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城燕從省城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快九點了。
王連生沒能按時下班回家,二堂嫂鄭小田過來給孩子們做的晚飯。
凌城燕看七百都困的睡著了,連忙開車送鄭小田回去。
“燕兒啊。”二嫂叫她。
凌城燕開著車回頭看一眼,道:“二嫂,是有什麽事嗎?”
鄭小田道:“你和老四工作都忙,要不,以後讓孩子們去我那邊住著吧?”
凌城燕下意識地想開口婉拒,但嘴張了張,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前線,她是想去的。
一個輪值時間,大概是半年。還要提前到位適應環境,最起碼也要一個月,還有下來後的休整,大概也要一個月……她若真的能上去,前前後後差不多要一年時間。
她完全顧不上家裡,王連生工作再忙,拒絕了二嫂,孩子們怎麽辦?
沉默片刻,鄭小田下車之前,凌城燕道:“多謝二嫂,我和連生商量一下。”
推開家裡的大門,凌城燕耳朵一動,聽到了房間裡哐啷一聲,板凳倒地的聲音,倉皇奔走的聲音。
她的眉尾微微挑了挑,嘴角噙上一抹笑容。
進門,小杏就迎上來,很乖巧地問:“媽媽,你累了吧,我們燒了熱水,你洗洗早點兒休息吧。”
凌城燕笑著表揚道:“小杏長大了,懂事了,知道關心媽媽了。”
小杏笑眯眯地:“爸爸教我的。”
石頭在一邊補充:“爸爸說,他不在家的時候,我們要好好照顧媽媽。”
凌城燕摸摸兩個孩子,讓小杏、紅兵帶著石頭洗漱,她則去了廚房,給孩子們一人衝了杯牛奶。
鮮奶不好存放,訂的量還有限制,她就給孩子們買了奶粉,每天早晚各喝一杯。
吃飽了穿暖了之後,老百姓開始講究營養了。
房間裡,小雨和紅苓正討論著問題,凌城燕把兩杯奶送進屋,叮囑一句:“你們倆別太晚了。”
屋外,小杏和紅兵因為刷牙的問題爭執了起來。紅兵說刷乾淨了,小杏說他那不叫刷牙叫漱口……
凌城燕不管他們,只是讓他們去院子裡,吵吵可以,不能影響到紅苓和小雨學習。
石頭每天早晚都跟著訓練,今天也不例外,這會兒過了他睡覺的時間,已經困的睜不開眼睛了,手中的奶還沒喝完,就打上了盹兒。
頭一點一點的,像個瞌頭蟲。
凌城燕把他手中的杯子拿出來,抱著他去院子裡,讓他坐在小板凳上,兌了一盆溫水給他洗了個戰鬥澡,大毛巾一裹抱進屋。
石頭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翻個身,就呼呼睡著了。
臭小子的個子又長了,伸展著手腳躺在兒童床裡,看起來快佔滿了。
凌城燕笑笑,拉過毛巾被給他蓋上,打開裡側的台燈,拉滅頭頂的熒光燈,轉身出去了。
洗漱完,她又裝了一壺水放在封了火的蜂窩煤爐上。
這樣,等小雨和紅苓學習完,就有溫水衝澡了。
經過外間的小廳,凌城燕心思一動,抬手摸了下電視,果然,電視機還是溫乎的。
她笑了笑,沒作聲。
凌城燕入睡很快,但睡覺也特別警醒,稍有動靜她就醒了。
大門被打開了,有人進來。
凌城燕披衣下床,走了出去。
房門和燈,同時打開。
躡手躡腳進門的王連生嚇了一跳,抬頭看見站在臥室門口的妻子,疲憊的臉上展開一抹笑:“吵醒你了?”
凌城燕道:“爐子上有溫水,你去洗一洗,我給你拿衣服。”
王連生低頭看看自己腳上、褲腿上沾的泥巴,笑笑道:“行,你把衣服給我放在浴室門口就行,你先睡吧,明天早上還得早起呢。”
凌城燕應一聲,轉身進屋,拿出一條背心一條短褲給王連生送出去。
院子裡,水龍頭旁邊,放著一直水桶,發出細微的歘歘聲。
凌城燕心思一動,拿著手電筒過去一看,竟然是大半桶哆囉子,擠擠挨挨、層層疊疊,企圖疊羅漢實施越獄行動呢。
凌城燕拿一隻竹籃扣在水桶上,又把王連生的衣服給他送進浴室,轉身進了廚房。
天熱了,沒有剩飯。
凌城燕點燃柴油爐子,給王連生下了碗面條,加了兩個荷包蛋,又切了一碟子醃香椿,撿了一碟子王連生自己做的蝦油小黃瓜。
在部隊裡有個好處,就是能吃到各地的土特產,都是小子們家裡寄來的,不一定多值錢,但一定很地道。
譬如這香椿,用的是山裡生長的紅頭油香椿,香氣純正濃烈,鮮吃、鹽漬、曬幹了,都非常好吃。
王連生最愛吃這個,有這個,其他菜都可以沒有。
凌城燕的面條還沒煮好,王連生洗完出來,看見廚房亮著燈就進來了。
“這麽晚了,不用忙了,我不餓。”他進門就說。
凌城燕道:“就下了一碗面條,吃一點兒再睡。”
灘塗是什麽條件,凌城燕太知道了,幾十裡都沒有人煙的,他們能吃上晚飯就不錯了,宵夜是不可能有的。
這都半夜了,奔波半宿,肯定餓了的。
王連生走過去,接了凌城燕手中的碗,道:“你去睡吧,我自己盛出來吃就行了。”
看著鍋裡,又笑道:“有雞蛋面條,還有香椿芽,這標準很高了呀!”
凌城燕笑笑,把兩碟小菜端到矮桌上,自己也就勢在桌旁小凳坐了。
見妻子沒有回去睡覺,王連生就問:“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凌城燕把二嫂的提議說了, 然後道:“我最近會比較忙,很可能會出大任務。”
具體任務不能說,但可以讓王連生知道,她之後可能要出道任務可能要離家很長一段時間。
幾年來,王連生已經習慣了妻子的疏離,今晚能半夜起來給他做飯,還陪他說話,他已經有了一點不好的預感。聽了凌城燕的話,他的眼睛都下意識地縮了一下。
他想問什麽時候,他甚至想說能不能不去,但對上妻子的眼睛,她的眼睛裡沒有遲疑沒有半點兒怯懦,他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重新認識後的妻子,是從容的、淡定的,但也是積極進取、勇於追求的,她不是男兒,卻比許多男兒更勇敢、更果斷、更知道自己要什麽。
題外話
昨天的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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