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兒,徐敬就喊明祈過去拍戲。
這裡的一場戲是扶顏在宮殿內會面下屬,兩人交談間透露出扶顏的謀劃和野心。
扶顏坐在高高的宮殿裡,聽完下屬告知計劃被宴臨察覺打斷,她臉上表情依然淡淡。
殿內煙霧繚繞,寂靜半晌。
扶顏攏在袖中的手伸出撫了撫袖擺處的褶皺,聲線如常:“這點事都做不好,要你們何用。”
下屬臉色一下就變了,當即跪了下來:“公主饒命!”
扶顏看向窗外,蔥綠枝頭一隻喜鵲還在喳喳叫著。
她低低地說:“真吵。”
殿內唰的落下幾個暗衛,將跪下的人捂著嘴拖了下去。
為首的暗衛上前拱手。
扶顏收回視線,手上又開始轉動扳指,聲線溫和得沒有攻擊力:“太子落馬只是大計的第一步,接下來,就是戶部那個老家夥……”
扶顏突然頓住。
明祈眨了眨眼。
……
“哢”的一聲細微輕響。
明祈松手,失去力道掌控的玉扳指分成兩瓣,掉落地上,碰出清脆的聲音。
鏡頭前面的徐敬和副導臉色一變,場外的虞向笛幾人也是表情一怔。
徐敬衝上前拾起,心痛欲裂:“這這這……這可是古物啊!”
“完了完了,魏老不得扒了我一層皮!這可是我千磨萬磨花大價錢從他手上借來的上品扳指!”
“魏老”這個稱呼仿佛一根引線,一下子拉開炸彈引爆現場。
現場一陣嘩然,討論聲四起。
聽到魏老這個稱呼,副導也跟著臉色一白,慌裡慌張:“這可怎麽辦?”
徐敬捧著扳指:“快!趕緊找古物修複師,看看還能不能挽救一下!”
“徐導。”
現場一團亂糟糟,有人大喊一聲。
“這好端端的,扳指怎麽會壞呢?”
徐敬原本焦灼的心一涼。
不管這扳指斷開的原因是什麽,因為拍戲需要,平時和這個玉扳指接觸最多的就是明祈,況且所有人都親眼目睹,玉扳指是從明祈手中摔壞的。
就算真是扳指自身問題,或者背後有真凶,最終明祈都脫不開乾系,只怕還會留下汙點。
他幾乎確定了這背後有齷蹉,不然怎麽偏偏時機卡得這麽巧?
現場開始出現了隱隱的騷動,小小的討論聲自人群中傳開。
徐敬神情一冷,聲音刻意放大:“能有什麽原因?大家都看到了,明祈只是跟著劇本轉動它,它自己就碎裂成了兩瓣!”
“怎麽?從明祈手中碎的就一定是她弄壞?!”
吵鬧的聲音一靜,徐敬的脾性不是假的,眼下發話,大家登時噤若寒蟬。
只是各自心中有多少猜測不滿就不得而知了。
虞向笛在旁邊安慰幫襯:“明祈,沒事兒的。有鏡頭為證,你剛剛根本沒有用力,這事和你無關。”
祿原楓也出聲:“是啊,這扳指不會無故碎裂的,相信徐導一定會公平公正的查清後面原因。”
有兩位大咖紛紛出言發聲,現場的人也不敢有什麽不滿了,都沉寂下去。
徐敬催著副導聯系修複師,“趕緊的,我記得……”
人群中突然冷不丁響起聲音:“除了明祈,平時還有誰接觸過這個玉扳指。如果不是她的問題還能是誰?”
徐敬猛地回頭,人群分開,露出剛剛一直沉默站在那裡的衛茗。
徐敬眼神一眯:“那你是什麽意思?”
虞向笛和祿原楓也有些錯愕,紛紛看向她。
頂著眾人壓迫的關注視線,衛茗手裡捏緊衣服:“徐導,有句話我必須得說。魏老可是亞特林元老級史學家,他收藏的古物,其研究的價值意義絕對遠遠超過普通的古物。如今這個扳指被毀,按文物保護法,是要追究刑事責任的……”
她看向坐著的明祈,一字一句的說。
從徐敬說出“魏老”之後,衛茗就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
衛茗之前只是想通過扳指小小試探一下,她知道玉扳指貴重。
如果明祈賠償得起,那就證明明祈真的有背景,這事不會鬧大;如果明祈賠償不起,那就證明她是個好拿捏的,衛茗可以出手解決她……被人拿捏住把柄的感覺並不好受,她迫不及待要解決威脅。
同時,不管明祈是否賠償得起,衛茗都可以通過這件事栽贓一把,在她身上留下汙點。
原本是一舉多得的計策,但是現在,事情性質不一樣了。衛茗也沒想到徐敬會如此大膽,拿著魏老收藏的古物來演一部小小的電視劇。
所以她只能趕在事情突發大家毫無應對準備之前一舉將明祈釘在恥辱柱上。
只要現在逼得大家認定是明祈的原因,後面她翻盤的機會小得幾乎不存在。
於是她頂著徐敬的目光硬生生開口:“本來這個玉扳指平時都會好好安置在錦盒裡,除了明祈用它別人根本不會碰到。現在只要查一下錦盒和扳指上面的指紋印,結果如何不就出來了嗎?”
此時此刻,衛茗在心裡感謝自己行事夠小心謹慎,不僅躲過了監控還專門擦了指紋印。
衛茗這麽說,徐敬自然知道她有恃無恐。
他想不通的是為什麽衛茗要這樣咄咄逼人,她和明祈之間什麽時候鬧了這麽大的矛盾,以致衛茗要如此陷害。
同樣想不通的是虞向笛和祿原楓。
兩人都是混跡娛樂圈多年的老狐狸,對圈子裡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都門清。衛茗一開口,兩人眼神雙雙變了。
徐敬捧著扳指,眼下倒不急著做修複了。不管她和明祈之間有什麽,都不該拿這枚玉扳指來作文章。
既然她要鬧,索性就鬧大點。
於是徐敬說:“你說的有理。不過,這枚玉扳指是魏老收藏的歷史斷層之前的上古古物……”
這話一出,人群中又是一陣騷動喧嘩。
衛茗、虞向笛祿原楓幾人雙雙變色。
歷史斷層之前的東西,可比新世紀後的古物珍貴太多太多,這可遠遠不止是簡單的“收藏”和“研究”意義了。
徐敬無視大家巨變的臉色,話鋒一轉:“如今古物被破壞,明祈身上是有嫌疑,但整個劇組都逃不了乾系。我會將這件事情告訴魏老,到時候由他派人徹查,結果如何……”
徐敬看向衛茗, 略長的眼眸微眯頗具壓迫感,和往日總是暴跳如雷的形象判若兩人。
衛茗感覺到了難言的壓力,額上隱隱冒了冷汗,捏緊裙擺的手也在細微的抖。
徐敬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宛如凌遲,方才冷笑一下:“魏老自有判斷。”
他的話裡話外都是公正,但在他面前的衛茗卻已經聽出了潛台詞——他就是要偏袒明祈!
所以他拉整個劇組下水!
所以他將在整個亞特林都德高望重的魏老抬出來做勢,逼得人無話可說!
衛茗臉色唰的一白,終於心生悔意。
同時,潛藏在心裡最深處的那股子妒意悄然冒出了尖——
一個沒有背景的新人,憑什麽能一入圈就拿到大製作《長安街》最重要的角色?!
一個雙腿殘疾的廢人,憑什麽能得到徐大導演的偏袒和維護?!
一個沒有資歷的後生,憑什麽獲得虞向笛祿原楓這些影帝影后的喜愛?!
她明祈憑什麽?!
她到底有哪點不如她?!
她……
“踏、踏、踏。”
一陣有節奏的敲擊聲打斷了衛茗心中肆意蔓延的癲狂叫喊。
那聲音並不大,卻在喧鬧的劇組裡清晰的傳入每個人的耳中,令沸騰的氣氛登時一靜。
所有人清醒過來,看向聲源處。
她左手中指又戴上了一枚扳指,此時指骨輕叩輪椅,動作閑適。
從玉扳指碎後就一直一言未發的明祈輕輕抬眸,朱唇輕啟:“一個贗品而已,也值得你們吵得如此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