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二妮笑著點頭:“是正好用。燕子,這活兒你放著,待會兒你大哥下工過來,讓他幫你扎起來,他乾細發活兒不如老二,編大筐、扎籬笆這活兒還能做得來。”
鄭小田白她一眼,笑道:“大嫂這還自謙上了,論嘴皮子俺家那個還行,輪動手他可是差大哥太遠啦!”
妯娌倆互相打趣著,又重新回去忙乎上了。
凌城燕洗把手,拎了暖瓶,拿兩隻碗出來,小杏跟著把家裡唯二的兩張矮腳凳拿過來,凌城燕倒水招呼兩位堂嫂喝水,小杏就給兩人放下腳凳:“大伯娘、三伯娘坐下歇會兒。”
鄭小田看著小杏,滿眼稀罕:“哎,還是小閨女貼心疼人,小杏俺是越看越稀罕,恨不能拐回家當閨女去。”
大嫂趙二妮撇嘴笑道:“你當伯娘的,誰還管得住你稀罕小杏啊?”
趙二妮四個孩子,兩兒兩女,啥也不缺;鄭小田卻只剩了倆小子,盼著三胎生個妮子的,可老二紅亮都四歲了,也沒再懷上,只能看著別人家的小閨女流口水了。
凌城燕拿把鐵鍬,跟著大嫂學著翻地,她這幾天身體恢復不少,力氣又大了些,翻地很輕松,還得了大嫂二嫂好一陣誇。
臨近傍晚,兩位堂哥下工回來了,王連起來到二話沒說,挽起袖子就動手扎籬笆,二堂哥王連發卻拎著漁網來的,招呼凌城燕再去下幾網。
大哥和兩位嫂子笑著擺手,凌城燕也就跟著去了,半個小時不到,拎回半桶魚來。
兩位嫂子接了魚直接回家,做魚想要好吃,要舍得放油放作料,凌城燕娘仨這裡啥也不湊手,她們直接帶回去做好了再送來。
倒是野兔肉,凌城燕洗剝乾淨,用斧子剁了小塊,放在鍋裡燉上。
大楚時雖帶兵打仗、戰死沙場,但曾經也被阿娘督促著學過幾天上灶,簡單的菜色還是會做的。
這年代,缺油少肉,只要不是把鹽錯放成糖,用清水煮煮,都能吃得很香。
兩位堂嫂沒再回來,而是打發長子大虎送了半盆燉魚,和半籃子貼餅子過來。
兩位堂哥也沒留下吃飯,畢竟是兄弟媳婦,兩位大伯子幫忙乾活行,留下吃飯就有點兒不合適了。
凌城燕也沒勉強,送走兄弟倆,招呼肖娟和崔璀過來吃飯。濃香的魚湯、燉兔子肉,足夠讓大半年沒嘗肉味的兩個女知青激動了。
吃著美味,連寡言的崔璀話也多了些,和凌城燕聊天交流中,兩個女知青察覺到這位與常見的農村婦女不同,這位遣詞用句明顯是識字的,連古詩詞都能隨口就來,一問才知道,是跟著父兄識字,原本家裡還有些藏書,她大都讀過。
兩位知青沒糾結為什麽沒上學,畢竟十年裡教育荒廢、學校停課普遍,沒上過學也很平常。
肖娟更加熱情了,“燕姐,我們屋裡有些書,你過去看看,有想看的沒有。”
凌城燕確實想看看書,了解一下這個世界,於是很高興地答應了肖娟的好意邀請。她還從兩個女知青口中得知了,這個世界有類似大楚‘邸抄’的東西,而且比邸抄更便捷更廣泛的一種實時傳播文件,名曰‘報紙’,上面不僅有國內大事,還有周邊蠻夷諸國的動向,聽得凌城燕眼睛發亮。
請兩位新鄰居吃了頓‘入夥飯’,凌城燕自覺收獲頗豐。吃過飯,她就跟著兩人過去,借了幾本書過來,還得到了一些舊報紙。
雖說都是過時的一些事件、消息,還是讓凌城燕開闊了眼界,
更多的了解了這個世界。 她晚上看到很晚,才感歎著世界變化太大,睡下。
第二天,她一早把小杏和石頭送到大伯娘那裡,就和兩位大伯子,加上大嫂家的紅軍、紅兵,三哥家的紅明一起,趕了生產隊的騾車出發,往二十裡外的河口過去。
他們居住地離海不遠,最近處只有五六十裡,而且,沿海還有數條河溝,河溝裡的水都是鹹淡水交匯,上潮海水倒灌,河裡的水就是鹹的,退了潮,海水退下去,河裡的水又會變得淡一點……鹹淡水交匯,促生了許多特定的魚蝦品種。
剛剛開春的季節,河裡的冰剛剛融化,正是魚蝦最鮮美的季節。
一行人來到最近的潮河河口,凌城燕做主力,王連發做輔助,輪番撒網,不到晌午,就收獲了好多魚。最多的就是春季最美味的梭魚,俗稱‘開凌梭’,是一年中梭魚最美味的時節。
簡單地吃了些帶來的餅子,喝了點兒水,一行人就折返回來。
出去的時候沒有聲張,回來時同樣沒有張揚,一行人先繞到公社,把魚賣給收購站,換成錢,這才回到大隊。
留了一桶魚,都交給大伯娘和兩位嫂子收拾處理,凌城燕端了半盆燉魚和幾個餅子,帶著倆孩子回家。
凌城燕盛了一碗魚,送到兩位女知青屋裡。
肖娟看到又燉了魚,真是又驚訝又高興:“跟著你竟吃好的了,這都趕上過年了。”
崔璀沒多話,而是拿出一封信遞給凌城燕:“白天送來的,你不在家,我替你收了。”
凌城燕接過來一看,信封上的落款是:濱海農場。心裡大概猜到了,是誰寫來的,果然,抬眼,就看見肖娟和崔璀兩人躲閃、尷尬的表情,凌城燕倒是坦然地笑了:“謝了。你們忙,我先回去了。”
回到自己屋裡,撕開信封,取出兩頁信紙來,信開篇——
城燕,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在農場裡安頓下來。不用太過擔心我,我在這邊還好,除了沒有自由,其實生活還算不錯,每天像生產隊一樣下地勞動,早中晚三餐有食堂供應,不至於多優渥,但足夠吃飽,不挨餓……倒是你和兩個孩子,我甚是掛念,特別是小石頭,你月子裡我出了事,怕是讓你擔驚受怕、焦慮憂心,會不會影響到你和孩子的身體?……
凌城燕粗粗掃過信的內容,去看最後的落款:對不起你和孩子的連生。
凌城燕嗤地輕笑一聲,重新回去看信,卻見通篇都是說自己很好,不用妻子擔心,又說他對家中妻兒的愧疚、掛念……一點兒正經事沒說。
這男人,除了家長裡短、兒女情長,就沒有什麽要交待的嗎?!
放下信,凌城燕又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既然人不得自由,那往來信件呢?會不會也會被人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