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葉住持拉開和室的拉門,示意兩人跟著進去。
藤原臨也在寬敞寧靜的玄關脫去鞋子,走過擦得明亮地板進入室內。手工製作的厚榻榻米上,中間用燈芯草編成的表面是緯紗。門楣亮窗文雅而陳舊,但是牆壁上掛著的水墨畫情趣卻不太高雅。哦對了,桌面上還放著黑百合的盆栽,和兩位太太拿回道場的那束黑百合一樣。
“兩位請坐,貧僧去備茶。”說著,清葉住持走進小隔間。
進入和室內,笠原深繪裡像探尋似的掃了周圍一眼,排除環境中的不安因素。脫了鞋後,藤原臨也注意到她腳上穿著雙鵝黃色船襪,襪子上繡有白色小貓的圖案,非常可愛。作為一個高冷的女警官,這樣的襪子對她來說未免太幼稚了。但因為人家臉龐長得夠美,所以就算是可愛的襪子和她也很相宜,優美修長的身軀哪裡都透著非凡的魅力。
兩人在茶桌前坐下來後,笠原深繪裡才發現他盯著自己的襪子看,不由羞得雙頰微微發紅,好像慌忙解釋似的說:“明日香的……”
“嗯?”藤原臨也一下子來興趣了。
“我來的時候,沒帶私服……”笠原深繪裡的聲音越來越低,“這身衣服穿長絲襪不合適,就借了明日香的襪子來穿……”
“沒帶私服?”藤原臨也的眼神,在她的襯衣和長裙上遊走。
笠原深繪裡感覺自己解釋這事情真的好蠢,但到了這會又不得不繼續說下去:“衣服和裙子是母親的……”
“妹妹的襪子,母親的衣服和裙子……”藤原臨也眼神忽然一亮,“再加上姐姐的身體,那豈不是三倍的快樂?”
“?”
迎著他奇怪的眼神,笠原深繪裡不禁感到一陣寒栗。
這家夥絕對是個變態!
就衝他現在的眼神,笠原深繪裡百分百確信,他一定會唆使明日香穿上自己的製服或者作戰服什麽的,陪他玩類似那種“妹妹扮演姐姐和”的紳士遊戲。
過了一會,清葉住持端著茶水出來。
白瓷茶壺,漆黑的茶碗,隻很普通的茶具。
“我去端些點心來。”清葉住持彎腰說了句,又抬腳離開。
藤原臨也剛好有些口渴,端起茶碗準備喝點茶水。
“等一下。”笠原深繪裡攔住他,自己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仔細甄別後,才朝他點頭:“有些苦,但沒有異常。”
“苦嗎?”藤原臨也把茶碗放到嘴邊。
“很苦。”笠原深繪裡一副不相信她就要吃大虧的表情。
藤原臨也喝了口茶之後,裝出了一副很苦的樣子。
“都說了很苦。”笠原深繪裡臉上泛出無法形容的開心,但被藤原臨也那好笑的視線盯著,她撇開視線,尋找話題一樣看向桌面的花。
“這是什麽花?看起來好像桔梗。”
“是黑百合。”
“黑百合?”
“嗯。昨晚兩位理事長拿了一束回去,我們幾個還研究過呢,”藤原臨也邊說邊把把小花瓶移過來,“味道很獨特,你聞聞。”
“顏色有點像黑山茶。”笠原深繪裡低頭,嗅了嗅花香。
一股怪異的腥味,說不上好聞還是難聞,總之有點不對勁。再仔細瞧一瞧花色,像深紫色卻又不是紫,在陽光的輝映下呈現出一種紅紫色的奇怪色彩。
處於職業的敏感性,她把花推到一邊:“感覺有古怪。”
藤原臨也凝神望著花瓶裡的黑百合。
共有兩株,
一株莖上各有兩朵花,合計四朵花。 笠原深繪裡像沒事乾那樣,往花瓶裡灌茶水。
花兒盛開,花色不算鮮豔,陽光灑落在花莖葉片的悠悠碧綠上,顯得有點詭異。
“黑百合的花語,是孤高與詛咒來著呢。”藤原臨也回憶著在哪本書上看到的內容,“通常生長在海拔為2500米的高山上,獨自生長開花。在日本,只有中北部才會生長,按理說不應該出現在南伊豆。”
笠原深繪裡凝神靜思片刻,然後回答:“有可能來自栃木縣。”
對於她這簡潔的發言,藤原臨也做了必要的補充:“也就是說,那寡婦對修繕古寺的滲透很深,深到清葉住持拿她帶過來的花,當做禮物送人了。”
“大概是的。”笠原深繪裡說。
“你和栗子是通過什麽途徑現這寡婦的?”藤原臨也問。
笠原深繪裡沒有回答,只是把雙腿攏得比剛才更緊了些。
這個動作表明了她動搖的心。
“好吧,我不問你和栗子之間的事了。”藤原臨也認輸似的說。
“嗯。”笠原深繪裡應了聲,剛握成拳的小手慢慢松開。
“不過我提醒你喲,栗子那人不算好人啊,小心你也被她算計在內。”藤原臨也看著她的雙手,挑撥離間似的說,“你雖然聰明,可不善於表達和拒絕,很容易被她用什麽理由就裹挾住的。”
“我有分寸。”笠原深繪裡冷靜地答道。
你有個屁……藤原臨也心裡罵了句。
就深繪裡這腦子,怕會被小姨賣個精光……算了,懶得管,到時候自己再出來收拾殘局好了,作為一家之主,維護家庭和諧本來就是自己的責任,就讓她們先鬧吧。
“二位久等了。”
清葉住持回到差室內,手上端著食盤。
盤子裡是寫普通的餅乾果脯,另外還有些烤過的魚乾。
笠原深繪裡一言不發地隨機挑了幾樣送進嘴裡,確認都沒問題後,才用眼神示意藤原臨也可以吃了。再剛進來時,藤原臨也覺得她是大驚小怪,但看到黑百合後,才驚訝於她的謹慎。
清葉住持坐在兩人對面,也沒說話。
吃了一點魚乾後,藤原臨也才抬起頭,看向旁邊的黑百合:“這花很好看,是什麽花來著?”
“這是黑百合。”清葉住持的聲音有些拘謹。
“哦,很少見黑色的百合……”藤原臨也沉吟片刻,“我在南伊豆也待了一個多月了,還沒見哪裡有這種花呢,是寺裡的特產嗎?”
清葉住持瞟了一眼茶室的門,然後把視線收回藤原臨也臉上。
“不是的,”他有些遲疑,但還是選擇了坦白,“是谷村夫人從栃木縣帶過來的,送了我一些。”
藤原臨也和笠原深繪裡交換了個眼色。
‘確認了!’
‘謹防有詐。’
思考片刻,藤原臨也改變了話題:“谷村夫人從大師這裡收了多少黃松玉?”
該來的果然還是來了……清葉住持心中歎息一聲,哆嗦了好一陣:“3806克。”
聞言,笠原深繪裡馬上從帆布包取出筆記本,用圓珠筆在空白頁上緩慢地寫下“3806克”的字樣。她的筆握得很用力,寫出來的隻字就像用釘子在磚頭上刻出來似的,倒也有特別的韻味。
一克黃松玉,可以加固空間為一立方米的結界。
3806克,也就是加固3806立方米的空間。這樣的結界不大,大概也就是能覆蓋住一棟小別墅空間。
“價格多少?”
“11萬円一克。”
“嘖嘖,比金子還貴喲。”
“放以前賣不了這麽貴的。”清葉住持緩緩地呼了一口氣,“只是最近著半年來價格猛漲,年初的時候還是4萬円一克,現在就11萬円了。”
“難怪忍不住賣了。”藤原臨也理解似的點點頭。
笠原深繪裡換了個坐姿,並攏雙腿側坐在藤原臨也身旁,伏案砸是筆記本上記錄。
“谷村夫人有說用途嗎?”藤原臨也繼續問。
“她家是在山裡,打算用黃松玉來構造結界,防止昆蟲蛇鼠進屋。”
“你覺得這個理由可信嗎?”
沉默降臨。
茶室內沒有聲音產生,唯有窗口出來夏蟬的鳴叫。
清葉住持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藤原臨也的臉,良久,才慢慢地搖頭。表情看上去很疲倦,面相也變得蒼老憔悴了些,不時喟然長歎一聲,且歎聲奇妙,有些刺耳,“咕嘟咕嘟”的,就像有什麽東西塞在喉嚨裡裡,聽起來叫人不大舒坦。
藤原臨也沒有催他,也不想看到他的樣子,隻好看向窗外。沿著庭院裡的菩提樹,無數的蟬發出了知了知了的短促的悲鳴,飛來又飛去。海浪的聲音也依稀能聽到,海風掀起了黃綠色的窗簾帳的下角,帳子下角摩擦著鋪席,發出了像矮竹葉搖曳似的聲音。
過了許久,清葉住持蒼老了許多的聲音才響起。
“谷村夫人說的是真是假,由不得貧僧來判斷。”
笠原深繪裡蹙著美麗的雙眉,剛要開口。
藤原臨也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
然後,這位高冷的女警官,就溫順地低下頭來。
“的確,由不得你來判斷。”藤原臨也慢慢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他,“準確點來說,那是我的責任,請帶我去見一下谷村夫人吧。”
清葉住持有些驚訝,呆在茶案前不動。
他可是準備了很多說辭的呀……這還沒開始呢,就結束啦?
“清葉住持,請!”藤原臨也客氣道。
聲音雖然不嚴厲,但眼神卻帶著上位者的壓迫感,清葉住持自知沒法拒絕,只能起身在前頭帶路。
離開偏殿後,往後山走去。
夏日陽光炎熱,沒有一個遊人。
路過一個地藏像,藤原臨也拉著笠原深繪裡,雙手合十參拜了下。
“深繪裡姐姐,你許了什麽願?”
“許願?”
“你該不會就只是拜了下吧?”
“對啊。”笠原深繪裡地瞪了這無聊的小男孩一眼。
近乎不認識你是誰的冷淡,使她側臉更顯得更加氣質高雅。藤原臨也望著她的側影,小聲說道:“我剛才和地藏許願,希望三個月內融化掉深繪裡姐姐。”
笠原深繪裡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讓你穿高跟鞋來爬山,知道錯了吧!”藤原臨也幸災樂禍地說了句,抬腿就跑。
“你做夢去吧!”笠原深繪裡咬牙切齒地在背後罵道。
布滿碎石的小路向前延伸著,從寺廟後門出去後,路邊閃現出一條清澈的小溪,水面上搖曳著美麗的水草。中途路過一道小木橋,橋邊上開著很像杏花或別的什麽白花。
藤原臨也站在橋上賞了幾秒的花。
從橋鑽出來三四隻白鴨,滑動著深黃的蹼逃走了,伏在熠熠生輝的流水上,它們潔白的羽毛也閃爍著銀光。
“你幹嘛不走了?”笠原深繪裡從後面趕上來。
“看鴨鴨。”藤原臨也指著小鴨子。
笠原深繪裡也看出去,簡潔地評價:“很可愛。”
藤原臨也舔了舔嘴唇:“晚上來偷一隻回去嘗嘗味道。”
“?”
笠原深繪裡沒來由地就覺得生氣,抬起腳,用高跟鞋跟重重踩了他腳面一下。
“啊,疼……”藤原臨也用浮誇的演技敷衍了她這一腳,彎腰拾起地面的小石子,以優美的投擲姿勢,在水面上打出了個十八下的水漂。
“你看,十八下!”
“那麽得意幹什麽?”
“我厲害不?”
“……幼稚鬼!”
笠原深繪裡抬腳就走。
前邊的清葉住持已經走到小湖邊了。
“你還沒說我厲害呢!”藤原臨也追上前和她並肩走著。
笠原深繪裡維持一貫冷淡的表情:“不厲害!”
“十八下還不厲害?”
“就是不厲害!”
“既然這麽說了,你打個給我看!”說著,藤原臨也彎下腰,撿了塊石頭給她,“只要你能打出三下,我就喊你姐姐!”
“……”笠原深繪裡低頭,望著他手上那塊方形的石頭。
良久過後,她深吸一口氣,扭著纖細的小蠻腰抬腳就是猛地一踹。
“噗通!”
清葉住持回頭,發現藤原臨也四仰八叉地躺在小溪裡。笠原深繪裡正彎著腰,把手伸下去打算把他拉起來。
奇奇怪怪的一對男女……清野住持停下腳步,等待兩人趕上來。
藤原臨也從水中站起來,抹去臉上的水珠,望著笠原深繪裡伸出手來的手掌,權衡了幾秒鍾,他放棄了讓女警官來一個濕身誘惑的念頭。
“你以後給我小心點!”
威脅了句,他才把手搭上去。
笠原深繪裡拉著他起來,然後又像是很燙手似的,把他的手一甩。
有一點很奇怪啊,明明自己比他還要高一點來著,但為什麽手比他的要小那麽多……而且握住的時候,有種無戒備的親切感暖融融地傳遞過來,竟是如此美妙。
跟在笠原深繪裡後面,藤原臨也再次感慨,她的腿是的完美。
盛夏的陽光中,鮮豔的橘色長發,微微泛著火光,比之前看到的任何一次都還要漂亮。跟在清葉住持身後,兩人踏著溢滿石頭小路的斑斑光影,來到後山的水池邊。
幾個京都來的少女,在池邊架設的秋千旁玩耍。
池水倒映著藍天白雲,四周是翠綠的山林。池邊有許多小石頭堆,每一個石頭堆前面都豎立著木製的墓碑,為了表達對死者的敬意,墓碑上用梵文撰寫著短小的經文。
“這些都是僧人的墓嗎?”藤原臨也問。
“嗯是的,就是這樣寒酸啊。”清葉住持朝著今天新堆起來的兩個墓參拜了下,“剛來寺裡的時候,貧僧還會憤世嫉俗:有權力和財力的人留下了漂亮的墓,留下了富麗堂皇的墓。現在再想到這個問題,只會想貧僧這些鄉裡人,生前就沒有一點想像力,墓自然也是沒有一點想像力的來建造。貧僧覺得這種墓很是淒涼,但很恰當。因為死後要不需要繼續乞討他人的想像力了啊。”
“優雅只能在想像力裡才有嗎?”藤原臨也搭了一句,“你所說的沒有想象力,指的是那方面呢?”
“就是這個嘛。”清葉住持用巴掌連續敲打了幾下長滿青苔的石塔頂,“石頭或白骨,都是人死後囹下的無機的部分。”
說完後,他像是不願再討論這個問題,閉上嘴默默地往前走。
笠原深繪裡刻意放慢了腳步,把藤原臨也拖在後面,才評價道:“簡直是個十足的佛教徒。”
“與佛教有什麽相乾呢?”藤原臨也從路邊撿了一根很直的樹枝,邊走邊揮,“優雅,文化,人類關於美的想法,所有這一切的實像,都是無結果的無機的東西。不是修繕古寺,只是石頭而且。哲學,這也是石頭。藝術,這也是石頭。大抵啊,除了感情外,石頭能代表世界上的一切。”
笠原深繪裡開動腦筋,思考他折番莫名其妙的話。
但沒等她悟出什麽道理來,藤原臨也腳底一踢,“姐姐陪我過兩招。”
飛揚的草屑中,一根木棍飛來。
笠原深繪裡下意識抓住木棍,擺出居合斬的起手式。下一秒,她及時反應過來,把手中的棍子一扔,臉蛋紅紅地怒瞪了藤原臨也一下。
啊啊啊——
這小鬼太可惡了啊!
你自己幼稚就好了,幹什麽要帶上我一起幼稚——
她這罕見的嬌羞模樣,是真的可愛。藤原臨也的視線從她的胸脯向雙腿滑下,仿佛現在才發現似的,心想小姨一定要努力啊,盡早把這女人給騙糊塗了好讓自己出來救場。
笠原深繪裡忍著把他按在地上打一頓的衝動,視線凜然地問:“剛才那話到底什麽意思?”
“你這人啊,太古板了,沒有一朝見性的可能!”藤原臨也笑著說。
見性是佛教用語,即大徹大悟的意思。
笠原深繪裡直勾勾地看著他,兩人就那麽互相看了三秒。
“常言道,禪以無相為體,明白了什麽是無形無根的東西,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見性。想要能夠如實地看到無相,就要求對形態的較力極度敏銳的。不能以無私的敏銳性來看形和相的人,又怎能那樣清楚地知道和看到無形和無相呢?”
笠原深繪裡還是不懂。
活了快二十五年,她還是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
“要是不理解的話,你可以看著我。”這時,藤原臨也用大拇指指著自己鼻尖,眉飛色舞地說:“像我這種光憑在這裡就能發光的人,也就應該稱做是為生而生的人。這種明了的形態,就是無形無相的活生生的例子,最實在的模型。譬如,我站在這,你會覺得我和八月的山林很配,我站在花叢裡,你會覺得我和八月的花叢很配,我站在海邊,你會覺得我和八月的大海很配……”
笠原深繪裡總算聽出來了。
饒了一大圈,他就是單純說話逗自己而已,順帶再自戀一下……
海風吹過,高冷的女警官將飛舞的橘發挽在耳後,露出淺淺的微笑。她似乎是想露出一個威脅的笑容,但很可惜,因為長得過余漂亮,只會讓藤原臨也感到好看。
“我明白了!”
她點了點頭,彎腰撿起一根的樹枝。
“假如你突然逝去,那就是和八月的靈柩很配,對吧?”
“……不對!”
“西內——”
手臂粗的樹枝照臉砸下來,藤原臨也轉身就跑。
“清葉住持,救命——”
池子對面蕩秋千的京都少女,轉過視線看被氣得不清的笠原深繪裡,大概是把這場面當成情侶在吵架,所以她們一致認定藤原臨也是個背信棄義的渣男。
笠原深繪裡拿著木棍,敲了他幾下。
稍稍出了點氣候,她把木棍扔了,又一次並肩和他走著。樹葉間落下來陽光,照在他那潔白的襯衣上,閃耀著潤澤的光芒。他不時用手指去撩一下還沒乾的頭髮,每一根手指都骨節修長,溫潤且性感。
“欸,深繪裡。”
藤原臨也忽然開口,把正盯著他手指看的笠原深繪裡嚇了一跳,她強行保持著鎮定,不耐煩地問道:“乾、幹什麽?”
“你知道什麽是少年不?”藤原臨也挖坑似的問。
“不知道!”笠原深繪裡面無表情。
“所謂少年,就是像我這樣,”藤原臨也忽然伸出手,手指在她眼前炫耀似的晃動,“要有讓每一根手指都長得完美無缺的意志!”
“……”
笠原深繪裡羞恥到想原地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
天照大神在上,一道雷劈死這混蛋吧,再不濟把他變成啞巴也好啊……再這樣下去,我會被他這張嘴說死的。
離開水池後,來到一處小住宅區。
一邊一邊是小松林,另一邊是曠闊的斜面,看到那邊的海。
“谷村夫人就住在裡邊。”清葉住持停在一棟小樓前。
“辛苦了。”藤原臨也頷首示意。
笠原深繪裡往裡頭看了眼。
低矮的樹籬圍著一塊庭院,幾個僧人在院落裡戒備。花壇、林陰、樹、背陰棚等設施看著充滿鄉土氣息,在低矮的回廊深處,可以看到有女人坐在茶室裡。她穿著黑色喪服,束了根細細的腰帶,發髻上插著黑百合。
清葉住持推開門,剛準備進去。
“大師在外面等候就好。”藤原臨也叫停他,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進裡邊,沒有留給他拒絕的余地。
笠原深繪裡也跟進去,兩人一起在玄關脫了鞋,往有谷村夫人的茶室走去。掀開粗布門簾,那晚見過一面的谷村夫人像是知道會有人來那樣,沒有坐著,而是蹶著屁股打電話那種姿勢。
“歡迎兩位的到來!”
藤原臨也一進來,她就起身鞠了個躬。
嬌小豐腴的身材,很奈斯。
臉蛋圓圓的,算得上漂亮,起立動作很利索,看得出大家族的涵養。
藤原臨也對她的第一印象並不太壞。她那張圓圓的臉蛋,看著很溫柔,眼神卻又不失女性的堅強,手臂和手指有些胖乎乎的,但絕對不算臃腫。
“我叫藤原。”藤原臨也自我介紹道。
谷村夫人沒有應聲。
笠原明日香也走過來,在藤原臨也身邊坐下來之後,簡潔地說道:“笠原。”
“二位好。”谷村夫人柔弱地應了聲。
她那張柔和的臉龐,沒有因為兩人的到來而顯露出困惑。反而像是從悶熱的大街上急匆匆地趕回家一樣,滿臉通紅,眼角含淚,豐滿的胸脯在起伏。
“遇到什麽難題了嗎?”藤原臨也問。
“哦,沒事,讓二位見笑了……”谷村夫人用手帕擦拭一下眼角,“今天是亡夫的忌日,妾身有些傷感。”
說這話時,她的眼角往櫃子偷偷看了眼。
藤原臨也注意到,上面的壁龕裡掛著一個男人的照片。
“那位是?”
“正是亡夫的照片。”
“看著蠻斯文的,像個教師。”
“他的確是中學教師呢。”
正聊著開場的寒暄,有女傭端了點心出來。
女傭彎下腰後,側臉看著很美,藤原臨也覺得好生熟悉,但一時半會又回憶不起來。
“妾身自己做的,蓮藕小倉卷。”谷村夫人和他介紹道,“將藕卷起來包上豆沙,薄薄地切成片,味道很清甜淡雅。今天是亡夫的忌辰,所以妾身才特地做了他身前最愛的點心。”
“謝謝款待,我開動了——”藤原臨也雙手合十致謝了下,拿起點心就往嘴裡塞。笠原深繪裡有些不滿地瞪他一眼,用眼神說:“你不許吃人家祭祀亡夫的點心。”
“妾身給藤原君沏茶。”谷村夫人彎著腰,往茶壺裡加水燒開。
藤原臨也往那邊一看,這才看到鐵做的火爐已經茶壺都是蓮花形的。寺廟裡用蓮花造型的東西,倒也算合適,還不會讓人有念佛的沉悶氣氛。
“和尚也有小心思嘛。”他說。
順著藤原臨也的視線,谷村夫人覺察到他是在看爐和壺後,“是嘛,妾身也這樣覺得。稍微小了點,很可愛是吧?”
“蠻羅曼蒂克的。”藤原臨也樂呵呵地說。
火爐上,蓮花半開半閉正好抱著壺底,蓮葉邊框全切成花的形狀,火苗從下邊鑽出,順著花瓣的紋路包裹住整個茶壺。這畫面透出淡淡的暖意,像在訴說一個牽腸掛肚的古老愛情故事。但壁龕裡的那張照片就顯得過於刺眼,和畫面很不協調,大有暗示夫目前犯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