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燕想問‘你怎麽回來’,但話到嘴邊,想起凌城燕在比武場上的颯爽英姿……她又把話咽了回去。
回到南裡大隊,凌城燕幾人先去了大隊部,把比賽情況說一說,獎狀給老支書王福堂看看。
各家得了消息,紛紛跑到大隊部來了。
張萬祥的妹子和娘來了,吳青雲的娘和兩個嫂子也來了,一個個扒著自家孩子上下左右地端詳,好像一下子發現孩子出息了。
小杏跟著紅軍紅芝幾個也跑了來,兩位堂嫂也來了。
大堂嫂趙二妮把著凌城燕的手笑得合不攏嘴:“哎呀,讓俺看看全縣那什麽官兒,可了不得了……”
紅苓跟在娘和嬸子身後,笑著低聲提醒:“冠軍,就是第一的意思。”
“哦哦,冠軍,還是三個冠軍,哎吆娘啊,怎這麽能耐呐,把全縣那許多大老爺們兒都比下去了……哈哈哈哈……”
二堂嫂也笑:“就是,以後再出去,人家問俺哪裡的,俺就給人說是三個冠軍那個的嫂子,嘿嘿,想想多有面子!”
小杏怯生生地擠過來,低低地喚:“娘。”
凌城燕彎腰摸摸小丫頭,伸手將她抱起來,跟著兩位堂嫂一起往外走。
張玉燕等在大隊部門口,凌城燕簡單給兩個堂嫂介紹了,又對大嫂道:“玉燕家是張堡子的,我去送送她,石頭先在那邊,我回來再去接他。”
大堂嫂很貼心地把小杏接過去抱著,道:“讓你大哥套車和你去吧?”
凌城燕婉拒了大堂嫂的好意,去飼養處借馬。相對於自行車,她更熟悉更得心應手的還是騎馬。
借馬意外收獲了飼養員嘎達叔的一副鞍鐙,老人說是當年東家用的老物件兒,舊是舊了點兒,但仍舊能用。
凌城燕騎馬帶了張玉燕上路,兩位堂嫂帶著孩子們目送一騎兩人漸漸遠去,兩位堂哥跑過來詢問,得知凌城燕已經走遠,二堂哥王連發懊惱地跺腳:“這可怎辦,騎車子追一追吧?!”
大堂哥王連起搖頭:“你沒見過老四家的騎馬,跑得很快,騎車子追不上。”
“那就不管了?……”王連發問。
王連起橫兄弟一眼,道:“你去老校長那邊借車子,我把老四家得的新車子裝起來,咱倆一起去,追不上,也能接應一下。”
兩位堂嫂看的納悶兒,等兩人商量妥當,老二王連發跑走了,大堂嫂趙二妮才拉著王連起詢問。
王連起歎口氣道:“這幾天不是有上門的?”
趙二妮和鄭小田都點點頭。
每年開春,青黃不接時,常常有討飯的上門,往年也就一星半個的,今年聽說南邊旱得厲害,好多人出來討飯,這幾天上門的特別多,一天能有七八撥,不過都是些老弱婦孺,家裡有乾糧、剩飯的,盡量都舍一些,誰也沒當回事。
“就是些老人孩子,能有啥事?”趙二妮疑惑道。
王連起看了媳婦一眼,道:“光老人孩子能走幾百上千裡路到咱這?不過是老人孩子上門,人看著歎欠人,能多討些飯食罷了,年輕的都在村子外頭等著呢。”
說完,王連起不再耽擱,擺擺手,匆匆又回大隊部去了。
凌城燕得的自行車還在大隊部,這裡工具維修板車啥的家夥事兒也全乎,王連起就在大隊部把凌城燕的自行車組裝起來。
家裡的情況凌城燕都不知道,她騎馬帶著張玉燕出了村子,就催馬跑起來,借著天光趕了一大半路,
路上看見有幾個衣衫襤褸、掛著筐子、拖著棍子的乞丐,凌城燕也沒太在意。 她在家待那兩天也見著了,一個老婆子帶著個五六歲的小小子討到門上來,她還給了一個餅子半碗粥。
十裡路,到底沒能趕在天黑前到達張堡子大隊。凌城燕放松馬韁,讓馬兒慢跑著,她掏出帶的餅子遞一個給張玉燕。
張玉燕不會騎馬,一直提心吊膽的,被顛簸的胃裡也不舒服,擺擺手表示自己吃不下。
凌城燕也不勉強,自己吃了個餅子,喝了兩口水。就又催馬疾行,終於趕到了張堡子大隊。
村子裡黑呼呼的,偶爾能看到屋子裡透出來的微弱燈光。
“你們大隊的人睡得挺早。”凌城燕道。
張玉燕有點不好意思,囁嚅道:“煤油難買,點燈的少。”
凌城燕點點頭,帶著馬兒來到一個低矮破舊的農家院落前。
張玉燕道:“這就是俺家,燕姐進去歇歇吃點兒東西吧。”
說著話,揚聲叫娘,屋門應聲開了,走出來一個身形微微佝僂的老漢,還有個梳著發髻的婆子。
“爹,娘,這是南裡大隊的凌城燕,她送俺家來的。”
“哎呀,是小燕啊,玉燕給俺說了你好些事,說你槍法厲害……多虧你送她回來,快進來坐坐……”張玉燕的娘搶上來寒暄。
凌城燕對這種分外的熱情有些不適應, 笑著寒暄兩句,辭了出來,上馬離開。
等張家人追出來,她已經驅馬出了胡同,踏踏馬蹄聲裡,走遠了。
凌城燕來時沒帶什麽家夥事兒,離開張堡子大隊,只剩她一個人趕路,她才警醒地尋了根一丈有余的木棍橫在馬背上。
雖說當下世道還算太平,但誰知道,會不會有剪徑劫道兒的小賊呢?
若是凌大將軍疏忽大意,栽在劫道兒的小賊手裡,那才是把兩世的臉都丟盡了呢。
來時跑的急,一路沒有歇息。
離開張堡子大隊,凌城燕顧念著馬匹,先尋了一條河,牽著馬兒過去飲了點兒水,又把身上帶的餅子掰開,喂給馬兒一個。
人和馬都休息了一下,這才上馬繼續趕路。
不知多少年前,黃河曾經此地入海,黃河改道後,故道留下厚厚的黃沙土,一起風就漫天沙塵。
為了防沙,坐落在黃河故道上的村莊都多植樹,還栽種一些低矮灌木,固沙放置揚塵。
南裡大隊就是黃河故道上的一個村子,看見成片的密林灌木,凌城燕心頭一喜,快到家了。
凌城燕放慢了馬速,由著馬兒緩步前行。
進入林子之前,先要過一條河,這是一條主乾渠,有十來米寬,四五米深,通往村落修了磚橋。
春季灌溉用水多,上遊剛剛開閘放了水,溝渠裡的水很深,最深處起碼有三米。
凌城燕騎馬剛踏上小橋,就聽得前頭雜樹林裡突然傳出幾聲吆喝。
“別跑!”
“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