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木頭!木頭,前輩是塊大木頭——”
清脆響亮的嗓門,在客廳裡響起,插著花的笠原太太轉頭看過去,發現小女兒雙腿夾著個抱枕,在沙發上滾來滾去,嘴裡發泄似的嘟囔著罵人的話。
轉了兩圈,整個人噗通一下掉在地上。
“哎喲……”
“疼疼疼……”
小女兒捂著腦袋在地上打滾的模樣,看得她這當母親的很心疼,又有一點想笑。
“明日香,過來媽媽這兒。”
“幹什麽!”
笠原明日香爬起來,坐在母親對面。
腦海裡還在生木頭前輩氣的她,此時嘴唇縮成一團,腮幫子鼓起。
“誰惹媽媽的小可愛生氣了?”笠原太太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的小臉,女兒從小到大都這麽可愛,捏了十幾年都捏不厭。
“媽,我很不理解啊~~”笠原明日香握住母親的手,表情很不滿,“你說前輩是不是和星見凜子有一腿?不然為什麽我一問到這個話題他就已讀不回了?前輩該不會是偷偷在和那個碧池談戀愛吧?”
笠原太太想了想,問道:“八幡宮那個巫女也和他混在一起嗎?”
“我哪知道嘛,前輩又不肯和我說……”笠原明日香泄氣地把下巴擱在桌面上,像是很無聊那樣,拿起一支媽媽插花用的玫瑰,放到鼻尖嗅了嗅。
香豔旖旎的味道縈繞在鼻尖,沁人心脾。
“春天的玫瑰,比起秋天的玫瑰要更淡一點,無論是花色還是香氣。”笠原太太笑著說,“不過春天的玫瑰勝在清新淡雅,不妖豔。”
“沒興趣……”
笠原明日香嘟了嘟嘴。
“你呀,從小到大都耐不住性子,”笠原太太忍俊不禁,伸手揉揉女兒的腦袋,“說說你那位前輩的事吧,和他可有進展?”
笠原明日香掐著小拇指末端:“一丁點。”
“嗯?”
笠原太太略一思考,臉上不由地露出狹促的笑容。
“哦哦哦,明白明白。”她理解似的點著頭,“原來是在男孩子手裡吃癟了,所以一整晚都在生悶氣。生平第一次哦,真新鮮。”
“媽——”
笠原明日香拉高聲調,不滿地看著像個小孩一樣調皮的親媽。
“你們兩個在聊什麽?”
剛洗完澡的笠原深繪裡,出現在二樓樓梯上方。
身材高挑的英氣美人,身著單薄柔軟的貴重浴衣,朝客廳走下來。淡淡柔和的燈光中,笠原明日香看到,姐姐的肌膚雪白中透著淡淡的紅暈,像母親手裡的玫瑰花一樣美麗動人。
那無時無刻都略帶輕蔑冷漠的眼神,總是那麽的令人心蕩神迷。
“深繪裡,過來這邊。”笠原太太招了招手,“難得你今晚不用去九課,過來陪媽媽插花。”
笠原深繪裡來到桌旁坐下,拿起一支玫瑰放到鼻尖輕嗅:“方才母親是在和明日香聊藤原臨也的事?”
“深繪裡的耳朵果然很靈。”笠原太太輕輕地一笑,同樣拿起桌面的花,“先不談別的男孩子,我們來插花。明日香,不許走!”
剛剛站起來準備開溜的笠原明日香,隻好乖乖坐下。
她不喜歡插花這種老掉牙的傳統技藝,隻喜歡新鮮潮流的事物,被強迫留在這裡,也只是雙手托著下巴,眼神呆滯地看著母親和姐姐討論插花的技巧。
窗外月色皎潔,棉絮般的白雲緩緩流動,
略帶涼意風吹進來。 明亮的燈光下,笠原明日香憑感覺和喜好,隨便地拿著花亂擺。大部分的時間裡,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姐姐的身上,試圖從姐姐身上找到一些瑕疵。
只可惜……
無論她再怎麽挑剔,也無法從姐姐身上找到一絲瑕疵。
白皙修長的脖頸,體態高挑婀娜,腰肢細得讓人想要永遠將她攬入懷裡。浴衣領口稍稍開著,小半個肩膀從寬敞的領口裸露出來,從上往下看還可以看到一抹精致雪白的鎖骨。
分析了老半天,覺得自己目前確實比不過姐姐,笠原明日香隻好把目光投到母親身上。
和冷傲英氣的姐姐相比,母親給人的感覺則是雍容華貴。
氣質典雅端莊,臉蛋看著就很甜美,容貌和自己很相似。但和自己不同的是,母親身上有著一股成熟女性獨有的知性魅力,這點是目前的自己怎麽也比不上的……
“啊,好煩啊——”
笠原明日香感到好挫敗。
“你怎麽了?”母親和姐姐同時看向她。
“明日香碰到青春的煩惱了!”笠原明日香看著兩張比自己還要好看的臉蛋,氣鼓鼓地開口:“你們再不關心這個家裡最小的人的話,她明天就要收拾東西離家出走了!”
“你猜她會去哪?”笠原深繪裡問母親。
“我猜啊,和她十二歲那年一樣,”笠原太太笑得風姿卓越,眸子折射著燈光,“帶上一大把錢,四處瞎逛,等膩了後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回家了。”
“和你們無話可聊!”
笠原明日香嘟囔一聲。
然後,臉有些掛不住的她,把臉藏在母親背後,怎麽也不肯再抬起來。
“她是在藤原臨也那裡受挫了。”笠原太太轉頭和大女兒說,語氣活像街道聯誼會上互相傳遞八卦的中年婦女。
“啊,不許說——”笠原明日香深吸兩口氣,又一驚一乍地開始發脾氣。
“就是母親從小把你寵壞了,所以才這麽沒大沒小。”笠原深繪裡伸手去揪妹妹的耳朵,把妹妹的臉從母親背上揪起來,“姐姐和你說過不要靠近他,能不能把這話記在心裡?”
在姐姐凜冽眼神的注視下,笠原明日香嘴巴一撇,極其熟練地擺出委屈的表情求饒:“妹妹疼~”
聲音輕輕柔柔,宛如一隻剛生出來的小奶貓,惹人憐愛。
“好啦好啦,深繪裡你別真的擰疼她,”笠原太太從大女兒手裡把小女兒救下來,輕輕朝著小女兒的耳朵呵氣:“不怕不怕,媽媽保護明日香。”
“別那麽寵她啊……”笠原深繪裡揉了揉太陽穴,表情很是無奈。
“嘿嘿~”笠原明日香躲在母親懷裡,用手背擋住嘴,發出柑橘香味般充滿活力的偷笑聲。
看著小女兒古靈精怪的模樣,笠原太太舒展開少婦的精巧眉目:“黃金周把那孩子帶回來,讓媽媽看看。”
“欸?”
姐妹倆同時驚訝地叫出來。
“別大驚小怪的,”笠原太太兩隻手分別抓著兩個女兒的手腕,表情很傷心地說道,“他把我兩個女兒的注意力都勾去了,我怎麽還坐得住啊!”
姐姐和妹妹互相看對方一眼,心裡打起了各自的小算盤。
下一秒,笠原太太換上愉悅的表情,用吹過花園的夜風般慵懶閑適的聲音開口:“畢竟啊,妹妹說過要和姐姐嫁給同一個男人的,媽媽總得幫你們姐妹倆把關對不?”
“……”
笠原明日香臉色一僵。
“有這回事?”笠原深繪裡奇怪地看著妹妹。
“沒有沒有——”笠原明日香尖叫一聲,然後像躲避警察的通緝犯似的,慌不擇路地轉身跑出大門。
剩下兩個人的客廳裡,笠原深繪裡看向母親。
“啊~”笠原太太優雅地打著呵欠,小手拍拍嘴唇,“你前年不是作為交換生去法國讀了一年時間大學嘛,明日香就是在那期間和我說的。”
聽著母親的話,笠原深繪裡沉默不語,微微皺著細長眉毛,在思考什麽。
“別往心裡去,不過小孩子隨口一說的而已。”笠原太太撿起桌面玫瑰花的枝條,輕輕撫摸著上邊的刺,“明日香從小就喜歡黏你,頭一次那麽長時間見不到你,會說些胡話也正常。”
“可她最近好像喜歡和我作對。”笠原深繪裡無奈地歎口氣。
“叛逆期嘛,”笠原太太看向大女兒,目光溫柔如水,“從小到大,你都是同齡人裡最優秀最耀眼的存在。一直跟在你身後的明日香,理所當然地被你的光環籠罩著,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在提醒她,要她以姐姐作為榜樣去努力。小時候聽這些話會覺得心中充滿動力,以此為目標曠日持久地付出努力,可進入青春期還被人天天在耳邊嘮叨的話,心裡難免就會覺得厭煩了。我們都是大人,要多理解她的想法才行。”
“唔。”
笠原深繪裡輕輕點頭。
理解歸理解,可不管怎麽說,姐妹倆都嫁給同一個男人是不現實的。她決定在第一次和藤原臨也見面時,警告他不許再靠近妹妹。
呃……
當然,自己也不會讓他靠近。
門口,一顆小腦袋悄悄探進來,偷偷觀察裡面的動靜。
“真期待黃金周,”笠原太太笑著說,“好想見見那個小孩啊,看看他值不值得媽媽放心把兩個寶貝女兒托付出去。”
媽媽真可惡,幹嘛要把那種羞人的事說出來……小腦袋稍稍轉動,看向姐姐。
姐姐正衝自己笑呢。
可,可惡!
和這兩個老女人沒話說了,明日香要離家出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