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營牆上守望的士兵所說，遠處的異族部隊是突然出現在視野中的。起初毫無征兆，似乎就是刮過一陣風然後那群蜴人就出現了。因為沒有親眼所見，僅聽匯報來理解，尤菲覺得有點像是魔幻的瞬間移動。

　　但這顯然不可能，要不然對方直接移動到營地裡就好了。如果異族真的有瞬間轉移大批部隊的方法，人類帝國目前已知的所有對異族戰術將通通成為廢紙，一文不值。

　　雖然事情反常，營地中久經沙場訓練有素的軍士們絲毫沒有受此動搖。無論敵人怎麽樣，他們要做的事情並沒有任何變化。對方只有千人左右，並不是無法應對的程度。

　　隨著蜴人部隊的靠近，固定在營牆上的重型機弩率先發動。由於營牆寬度的關系，這裡裝置的機弩屬於較小的型號。隨著指揮官的命令，軍士們三人一組操作機弩底座，對準蜴人過來的方向，完成大方向上的對準後，其中一人通過微調射擊口進行適當瞄準，另外兩人則通過拉動杠杆張開弩弦，並將一支如手臂粗細的弩箭搭載其上。

　　指揮官搖動手上的旗幟，揮出射擊的動作。一旁的傳令官齊聲大喊:“放箭！”全部十二架弩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一起發射。沉重的弩箭飛入蜴人的陣營，由於隊形的密集，每一發弩箭至少射穿三到四個人。被命中的蜴人大多不會立即致命，但傷痛會降低他們前進的速度，被擊中的蜴人更多是被後面趕上來的同伴撞倒，然後大量出血慢慢死去。

　　第二輪機弩發射完成後，營牆上列起一隊約百人的弓箭手，配合機弩發射的間隙射箭攻擊。這批弓箭手是整個營地中的精銳，練就拉開沉重弓弦並且精準射擊的能力並非易事。他們需要有遒勁有力的身體作為基礎，尤其是臂膀的力量得超過普通軍士許多。

　　與異族散亂的衝鋒陣型形成鮮明的對比，人類一方所仰仗的是經過長期訓練的嫻熟技巧和無論任何情況都能按規則執行戰鬥方案的紀律。所有人都在專注地做自己的事，積極與其他同樣專注的戰友配合，完成分配給自己的戰鬥任務。

　　兩輪射擊後，蜴人們已經來到了近前。之後便是普通軍士們靠人數取勝的時候了。營牆上的射擊口被打開，一排排手弩伸出射擊口，將一支支短弩箭射向敵人。這種手弩對軍士個人能力的要求比較小，只要經過幾十天的短暫訓練就能上手。裝填弩箭也不需要太大的力氣，甚至一些孩子都能使用。但短弩箭對蜴人的傷害實在有限，尤菲親眼看到衝在前面的蜴人身中十數箭仍然生龍活虎不曾停住腳步。

　　蜴人們作為異族分支之一的鱗甲族中人數最多的異族，他們的身體天生具備鱗甲族的防禦力和生命力。蜴人大多並不擅長徒手戰鬥，他們是習慣於使用武器的，尤其是長柄武器最受喜愛。但蜴人族的鍛造能力並不在行，優質兵刃在族中屬於較為難得的東西，個體的平均戰力在異族中大概算是最低的。

　　不知道是否與寒冬之前蜴人王的身死有關，今年的正面戰場上，蜴人們大多作為第一梯隊的炮灰出場，為其他部隊開辟前進的道路。經常成為傷亡最多的族群。這場戰爭持續到現在，蜴人族少說已經損失了一萬人。但不是為何，他們似乎也是異族中作戰意志最堅定的一族。

　　眼看著這一批蜴人還沒到營牆下就損失了將近半數，其他人卻仍舊不管不顧的衝過來。越是靠近營牆，人類反擊的力度越大，蜴人們損失的速度也就越快。

這樣看來，他們是沒可能攻破營牆的。　　塗月不解地低聲說:“這是在幹什麽?白白來送死嗎?”

　　身邊的尤菲詢問道:“現在的戰鬥還算不上太大規模吧?看起來大家的氛圍也沒有過分緊張。”

　　塗月搖搖頭說:“千余蜴人的進攻，大規模肯定算不上，但也不小了。這要是在外面打遭遇戰，這營地裡的三千人也未必是對手。但憑借堅固的營牆，我們很可能連一個傷員都不會有。”

　　“那他們還義無反顧的衝上來?”

　　“之前的大會戰也是這樣，不過那時有其他異族配合進攻。如果有負翼族在才是最麻煩的，靈活的狼人也有可能爬上營牆，但這些蜴人不行。不依靠其他族群或者個別實力強大的勇士，衝擊營牆完全就是自殺行為。”

　　“有沒有可能，其他族群其實也來了，只不過我們暫時看不到?”尤菲突發奇想地說。

　　“怎麽可能。我還沒聽說過有會隱身的異族。等等，”塗月的語氣突然急促起來:“你說的有道理啊。我們之前不是也沒看到這批蜴人嘛。會不會是……”

　　塗月的話還沒說完，營牆下的變化就證實了她的猜想。非常突兀的，大約五十位蜥人出現在蜴人的隊伍中，皮糙肉厚的蜥人大步向前，撞開阻擋著蜴人的尖銳路障，快速縮短與營牆之間的距離。

　　這種距離下，營牆上固定住的機弩就無法發揮作用了，而一般的弓弩對蜥人都很難造成致命傷。眼看著先頭的蜥人們就要直接衝擊營牆時，一大批狼人再次突兀的出現。狼人們的數量大概在五百人上下，出現的位置是蜴人們的身後，他們快速從蜴人部隊中擠出路來，借用蜥人的身體，努力朝營牆上跳。

　　第一批狼人被營牆上的精銳弓箭手壓製了下去。但這時已經無法阻止蜥人們衝擊營牆了。

　　轟隆、轟隆……來到營牆腳下的蜥人開始了勢大力沉地撞擊。方式原始又野蠻，但卻並非毫無成效。

　　站在城頭的一個少年在搖晃中立足不穩，一個不注意從城頭上掉了下去。他身邊的軍士一把抓住了少年，還沒等把人拉上來，一隻狼人卻攀著少年的身體跳上了營牆。

　　這下營牆上開始出現了恐懼的氛圍，新兵們見到異族靠近，一個個手腳顫抖了起來。第一次站上戰場的人，無論事前做過多少準備，緊張感也是無法徹底消除的。

　　那隻狼人連續抓傷了五六個人，才被兩個身披重甲的軍士砍倒，踹下了營牆。

　　再堅固的防禦，打開一個缺口後就很難彌合。隨著蜥人不斷的撞擊，接二連三的狼人躍上營牆。而蜴人們的身後，再次出現一大批各類異族的混合部隊，看人數至少也有千人。

　　“又是突然出現的。為什麽啊。”塗月已經加入了戰鬥，但她沒有跑到前面去，而是在尤菲附近，協助其他軍士斬殺了兩隻狼人。

　　塗月使用的一把雙手劍，劍身帶有銀色的花紋，氣力外放狀態下，劍身上的花紋微微亮起，非常漂亮。看得出來，塗月在劍術上的造詣很高，舞動雙手劍能在和狼人一對一的戰鬥中輕易取勝，單就劍技來說，塗月的實力已經超過了大多數武者。

　　但她畢竟還是個年輕女孩子，體力上比不過那些常年訓練的軍士，斬殺兩隻狼人就讓她不得不退後喘息了。當然，話說回來，大多數軍士即便常年訓練也沒有單獨斬殺狼人的能力，能在一對一的戰鬥中戰勝蜴人就算是很厲害了。

　　“塗月，你沒事吧。”尤菲跑上前來，關切地問道。

　　“我沒事，狼人的動作又快又靈活，和這群家夥戰鬥太累人了。”

　　這邊說著話，新的一批狼人又跳了上來。附近的機弩被破壞了兩架，那些弓箭手不得不放下長弓，改用長矛刀劍轉入白刃戰。連營地的團長都親自參與到守牆的一線了。

　　一隻狼人落到了兩個女孩附近，一邊嚎叫著攻擊旁邊的軍士，一邊朝這邊撲來。塗月注意到那狼人，用力一把將尤菲扯到身後，挺劍上前，與狼人戰在一起。

　　那狼人揮舞雙爪打了幾下，突然抬起腳爪朝塗月踢來。塗月經驗不足，不曾想到對方還能這樣攻擊，隻來得及撤回雙手劍橫在身前硬擋了一下。狼爪從塗月右邊大腿的外側劃過，在她的裙甲上留下了兩道劃痕。

　　塗月反手一劍砸在了狼人的膝蓋拐角，狼人吃痛身體略微失衡，被身邊的另一位軍士的長矛從後心貫穿。塗月往狼人頭上補了一劍，配合著擊殺了對方。

　　出手幫助的軍士沒有多言，轉頭朝另一隻狼人跑去。

　　塗月轉過身，看到尤菲半躺在地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急忙跑到她身邊邊查看邊說道:“尤菲，你還好嗎?”

　　“霧，有霧。”尤菲喃喃地說。

　　“什麽?”塗月將尤菲扶起，確認她並沒有受傷。大概是之前拽開她時用力過猛導致尤菲沒有站穩。不過尤菲身上的衣服能夠抵禦掉這種程度的衝擊，她並沒有受到多少傷害。

　　尤菲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我好像知道敵人是怎麽突然出現的了。我們的周圍彌漫著一層薄薄的霧氣，有點像是血霧，很淡。你剛才砍中那狼人頭部時，狼人的血在半空中出現了不正常的消散，你看，地上沒有血跡，那些血在空中就消散成了霧。”

　　“你是說，血形成的霧擋住了我們的視線?”塗月從沒聽說過這種事，但看到地上確實少了該有的血跡，有些困惑。

　　尤菲朝周圍看了看，然後拉著塗月來到營牆靠近裡側的邊緣。由於營牆上的血霧還沒有完全擴散開，在邊緣位置能夠看到相對清晰的分割。靠北一側是淡淡的血霧，而靠南一側是正常的空氣。

　　“看，這裡就很明顯。如果營牆外面的血霧濃度比這裡重很多的話，或許就能達到隱藏異族身形的效果。”其實尤菲還只是猜測，並沒有明確的證據。換做以前的她，可能不會這麽乾脆的講出來。

　　聽了尤菲的猜測。塗月生出了其他想法:“所以，外出的伊登他們到現在還沒有回來。該不是是在外面的血霧中迷失方向了吧?”

　　這樣一想，好像就都能說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