆耳罷了。
他對於自家這個兒子太了解了,說句將他的帝位視為囊中之物都不為過。
這種事情放到別的皇帝父子身上,絕對是大忌諱,可在自己這裡就不算什麽,傳位兒子總比傳給弟弟好吧。
所以說對於母親杜氏的想法,趙匡胤是一百一萬個不願意。
兒子不爭氣,兒子沒本事,守不住這江山,給他又何妨?
但是現在呢?趙德昭這一年的成長他是有目共睹的,不管是對於潞澤二州戰局的看法,還是朝廷財政問題,都是挑不出一點毛病,隨軍出征的表現更是讓他滿意。
自己想要實行軍製改革,趙德昭直接說到他心坎裡,這種兒子,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更不要說,他母親杜氏這種想法太危險了,如若自家那個二弟起了這個心思,必然會出現爭鬥。
“怎麽會,兄終弟及怎麽會?”
杜氏慌忙搖頭,她再怎麽狠心也不可能將趙德昭幽閉至死,一個是他大孫子,夭折兩個好不容易活下來的,一個是她兒子,十月懷胎身上掉下的肉,手心手背舍誰她也不願意。
“娘,兒立國號宋,曾聽人說古時成湯,以仁治國,商朝天下傳二十八代,傳到紂王時期,其人正好與成湯相反,好殺殘暴,屠戮功臣。
時武王於孟津會師,起兵伐紂,滅商而建周,武王建立周朝之後,聽說紂王之兄微子為人很仁德,故把他找來在其祖成湯發祥地,便是今日的宋州,建立宋國。
宋國在微子治理下,百姓豐衣足食,糧茶多產,兒子今日立國大宋,就是要兼取古時成湯微子之美,以仁德治天下,造福百姓,還一個太平盛世。”
趙匡胤拱手一禮,靜靜看著其母,杜氏眉頭一皺,面部疑惑之色,還不等她有所問答,趙匡胤聲音又隨之傳出。
“娘,宋立國後,一度為春秋霸主,榮極一時,然娘可知,宋國也曾歷經覆滅之禍,而這根源便是兄終弟及。
宋宣公擇弟嗣位為君,百年後其弟又將君位歸還兄長之子,其子怎可願意,進而引發五代骨肉相殘之禍。
娘,恕兒直言,若是二郎無才無德倒還罷了,兒和光義乃是親兄弟,這江山交給他又有何妨。”
“不,不,不可能,
二哥不可能會做出這等事。” 杜氏搖搖頭,她本就是出自名門,宋宣公事情自然是清楚無比,她不相信自己兒子能做出這事,這其中乾系太大了,杜氏心中此時猶如刀絞。
“娘,縱使二哥不這樣想,可他自己兒子呢?他們可都擁有嗣位權利,娘,您能看出主少國疑,難道就想不通此事嗎?”
趙匡胤又是一禮,他那個弟弟做出不做出這事先不說,就憑那麽子嗣絕對是不願意的。
這話還只是他說輕了,要是真出現兩個佞臣,朝前朝後給趙光義散布謠言,他能想的到,不等他兒子們出手,趙光義直接就能將自己子嗣圈禁。
無他,因為他也是皇帝,這其中的道道自然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娘,二郎這一年的變化您看的到,兒子兩次出征將他帶在身邊,就是為了鍛煉他,兒子還是那句話,為了大宋安危,請娘三思,不可再言此事了。”
趙匡胤頓地叩首, 兩者相爭,必有一傷,一個是他親弟弟,一個更是他親兒子,折了誰他都不願意看到。
“我兒,你言為實乎?”
杜氏撐這手中拐杖,敲了敲地面,到了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這個想法有多危險,這是要讓趙家背上骨肉相殘罪名。
“罷了罷了,今後老身不聞世事,下去吧!”
杜氏沒有讓趙匡胤回答,這件事給她的打擊太大了,本來以為能避免主少國疑,卻不想其中有這等隱患。
“諾!”
趙匡胤應答一聲,也沒有停留,他知道這件事得慢慢讓這位母親接受,自己今天說的這些話太大了。
趙匡胤出了殿門,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就如同他此時的心情一樣,這個皇帝一點都不好做。
“你便是王安?”
趙匡胤眼角撇向右手邊的宦官,自家兒子做出的這等事情,讓他即好笑又有些許生氣,不過他也是非常好奇,這件事知道的人就那麽幾個,趙德昭又是如何知曉的?
“是,奴婢王安拜見陛下。”
王安感受到趙匡胤氣勢,慌忙跪倒在地,整個人顫顫巍巍,牙關有些作響,難道自己做出什麽天怒人怨事了。
趙匡胤沒有理會,直接在王安身邊走過,這件事他本來也沒有想著要追究趙德昭,所以對自己兒子安排的眼線,自然也不能追究。
不然,敢監視自己老娘,當朝皇太后,腿給你卸嘍。
王安見到趙匡胤離去的背影,再也堅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絲毫不知自己險些逃不過被卸腿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