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著天誠的腳步,眼前這一座城堡讓18號想起了第一次在港口看見帝國海軍戰列艦的樣子。當你仰視這座鋼鐵浮城,層層黑鐵鑄造的戰爭機器,欣賞陽光照耀的工業藝術之美,內心必然升起一股縱橫七海的豪氣。
只是,岸上是沒有船的。
待走近,接著皎白月光,18號才看清了城堡的樣子。
洛米達人的古城與帝國的很不一樣。帝國城市很大,通常是在定居點外修一圈牆。洛米達人是在定居點旁邊的丘陵上建城,直接將山體削成立壁壘上石頭,然後在上面一層鋪上石板,就成了外城。接著如法炮製,就建成了內城。越是大的領主就越能夠建得起一圈又一圈的城牆。
伊勢家的城牆有三層,最外層還有幾圈花瓣一樣的外層,堪稱豪華頂配。
“這就是我的家了。”伊勢天誠驕傲的向18號介紹,“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嗎?”
18號一臉懵圈,孤歡看他模樣,知道沒聽懂,立即給翻譯了一遍。
“哦!我知道。”18號大叫,“一定叫圓環套圓環城!”
孤歡聽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翻譯。伊勢天誠雖然聽不全乎,但是連說帶比劃,“圓環套圓環”這個意思還是懂的。
孤歡搜腸刮肚半晌,硬著頭皮翻譯道:“他說,這是一種三疊堡。”
天誠聽得非常滿意,頻頻點頭:“對對對!我們叫三重丸。”
嗯,聽起來就像是三天兩頭要完的意思。
一番九曲十八彎的折騰,一行三人終於進入本丸,一間相當寬敞的房子。
不過18號並沒有得到正廳會見的機會,仆人帶著三人輾轉來到側廳。
伊勢老頭子就坐在正對門口的地方。
這,是一個很不禮貌的坐法。一般來說,背對門口的是末座,待客之道是主人坐在門口,客人坐在正對門口的位置。
至於為什麽,傳說是因為如果門外進來刺殺的人,坐在裡面的那個人立即就能看見。
房間四角分別布置四尊神像,不知道是什麽。除了草席,房間裡沒有任何家具,這個統治著洛米達島的家族,待客之道也真夠摳門的。
三人坐下,伊勢天誠開始逐一介紹。
看在錢的面子上,孤歡是正使,18號是隨從,但是伊勢天誠多說了一句,這個人是公主近身侍衛。這個身份,老頭子一聽就明白了。
簡單寒暄,天誠開始介紹主角。
“我的爺爺,伊勢……”
老頭子突然打斷他:“軍中無爺孫。”
天誠呆了幾秒,終於放棄了翻譯。
“我們談正事吧。”天誠給兩人分別上了杯清茶,算是開始談判。
孤歡有些緊張,結結巴巴的,一時說不清重點。
18號替他擺了證據。
“伊勢家主,我們有充足的證據證明,那天發生在貴國的災難性襲擊是昂克人所為。”
“你說什麽?”天誠脫口而出。
18號立即意識到,他是可以聽懂龍語的。
家主做了個安靜的手勢,靜靜等待孤歡的翻譯。
“請呈上來。”
18號打開包裝盒,同時出示現場照片。
炮彈的爆炸地點,彈片所在位置,以及發現時的姿態。
天誠取過彈片,細細看了一遍,果然“奇爾沙治”的艦名與炮彈編號一應俱全,幾乎不可能作假。
家主也取過來,只是略略一看便放在一邊。
“有鑒於整件事情是基於誤會,公主殿下建議就此休戰,締結合約,兩國重修舊好。”孤歡將這句背了無數次的話完整的說出來,汗水順著翹起的嘴角滴落。他,很是滿意。
“爺爺。”天誠皺眉說道,“這好像是真的。”
家主並未理睬他,只是拿起清茶抿了一口。
夜風騷動風鈴,家主閉目沉思,默而不語。
他在計算。
開戰以來,烏龜一樣縮著腦袋的帝國軍承受了慘重的損失,可洛米達聯合艦隊何嘗不是損失慘重。三艘超級兵裝,其中“播磨”艦已經被打得渾身冒火,很可能直接報廢。“近江”,這艘最大的電磁炮航空戰列艦在“檮杌”艦連續炮火打擊下斷成三截。
至於其他的巡洋艦、航母等大型艦艇,斷成兩截堵住航道的大有人在。
雖然看起來帝國海軍損失更大,但是有一個隱含條件是伊勢天誠這樣的人想不到的。帝國海軍沉沒的港口裡就有修船廠,可以直接打撈修複,而洛米達海軍損失的戰艦在深海,是絕對損失。只要戰爭的時間足夠長,帝國未必沒有機會。
當然,昂克聯邦支持洛米達人,這是公開的秘密,但是誰又能保證什麽呢?
老家主突然睜開眼睛,獰笑一聲:“真相,已經不重要了。”
18號沒有說話,他在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本家已經投入了太多,即便我說出真相,也不會有人信的。當你挑戰惡龍,就要打倒它的時候,有人告訴你這條龍是善良的,你會相信嗎?”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老家主笑道:“如果帝國方面可以給足我們面子,當然是可以停戰的。”
“原來是這樣。”18號明白了,他需要一點東西。“家督請講吧。”
“割地,賠款,帝國關稅由兩國共同議定,帝國公主嫁予吾皇為妃。”
伊勢天誠幾乎跳起來:“爺爺,朝嵐公主不是要嫁給我嗎?”
家督怒了,爆紅的眼睛幾乎能夠吃人,如果可以在外人面前發作,現在的天誠一定會結結實實的挨個十腳八腳。
然而僅僅幾秒鍾,他就像什麽都沒有聽到一樣。
“天誠,你先回去,回去再說。”
“可是……”
怒目相視。
伊勢天誠噤若寒蟬,再也沒敢說一個字。
孤歡汗出如漿,結結巴巴的把幾句話翻譯完。
額,洛米達人居然還有皇帝啊。說實在的,18號第一次聽說。
回想家督的表情和伊勢天誠的反應。明白了,伊勢家督根本早就知道事實的真相,所以在伊勢天誠驚訝的時候,他面如止水。
對他來說,戰爭的借口並不重要,哪怕燒掉一座城市也在所不惜。重要的是,借著昂克人的支持,打敗心心念念的敵人。
既然是這樣,那就沒有什麽好談的了。
18號瞟了孤歡一眼,如果直接拒絕,兩個人能不能回去還真的很難說。
答應?不行!答應得這麽爽快,對方一定會懷疑。
“第三條,我現在就可以答應。”
在18號看來, 關稅這個東西本來就是妨礙自由貿易的,帝國工業部門十分強悍,完全有能力對抗外部工業品。答應這一條是給對方一點念想,好讓自己能囫圇個回去。
“第一和第二條,我需要知道具體條款,好向上匯報。至於第四條,我家公主說了,只要不涉及她,哪個妹妹出嫁她都沒有意見。”
家督鷹犬一般的眼神終於松弛下來:“公主不過是個面子問題,是不是她的妹妹都不要緊。”
假的也不要緊,是這意思吧?
確是,面子而已。
“至於第一條。”家督取出早已準備好的地圖,“東夷島全境,拱衛神都的兩個護衛省份,都要劃歸本家。”
18號差點笑出聲來,但是忍住了。
事實證明,這個老頭子雖說老謀深算,可是對自己的實力完全沒有一點點的概念。
你現在就剩下那一條電磁炮戰列艦,連出動都需要搭配航空母艦,到時候“檮杌”號一個覆蓋射擊下去,方圓幾公裡都是炮彈,你的航母往哪躲?
“第二條呢?”
“賠償10萬億特拉。”
呵呵,要帝國年度GDP的30%,政府三年的財政收入。
額,好像這個數字也不算太大,如果發行公債的話可以分割成十年期,那樣還款壓力就很小了。
看來,這個老頭子心目中對於談判條款的重要性是有個排列的。
底線是關稅,次底線是賠款,割地是妄念,至於迎娶一位公主,純屬面子工程。
“好吧,我國可以在此基礎上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