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在山坳裡封閉訓練了一個月，東省的特訓隊員們一個個的，都大變了模樣。

　原先雖然黑一點，但還是健康的陽光色，但在海邊被海風吹拂，被海水浸泡，被烈陽毫不留情地暴曬一個月後，這些人褪了不知道幾層皮後，變得黝黑發亮，笑起來，兩排白色牙齒特別醒目。

　凌城燕原本就會水，到了海裡，兩三天也就適應了，她也沒再跟著隊員們訓練，每天按照自己的節奏訓練學習，呆在營房的時間比較多，黑的就沒那麽明顯。

　這天早操、早飯後，隊員們又上船訓練了，凌城燕把裝了消音器進行了半個小時的射擊訓練後，走出射擊場，就看見背著背簍的一老一少兩個女子走了進來。

　“阿婆、三妹好啊！”凌城燕笑眯眯和人打招呼。

　三妹是個比較害羞的姑娘，十四五歲年紀，正在上初中，課余時間就幫著奶奶種田。

　她的母親前幾年生病去世了，家裡還有父親和哥哥，父子二人農閑時就去城裡打工，只有農忙時節才回家。

　阿婆的年齡其實不大，六十歲出頭，牙齒卻掉了大半，嘴巴有些癟癟的，一笑露出殘缺的牙床，是個瘦瘦小小還有一點駝背的小老太，很樂觀，見人總是笑呵呵的。

　三妹笑著回應:“凌團長好。”

　凌城燕走過來，接過阿婆身上的一筐蔬菜，拎進炊事班。

　駐地背靠大山，面朝大海，地理位置閉塞，出入只有部隊修的一條窄窄的公路。

　這祖孫倆是山後邊村子裡的，部隊出入買菜不便，偶然情況下，得知方三妹因家境貧困被迫輟學，他們村子的位置又近，翻山過來只需要一個多小時，於是，部隊就用買菜的方式資助方三妹複學。

　今天是周末，三妹才幫著阿婆一起來送菜，兩個筐裡的蔬菜會少一些，平常阿婆一個人背菜，筐裡蔬菜會壘的高高的冒出來。

　凌城燕幫阿婆和三妹把菜送下，重新幫兩人把筐背上，筐裡裝的是炊事班的廚余，阿婆把這些背回家喂豬，能省一些糧食。

　祖孫倆慢慢走出駐地，到大門口時一起回頭向凌城燕揮手告別，然後，慢慢走出去看不見了，凌城燕才轉身回了臨時的辦公室，處理一些事務。

　三妹扶著阿婆上了一處比較陡的山坡，

突然開口:“凌團長可真神氣，我也要考軍校，像她一樣。”

　阿婆笑眯眯回頭看著孫女，滿臉慈愛:“好！”

　阿婆不會說普通話，說話時口音很重，到了駐地也很少說話，只是笑。因為，她說話大部分時候，戰士們是聽不懂的。但這不妨礙彼此的信任和諧，有時候，戰士們空閑了，還會翻山去幫阿婆收拾莊稼，乾一些比較重的活兒，過年過節，阿婆則會親手做一些吃的送來給戰士們嘗嘗，彼此相處的像是家人一樣。

　傍晚，日頭沒那麽毒辣了，凌城燕才會換作訓服去海邊，進海水裡訓練一個小時。

　她不是為了游泳，為的就是不斷熟悉海水和海浪，能夠在大海裡也自有暢遊。

　訓練雖然強度很高，卻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也沒有見到聯合演訓的其他隊伍，仿佛他們來這裡只是集訓來了，而不是實戰演習。

　事情來的很突然，一個月零四五天的時候，夜裡是一點多，白天辛苦訓練的戰士都睡熟了，突然，響起了緊急集合的號聲。

　戰士們一躍而起，忙而不亂地穿衣打背包，然後，跑步出門，來到門前不遠的訓練場集合。

　哪怕，看到門口堆著的器械，眾人也沒有意識到實戰到來，隻以為是負重越野訓練呢。

　“丟掉行李包，每人領一支槍，準備出發。”

　平常的負重拉練有時候背器械，有時候隻背行李，也就是說，不帶器械的時候有，但真的沒有丟掉行李包，隻帶器械的時候。眾人都隱約察覺到了一絲不同。

　眾人跑步出了駐地，沒有去山裡，而是朝著海邊跑去。

　難道是，夜裡搞海灘訓練?只要一想那一尺厚的爛泥，戰士都覺得生無可戀了。

　大半夜起來訓練也就罷了，還要去爛泥裡打滾，太不人道啦！

　許多人在心裡呐喊，但卻沒有一個人落後，跟著命令一直跑向海邊，沒有停止口令，戰士們繼續跑，朝著夜色裡顯得特別莫測的大海。

　夜裡的海水已經冷下來，剛剛睡醒的身體接觸到海水，隻覺得冰冷砭骨，戰士們卻沒有人有片刻停頓，身體禁不住打著寒顫，腳步卻仍舊向前。

　海水沒過了腳踝、沒過了膝蓋、沒過了大腿、沒過了腰部和胸膛……

　所有人不得不把器械舉過頭頂，隻憑兩隻腳踩水前進。

　這些天的訓練成績體現了出來，在波浪翻湧的大海中，隻憑經雙腳踩水，戰士們仍舊保持著前進的隊列，沒有一個人掉隊。

　前進，前進！

　好在，沒用他們滑太遠，有小小的木船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水面上。

　一聲令下，戰士們利落地翻上船，船小，美艘船只能坐五六個人。

　一艘艘小小木船飄蕩在海面上，真的就像一片片落葉， 輕飄而又渺小。

　好的是，小船並沒有看上去那麽孱弱，都裝了馬達，開啟之後，速度居然不慢，劃破海面，擊破浪花，向著深海駛去。

　駛出去約摸兩三海裡的樣子，四周已經看不到山巒隱約的影子，也看不到岸邊的點點燈火了，船周都是水，再遠一點就是黑暗。

　天地間，除了馬達聲、海浪聲，就只剩下身邊戰友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

　他們似乎感覺到自己很快就要溶入這片黑暗，像熱鍋裡放的豬大油，融化時，黑暗中隱約露出了一艘大船的輪廓。

　說是大船，與真正的巨輪是沒法比的，但相比起他們乘坐的這些小木船，就有點兒像是螞蟻和大象了。

　隔著一段距離，小船的馬達停了，四周陷入一片寂靜。

　帶隊班長身上的對講機傳來命令，眾人從船板夾層裡摸出來一把把船槳，然後，分作兩側，一起劃槳，朝著大船圍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