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常做夢。
夢在詩人眼裡是:“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的飄渺詭秘,綺麗卻又素然。
而在我眼裡,它只是顆隨處可見的小石子,倘若我是一片湖,那它只會濺起小小的水花,沒有任何波瀾。
但那個“狼人”夢,卻讓我的湖感受到了“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的蕩然。
是我太敏感了嗎?
我會為自己找借口,讓自己不再在意它,但事實是,我太高估我自己了。
在酒店住了三天后,我決定還是換個住處,即使在那之後我沒做過任何一場的夢,但在我的心裡,卻突然湧出了一種可怕的想法。
我不停的想著夢中的那些景物。
我的內心深處,似乎有一股強烈的願望,希望我的內心中,能夠再出現“狼人“夢中的那些景物。
我的夢中的那些景物,是什麽?而他們會不會和我身邊的人有關系呢?
我不得而知。
坐上大巴的時候已經中午了,一路奔波,我已經累得筋疲力盡,在車上葛優躺。
車上有跟我一樣的背包客,但更多的是穿著露半邊肩膀羊皮袍的藏民,還有兩個喇嘛,正在車上閉目養神。
我不信宗教,對藏文化和藏傳佛教了解不多,只聽說他們不吃魚肉,因為他們有水葬的習慣。
坐在我前面的是個扎著高馬尾,穿著粉色衝鋒衣的女生,正在啃著小雞腿,可能是車走的太慢,她有些無聊,便轉頭跟我搭話。
“旅遊?”
“嗯。”
“哪的?”
“山東。”
“我南京噠!”
女孩朝我咧嘴一笑,聽到是南京後我隻覺得有些尷尬。
女孩上下打量我,疑惑的問:“你沒帶衝鋒衣?”
我隻穿了一件長袖白色體恤,藍色的薄外套,下面是深藍的運動褲,透氣的白色運動鞋。
“啊,衝鋒衣在我包裡,想一會兒再穿。”
“這可不行。”女孩認真的說:“這裡海拔可不低呢!別看現在是夏天,前幾天我還被凍感冒了,現在都不敢少穿一件衣服。”
說到這兒她停頓了一下,又問:“你是一個人來的?”
“對,你也是?”
“不,我是跟同學一起的,早上我睡了個懶覺,所以他們就先出發了。”
女孩又感歎到:“不過你也真厲害,看樣子你應該跟我差不多大吧,要是我一個人出去旅遊,可能走到半路就退縮了。”
“沒,我現在就已經想回家了。”我微微一笑,女孩的坦率讓我感到放松。
我們一路聊了很多,除了旅行,她還喜歡二次元,追星,追劇,最喜歡的韓團是Stray kids,給我介紹了好多我不認識的東西。
我聽不懂,只能呆呆地點著頭,感慨女孩的熱情。
下車前我問女孩:“你知道這裡有沒有狼?”
“狼?”女孩奇怪的說,“應該有吧,畢竟是大草原,不過我還沒見到過。”
“好吧,謝謝。”
“沒事。”
女孩問我接下來去哪兒,我說不知道,走到哪算哪吧。
女孩說她要回同學那兒,於是我們便分開了。
下午的溫度果然降了,我從包裡拿出衝鋒衣,這是我爸去年給我買的,當時穿是有些大了,所以我就想擱著長大後再穿,結果現在再穿還是有些大,遠看就像小孩穿大人的衣服一樣,渾身不適,
有“容兮遂兮,垂帶悸兮”的感覺。 因為這裡偏僻,找不到一家酒店,我便走進一家商店詢問。
商店裡有個藏民女孩,正在擦拭著杯子。
“你好,請問這附近有沒有酒店?”
我有點擔心她不會說漢語,但事實是我想多了。
女孩說這裡沒有酒店,只有三家青年旅社。
我還沒住過青旅,只在電視上見過,據說裡面的環境有點像高中宿舍。
女孩往東指著,說那邊的青旅最近,走著去五分鍾左右就到了。
“好的。”
我道了聲謝,然後快速朝東方向跑去,天色越來越暗了,我不想錯過一絲光線。
到了青旅門口,我抬頭看了一眼,上面有個灰撲撲的三角形,三角裡頭是一棵小松樹和一間矮小的房子,我在網上見過,這是國際青年旅社的通用標志。
我推開了門,門吱呀響了一聲,發出了輕微的響聲。
簡陋的前台門廳裡擺著幾張桌子,中間燒著鍋莊,裡面似乎燉著肉,彌漫著香氣。
沒有人,我正想著要不要大聲喊一聲,這時,有個女人突然從樓上走了下來。
“啊……”
那個女人我見過,是前幾天住在205的女生。
看到我後她也有些驚訝,然後朝我微微一笑,對我說:“真巧啊,你也來這家青旅嗎?”
我點點頭,說:“對啊,不過前台好像沒有人。”
“這裡的工作人員剛剛出去了,好像是有什麽急事,不過一會兒應該就能回來。”
她讓我坐在板凳上等一會兒,我搖頭拒絕了,祈禱這裡的工作人員能快點來。
正想著,一陣雜遝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了過來,夾雜著幾個男人粗獷的聲音:“還真他媽的邪乎......”
看到我在櫃台前站著後,他們的視線便朝向了我。
為首的是個長發高個子很胖的男人,他左眼有一道很深疤痕,散發著很強的氣場。跟在後面的是個又矮又瘦的男生,看外表,他的年齡應該跟我差不多,只不過他看起來似乎不太高興。最後面跟著的是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我看不清他的臉,他穿著短袖,露出濃密的汗毛,胳膊上滿是鼓鼓的肌肉。
說實話,有點眼熟,總感覺在哪兒見過他。
“帥哥,住房嗎?”為首的男人笑嘻嘻地說,看來他就是老板了。
“對。”我點頭。
那個瘦小的男生對我沒興趣,走到了沙發上玩起了手機。而那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則站在一旁,一動不動,他的帽子戴的很低,導致我看不到他的臉。
男人給我介紹房間:“有四人間六人間八人間,最多的是十二人間,上下鋪,不分男女,都混住。”
“哪間最便宜?”
“十二人間,二十塊錢。”
“就這吧。”
“剛走完一批遊客,現在十二人間一個人都沒有,可能會有些空曠,你確定要去嗎?”男人不放心的問。
“沒事,我喜歡一個人待著。”我友善地說。
付完錢後,我把背包帶上樓去放好,果然,十二人間裡空蕩蕩的,沒有入住的跡象,床上的床單又髒又舊,像是好久沒換過。
我想這麽便宜的住處,這種衛生條件也合情合理,所以我就沒找老板麻煩了。
這裡的遊客不多,大部分都出去吃晚飯了,只有少部分留在這裡。
“一起吃嗎?”那個有疤痕的男人問我,他讓我叫他“雪叔”。
“多少錢啊?”說著我便坐在了他的旁邊,望著鍋裡煮著的羊肉,我的肚子咕咕咕一個勁的在叫。
“十塊錢,隨便吃。”雪叔豪爽的說。
圍在鍋前的除了我跟雪叔,還有那個女人,她叫劉顏,是個畫家,一個人來這兒畫畫。
過了會兒那個瘦小的男生也來了,還有那個神秘高大的男人,他依舊戴著帽子。
他不會是個光頭吧,所以才一直戴著帽子,我不禁有些懷疑。
吃飯的房客除了我跟劉顏,還有一個男生跟女生,他們是一對年輕的情侶,男的叫王子碩,女的叫何倩倩,他們在一起快三年了。
我們坐在一起,剛開始我還以為會很尬,但沒想到氛圍卻非常好,像是聚會一樣,我們唱歌,玩遊戲,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是早已熟悉的老朋友。
晚飯快結束的時候,我問雪叔:“雪叔,你知道這裡有沒有狼啊?”
雪叔愣了一下,皺著眉頭問我:“問這個幹嘛。”
“沒什麽,就是有些好奇,這裡會不會像電視裡說的那樣有很多的狼群。”
“呵。”
那個瘦小的男生冷笑了一下,他叫唐博,是個從城裡來的漢人,正在上高二,似乎跟雪叔有親戚關系,據他說他暑假來這兒是為了避暑,可我卻聽雪叔說,是他媽不願讓他在家打遊戲才讓他來的。
“想知道有沒有狼?你自己去看看不就行了,不過前提是你得有命可以回來。”他冷冷的對我說。
“唐博!”雪叔吼他,“對客人怎麽說話的?快道歉!”
“哼。 ”男生沒理他,把頭扭到一邊繼續玩起了手機。
“對不起啊。”雪叔歉意地對我說,“這孩子現在處於青春期,脾氣不太好,有些叛逆,望理解啊。”
“沒事沒事。”我擺手,“沒必要因為這事生氣。”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唐博似乎就不太喜歡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雪叔想了想,說:“狼的話這裡是有,但它們平時一般不會出現,只會在狩獵的時候出來。”
“那雪叔,這裡有沒有關於狼的傳說啊?比如狼神之類的。”我繼續問。
“狼神?”雪叔皺著眉頭想了半天,說:“好像還真沒有,這裡有原初神、天神、曜神,但沒有什麽狼神……話說你問這個幹嘛?”
我說:“好奇,好奇哈哈,單純的想問問。”
這時,何倩倩這突然插了一句:“狼神?我知道有狼人。”
“狼人?”我的神經一崩,急忙問:“你知道有關狼人的事嗎?”
“知道啊。”何倩倩驕傲的說,“雅各布·布萊克,《暮光之城》裡的那個狼人,我超愛他!”
我:“……”
吃完飯後,我說自己有點累,想上樓回房休息,而他們幾個則搬著凳子圍著鍋莊烤火,趁著黑夜講起了鬼故事。
望著窗外潭水般深的黑夜,我躺在了床上。這時我突然在想,如果可以,我還想再做一次那場夢,那個狼人,我總感覺我遲早再見到他一次。
至於他的到來是好是壞,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