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至上,家族成為塔北秩序的代名詞。
部門喪失權威性,政府失去民心。
管控秩序一度非常混亂。
——在這種情況下,黑暗也更容易滋生。
因為家族勢力的過於龐大,上層的舉動佔據大多數人眼光,某些地下發展的組織反而更容易被人忽略,在暗處肆意猖獗。
但凡有人的地方,就不會單單存在光明的一面。
白晝與黑夜的交匯處,是遊走於邊緣的灰。某些不太乾淨的、邊界模糊的交易從不會停歇。
只看人們如何對待他們。
明祈最初會碰到這些,還要歸功於封槿。
封槿從小混跡下層,對某些東西格外熟悉,甚至出於興趣掩藏真實身份混進了某個不小的勢力組織,還成了組織老大的得力下手。
因此,他不可避免的參與了兩個勢力的爭鬥之中。
倒霉的是他們組織裡出了內鬼,行蹤被泄露,封槿被人下了陰招,帶人行動時生生遭受了一頓來自社會的毒打。
那會兒明祈年齡也不大,但身手好腦子好,腿也沒殘,路過的時候隨手在刀下救了他的小命。
那之後封槿纏著明祈連喊了十天恩人。
為什麽隻喊了十天呢?
——因為十天后,明祈就從他的恩人變成了他的新一任老大。
明祈救下封槿後,通過他看到了這個潛藏在城市裡龐大的地下世界。
對此她表現出十足的好奇,在封槿領著她進門後,她就對這種帶有血色和凶險的組織充滿昂揚的興趣。
——於是她把封槿的老大乾掉了。
——自己上位。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黃毛丫頭,底下誰能服氣?
一群人商量著謔謔著就要教她做人——然後明祈就把和他們作對了十幾年的勢力團夥給滅了。
所有人包括封槿∶“……”
打擾了,從此乖乖當著手下,沒有人再敢多說一句。
後來,這個勢力的發展范圍有點超乎明祈所料。當然,這也並不妨礙她一開始選擇在塔北發展的目的——解決那些豪門。
一些人,一些平凡普通不起眼的人,開始悄無聲息的進入上層家族勢力范圍。
他們穿插在大家族企業的某個不起眼的位置,抑或擔任部門內的小職位,為家族發揮不了任何作用。他們也不會犯錯,無功無過,平庸弱小。
但就是這些無關緊要的位置,卻能摸到家族某些產業的樞紐之處,逐漸滲透進勢力的角角落落,從細節處窺知其產業的薄弱之處。
——隻待某日一擊斃命。
而這個導火索,就捏在那些大家族自己手中。
等他們想清楚一切開始合作,商量好該如何對付明家孤女再出手之時,其實就是這場大戲謝幕之時。
後來,程鴻鈞想了又想,終於發現那天在秋儒生辰宴上明祈說的話不是開玩笑。
——扔顆炸彈,把這些人一網打盡。
她是真的、真的一口氣,網羅了所有仇家,乾脆至極。
——
今年的三月格外多雨。
從月初開始,小雨淅淅瀝瀝,寒氣未消,整個塔北又濕又冷。
倒春寒來得猛烈,強勁的冷流迎面襲來,刮得人一陣冷顫。
路上的行人裹緊了大衣,行色匆匆。
銀色轎車剛抵達門口,助手已經撐著傘在外面候著。
程鴻鈞躬身從轎車裡下來,他穿著一身西服,亮色皮鞋踩在地板上,留下淺淺的痕跡。
小雨綿綿如細針,被風一刮,斜斜吹到他身上,沾濕了衣角。
程鴻鈞稍稍抖動,一邊向大堂走去,一邊頭也不回的叮囑心腹:“最近往程鴻運那小子身邊多安排點人,這段時間都警醒點,別出什麽差錯。”
“是。”心腹點頭。
“派人把宋家那邊的動靜盯緊了,一旦宋南飛、或者宋家任何人有什麽動作,都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是。”
“其他家族安插的人都不要動,見機行事。”
心腹又點頭,程鴻鈞理著袖口,慢條斯理的往大堂走。
“大少。”心腹喊住他。
“嗯?”程鴻鈞還在思考著接下來的動作,漫不經心應了聲。
“明小姐來了。”
程鴻鈞怔住,手上動作一停。
“明祈?”
“是,明小姐來了有些時候了,老太太正和她在大堂裡交談。”
“知道了。”
程鴻鈞看向近在咫尺的大堂門口,又低頭翻了翻袖口,整理了領帶。這才輕咳一下,挺直腰背邁腿進門。
大堂裡卻沒有心腹說的那人。
程老太太坐在沙發上,腿上搭著毛毯,有專門的護理師為她按揉著肩背。
“奶奶?”
程鴻鈞掃了一圈大堂,確定沒有那人,複而看向程老太太。
“回來啦。”
老太太端著茶杯,低頭品了口,半點眼神沒賞給他。
“是。”程鴻鈞坐到她身邊,雙手架在膝蓋上交疊:“……明家那位來過?”
“嗯。”
“她來做什麽?”程鴻鈞問。
“程大少何不親自問我?”
身後有熟悉的人聲響起。
程鴻鈞下意識旋身,對方站在走廊處看過來,身後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明小姐。”程鴻鈞站在原地,打招呼∶“好久不見。”
明祈朝他頷首。
程老太太說道:“鈞兒,我看今日這天色不大好,不如你就和明小姐一起去學院接運兒和明小少爺回家吧。”
程鴻鈞猶豫稍許。
而明祈則朝老太太點頭:“也好,那明祈就先離開了。”
程老太太慈祥的看著她:“小祈,下次有機會可要多來程家玩玩啊。”
“好。”
——
程老太太這樣說,自然是為了給兩個人單獨的談話空間。
因著明祈腿疾,明家的車內部都做過特殊改造,後排空間也大。這會兒程鴻鈞便和明祈坐在後面。
“小姐,多披點。”
一上車,明卿雲就將車上備用的毛毯幫明祈披上,又把粉色暖手寶交到明祈手上。
明祈手上拿著暖手寶,有一搭沒一搭的點著,素白的指纖細:“程大少。”
程鴻鈞回過神:“嗯。”
車內其實不是一個適合交談的好地方,再怎麽寬敞,三個人在此氣氛上也稍顯壓迫,連視線都不知道該放在哪兒了。
他胡亂的一低頭就能看見明祈搭在腿上的手,還有暖手寶。
那指尖泛著剔透的白,缺乏血色。
三月的春寒的確料峭,這人身子骨也真的不好。
程鴻鈞漫不經心的想著。
然後他就感覺一陣如芒在背,刺得他一激靈。
程鴻鈞側頭,對上明卿雲的目光。
對方藍眸深邃,沉沉的,看不出情緒的。
——仿佛剛剛那極致的精神壓迫不是他造成的。
程鴻鈞呼吸驟停一下,後背竟隱約汗濕。
他額頭隱隱發麻。
“……你覺得如何?”
明祈的反問拉回他的注意力。
程鴻鈞臉上瞧不出不對勁:“嗯,挺好的,我讚同。”
明祈古怪的看他。
程鴻鈞:“?”
明祈:“宋輝病倒了,宋南飛拿了大權準備自己當家主……你覺得挺好?”
程鴻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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