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情況?不是說負翼族人數稀少嗎?這，這恐怕得有小兩千人了吧。”就連身經百戰的副將都對這難以置信的場面感到震驚。

　　此時樓堡與兩翼營牆上的守軍也就三千人左右，去掉那些負責搬運彈藥、維修營牆等後勤人員，基本對對方人數相當。面對可以自由飛行的負翼族，營牆的高度優勢瞬間變成缺乏靈活的劣勢。以往負翼族最多也就百十來人，利用樓堡上層的兩架排弩就能起到很好的壓製效果。可這次同時出現這麽大的規模，排弩冗長的射擊間隔注定它們派不上多大用場。

　　別說在場的將士們，過去幾百年間應該都沒有人見過將近兩千雙翅膀在天空中飛翔的場面。雖然那些上下起伏著的通通都是敵人，是自古就與人類不相容的異族，但此時此刻的畫面著實令人不得不慨歎一聲壯觀。

　　恐怕也就只有第二次全面戰爭，或者說帝國創始之戰中，與祖龍一同飛躍北地山脈的古龍軍團能與此情此景相提並論。

　　對於從出生就在地上，吃喝靠土地，成長靠土地，直到死亡都必須腳踏實地的人類來說，翱翔天際本就是一件神聖且令人向往的事。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感慨的時候，傾巢而出的負翼族以志在必得的姿態而來，想辦法應對才是當前最重要的事。

　　鳩魯立刻派人向東西兩翼傳遞消息，命令他們盡最大可能派人前來支援。不過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支援不可能比敵人先到。也就算是個心理安慰罷了。

　　“所有人，不要管戰鬥配置了，拿兵器，上營牆。”鳩魯轉身朝營地中的軍士們大聲鼓舞著:“他們只是能飛而已，除此之外和我們沒什麽區別。數倍於我們的蜴人被我們擊潰了，靈活善動的狼人被我們擊潰了，身若堅甲的蜥人被我們擊潰了，體高力大的猿人也被我們擊潰了。區區會飛的鳥人而已，拿起你們的弓弩，擲出你們的投槍，準備好身邊的軍械。成敗在此一舉。”

　　鳩魯高高舉起碩大的石錘，繼續說道:“重錘永不妥協，人類決不言敗。重錘軍團全體，為身後的同胞一戰，守護樓堡到最後一人。”

　　營地中的軍士們動了起來，將所有戰備搬上營牆。無論男女老少，無論軍銜職位，所有人紛紛拿起弓弩對準遙遙而至的負翼族。

　　敵人的陣列很分散，似乎並沒有針對個別某處。同時又飛得很高，架設在營牆上的大型機弩並不能過度抬升射擊角度，就算放出重箭，無可避免的彈道下墜就是敵人的保護，他們來閃避都不需要。軍士們只能眼睜睜看著敵人越來越近卻沒什麽辦法，白刃戰在所難免。

　　在距離樓堡兩百步左右的位置，負翼族停了下來。正對著樓堡的陣列中飛出一男一女兩人。這兩人是千余人陣列中唯二兩個背負羽翼的人，男性是靚麗的天青色羽翼，女性則是稍顯黯淡的棕色羽翼。

　　鳩魯立刻認出，那棕色羽翼的女人就是此前交過手的羽族。她手上拿著的還是之前見過的雙頭薙刀，這次她穿了一套做工粗糙的半身甲護住胸口與下腹，細長的雙腿仍舊裸露在外，不似生者的灰白色皮膚在陽光下顯得更加異樣。

　　倒是她旁邊的男性羽族穿了一身堪稱華貴的素色長袍，長袍下覆蓋著一套銀白色的精美輕質鎧甲。看起來很像王城的貴族少爺們鍾愛的款式，在一眾布衣蔽體的負翼族中顯得尤為另類。他手上沒有武器，脫離陣線飛出一小段距離後竟然擺出了喊話的架勢。

　　“咳咳。

”男性羽族做作地咳了兩聲，其實他根本不必如此，在場數千人的注意力早就已經集中在他身上了。　　“對面的人類，我給你們一個出來投降的機會。就憑你們建造的這種低矮城堡，也就只能抵禦一下那些低能族群，在我們高貴的負翼族面前是不起作用的。速速投降吧。”

　　由於距離還比較遠，這番喊話傳到樓堡已經聽不太真切了。

　　塗月隨口嘟囔了一句:“這家夥腦子有病吧。”一句話把周圍的眾人逗的直樂。

　　誰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場面，這麽多年來，還從來沒有過異族叫陣的情況。就連鳩魯將軍都不知道該怎麽回應才好。

　　這時，遠處那女性羽族接了一句:“大哥，咱們離得太遠了，他們可能聽不見。咱要麽靠近些，要麽你喊大聲點。”

　　看上去她只是在於身邊人交流，也沒有大聲叫喊，但話語倒是能夠清晰地傳過來。

　　男性羽族厭惡地瞪了她一眼，卻並沒有進一步動作。既沒有獨自靠近樓堡，也沒有提高音量再說一遍。卻是對身後的部隊發號施令:“看來人類是不打算投降了，投矛準備。”

　　那些生著各式各樣翅膀的負翼族順從地做出投擲的準備架勢。

　　男性羽族滿意地笑著，然後對女性羽族吼道:“還有你，怎麽不聽指揮，做投矛準備。”

　　女性羽族身上並沒有帶投矛，她似乎想要反駁，想了想沒說出口，轉身從一名背負骨翼的女性手中接過來一根。她拿在手裡掂了掂，方才說道:“好了，我做好準備了。”

　　男性羽族像是還有怨氣沒法發作一樣冷哼了一聲。隨後下令道:“各就各位，都給我投到城牆上去。準備，射擊！”隨著喊聲，他還配合著伸出手臂指向樓堡。

　　可雙方還有兩百多步的距離，根本就不在投矛的攻擊范圍內，即便佔據高度優勢，大多數投矛也都落了空。女性羽族並沒有動作，倒是剛才給她遞矛的骨翼少女擲出的攻擊飛到了營牆上，矛頭硬生生插進牆頭，但並沒有傷到人。她是少數幾個能做到這一點的負翼族之一，其他人的投矛並沒有釘在牆上的力道。

　　男性羽族憤怒地大喊:“你們都在幹什麽，浪費武器嘛。”

　　女性羽族沒好氣地低語了一句:“隔得這麽遠，還想怎麽樣。”

　　“你說什麽?你是要質疑我嗎?”男性羽族惡狠狠地對她說道:“還有，你為什麽不聽指揮。所有人都投了，只有你不動彈。”

　　“你不是也沒動彈。”女性羽族反擊道。

　　“我是指揮官，族長欽點的指揮官。你在這就只是我的護衛，不聽命令看我怎麽懲罰你。”

　　女性羽族長出口氣，一副懶得和你爭的表情。只見她猛然發力，普普通通的投矛在她手中仿佛一道流星般飛了出去。投矛凶猛地砸在樓堡西側的營牆中部，竟然直接將厚實的營牆擊穿了。投矛穩穩地扎在牆後的營地裡，並在地上留下一個不小的坑洞。

　　看到這一幕的伊登震驚道:“這也……怎麽會這樣?這也太強了吧。”難以想象那條可以用纖細甚至瘦弱形容的胳膊上有如此力量，只怕是那女性羽族的力氣修為已經達到了相當恐怖的階層。

　　被擊穿的營牆塌陷了一截，所幸沒有人員損失。但這一下著實令守城的軍士們嚇了一跳。本就被疲憊與傷痛困擾的軍士頓時又增加了幾分怯意。

　　鳩魯當然不會眼睜睜看著己方自亂陣腳，他操起一根金屬製成的長矛擲了回去。鳩魯的臂力放在全人類裡應該都能排的上名號，雖然他並不擅長投擲武器，但僅憑身體力量就足夠打出威力巨大的攻擊了。

　　長矛直奔女性羽族而已，飛行速度比起此前她擲出的投矛猶有過之。

　　女性羽族淡定地側身，躲過了長矛。她身後一名乾癟翅膀的家夥卻倒了霉，成了這場戰鬥中的第一個死者。

　　“哈?好你個死老頭子，我都沒瞄準你，你卻衝著我來?”她直接衝鳩魯嚷了起來。聲音之大簡直像是來到身前直衝著耳朵叫嚷一樣。

　　鳩魯不甘示弱地大聲回應道:“我們人類講求有來有往，小姑娘送了份禮物來，我們自然得還個更好的。”

　　“哈哈哈，有來有往，說得好。”女性羽族朝骨翼少女伸出手去，對她說道:“再給我一根。”

　　骨翼少女恭敬地把鳩魯投過來的金屬長矛交給了女性羽族，並從她手上接走了薙刀。奇異的是，幾乎沒人注意到那骨翼少女是什麽時候撿回的金屬長矛。

　　女性羽族這次運足的氣力，以標準的投矛動作完成了一次教科書般的投擲。長矛出手的瞬間甚至出現了肉眼可見的破空波紋，兩百步的距離如同不存在一般轉瞬而至。

　　那股正面迎來的壓迫感並不集中在鳩魯一個人身上，樓堡頂部的所有人都被籠罩其中。伊登感覺這股壓力也是平生僅見，雖然比不上那恐怖的狼王， 卻也絲毫不輸給之前的山巨人了。一根普普通通的金屬長矛，卻能打出山巒巨物的壓迫感，如此反差怎能不令人驚歎。

　　身邊的塗月下意識矮下身試圖躲避，其他軍士更是被嚇的東倒西歪，有些乾脆雙腿發軟跌坐在地。

　　鳩魯反應迅速，反手掄起石錘，踏前一步硬磕在飛射而至的長矛上，這一下讓長矛的飛行軌跡向斜上方偏移開。長矛的飛行動力不減，一口氣掠過樓堡，向南飛走，不知道落到哪裡去了。

　　“怎麽樣?我還了一份好禮物吧。”女性羽族一副很開心的樣子，雙手掐腰雀躍地說道。

　　接下剛才那一擊即便是鳩魯將軍也感到有些吃力。對方的投矛是帶有技巧的，長矛上還裹挾著一股獨特的氣力。將氣力附著在投擲武器上本來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除非個別特例，離開身體接觸的氣力往往會以極快的速度消散掉。單純比拚投矛的話，鳩魯不得不主動認輸，這畢竟不是他擅長的領域。

　　還沒等鳩魯給予回應，那男性羽族卻像受到冒犯一樣一把將女性羽族拽到面前，當眾質問道:“你挺狂啊，我的好妹妹。這裡輪得到你放肆嗎?”他大概覺得被搶走了風頭，一副怒火攻心的樣子。

　　女性羽族正在興頭上，看起來差點就要反手打過去了。卻被陣列中飛出的另一名略顯年長的蝠翼女性拉開，三個人低聲說了幾句。男性羽族不甘心地松開手，大聲叫嚷道:“全軍進攻。等這場戰打完我再找你算帳，哼。”

　　他發起火時的聲音倒是大了一些，樓堡上也能聽清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