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驗證你的想法。”

　　孤雲知道，林縝並沒有什麽需要通知自己。只需要告訴他18號沒有叛變，這件事就可以過去了。

　　“我不是要給東場送一份材料，把找你的過程報備一遍嗎?信息藏在那份材料裡就可以了。”

　　孤雲思考片刻，取來一個信封。

　　纖纖玉指帶著些許老繭，就像凝脂白玉中微微的瑕疵。她自茶罐中取出一把紅茶沫子，輕輕往信封裡一丟。

　　做完這些，她吩咐下人。

　　“送給李忠的時候，用這個信封包材料，務必叮囑不得打開！”

　　待下人離去，18號開口:“這是什麽意思?你們約好的暗號嗎?”

　　孤雲笑了，花枝亂顫。

　　“不是什麽暗號，縝哥哥最是神經質，信封裡多了一把茶葉沫子，他怎麽可能意識不到有了變化。以他的敏感，只要稍加了解便知道我的意思。”

　　“哦，我還以為是諧音呢。茶與查同音。你往資料裡邊塞茶是告訴他有人查這件事。”

　　孤雲楞了一下，突然俏臉上挑四十五度:“本公主就是暗示這個意思。”

　　太不要臉了！

　　18號心想。

　　過了一會兒，18號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我們現在要做什麽?”

　　“你陪我下棋吧?”

　　“什麽棋?”

　　“兵棋。”孤雲將18號引入內廷，中央院落是一個正方形圍廊圍出來的小花園，後面一棟三層建築，最底下最寬敞的大廳就擺著一張巨型桌子。

　　不，那不是桌子，而是大海的全息模型！

　　孤雲調出一個全息屏幕，點選近代戰役。

　　“黃龍暴君興國之戰——老鐵山大捷。”

　　老鐵山，這個名字很是耳熟。18號想起來，林縝提到過在老鐵山要塞死守的近衛軍第八團。

　　在鐵甲艦時代，黃龍暴君以三艘一等鐵甲艦與水雷戰隊為核心，利用老鐵山水道狹窄，潮流急促的特點，截擊洛米達聯合艦隊九艘巡洋艦，將敵艦堵在老鐵山水道裡。

　　是役，洛米達聯合艦隊側舷快炮的優勢無從發揮，帝國北洋艦隊重炮近發，連打帶撞，將九艘敵艦連同所有運輸船全部轟沉。

　　洛米達海軍聯合艦隊司令官以下三千余人戰死。

　　此後，進攻直隸與京城的洛米達陸軍無法獲得補給，武宗將貴族官吏與朝臣編為督戰官，每個連隊派一個。若連隊潰逃，立斬督戰官。若督戰官戰死，又無戰功繳獲的，立斬連以下全部軍官。

　　當時帝國軍戰力孱弱，無一處不敗。武宗殺了三千不敢就任的督戰官，又戰死千余，終於將失去補給的洛米達登陸部隊全滅，不留活口。

　　武宗一戰封神，列強畏其蠻勇，終其一生不敢踏足中土。

　　18號恍然大悟，難怪孤雲和林縝都這麽崇拜他。黃龍暴君動不動就不留活口，動不動就殺人全家，但對外殺得列強上下喪膽無人敢惹，對內殺盡權貴逼出財富完成工業積累。

　　這個人爭議極大，詆毀與讚頌都有，死後功德碑上也沒有刻上一個字。

　　千秋功過，後人評說。

　　18號暗暗向暴君的全息影像鞠躬，致以個人卑微的敬意。

　　“要不，你用帝國艦隊?”孤雲笑問。

　　“可以啊。”

　　“考慮到你是新手，要先上簡單模式。”

　　18號攤攤手，反正也是玩，隨意吧。

　　兩小時後。

　　短短半個小時，

18號已經汗流浹背。　　前後推演模擬了三次，帝國海軍每一次都全軍覆沒。

　　孤雲笑吟吟的看著他著急上火的表情，戲謔的表情在她臉上凝成一朵鮮花，好像固定在那裡一樣。

　　18號這才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你坑我的吧?”

　　孤雲終於憋不住了，放下推導杆笑得前俯後仰。

　　“你知道嗎?帝國海軍後來推演了174次，北洋海軍隻贏了1次。”

　　174次！

　　18號吃了一驚，又將歷史戰役複盤了一次。

　　“當年的北洋海軍一定演練過無數次，皇帝也一定知道對方的指揮官是誰，吃定了他的反應。水雷布置與鐵甲艦突擊必須配合的天衣無縫，在沒有無線電與飛機的年代，簡直神乎其技。這不是指揮官的英明，而是一支令行禁止，訓練有素的強軍！”

　　孤雲搖搖頭:“有一點你的計算機腦子沒有算到。他用的是人！島上的居民用圍棋棋盤條目做數，給北洋軍傳遞情報。”

　　哦！

　　這就是帝國軍地圖編碼的由來。

　　“偉大的統帥。”18號不得不服，他已經超越了計算機能夠計算的范疇。

　　說話間，門外闖進一個下人。

　　“慌什麽?”孤雲責怪。

　　“陛下！皇帝陛下！傳旨。”

　　下人盯著18號看，什麽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孤歡既然打算告發林縝，18號必定是其中關鍵證人，皇帝先將他抓起來準是沒錯的。

　　“殿下，我先走一步了。”

　　孤雲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18號就是一個觀眾，淡定的看著這場宮廷大戲上演。雖然結局是注定的，不過看著不可一世的孤歡倒霉，自己手上的支票成廢紙，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反正18號從沒想過這張支票能兌現。

　　裝甲車緩緩前進，從鐵窗條中間，18號看到了真正的皇宮。

　　白雪紅牆，巍峨壯麗。

　　18號正感歎著，突然車子一轉，非但沒有進去，反而沿著宮牆走。

　　額……

　　18號腦補著，應該是這樣的，古時候的皇宮大門都有門檻，馬匹還好說，車子是自然進不去的。為了保護古跡又不能鋸掉，於是就只能再開辟車道。

　　但是他並不知道，皇帝是不住在皇宮裡的，那裡面為了慶典的威嚴，連棵樹都沒有，夏天熱得像火爐，冬天凍得像冰窖，傻子才蹲這座超級監獄。

　　所以，大多數皇帝都會住進皇家園林。

　　到了黃龍暴君當政的時候，缺錢缺得頭大，索性連皇宮也不要了，開辟成公園收門票。甚至只要交錢充值就能得到拚龍椅的機會，每進去參觀一次即有機會抽到一張卡片，集齊九張就能坐龍椅上一天，體驗一把當皇帝的感覺。

　　但是黃龍暴君這個人比較壞，第九張卡片極其稀少，如果實在等不及，捐一條軍艦可以直接發。

　　自從他以後，帝國君主就發現了這座金礦，後來再也沒搬回去。

　　轎車停下，18號被兩人押解著出來。

　　一座古色古香的磚木建築，看起來十分陳舊，兩側是漢白玉石雕獅子，風吹雪落，獅子口中的石球竟然動了一下。

　　擦！這石球是怎麽放進獅子嘴裡的?

　　“走！別看了。”

　　侍衛將18號推進門。

　　轉眼便看見一張白玉石桌，老者石青色長袍，與現代風格格格不入，只見他獨自一人盯著棋盤發呆，也不知道在做什麽。

　　侍衛將18號推到門內，便守在了外面。

　　這裡同孤雲的房子結構幾乎一摸一樣，只不過孤雲家裡是四條長廊圍成一圈花園，這裡是四座房子圍出正方形花園。

　　一名頭髮雪花的老者，一張什麽都沒有的棋盤桌子，詭異之事莫過於此。

　　18號湊近去，坐在椅子上，就這麽看著老人。

　　老者面如珠玉，竟是鶴發童顏，一雙丹鳳眼慈光和藹。

　　皇宮大內，這個人沒有穿明黃色的衣服，可能不是皇帝。不過看他這模樣，一定是錦衣玉食養出來的，必然身份尊貴。

　　18號看著空空如也的棋盤，不敢打擾又無事可做，氣悶可想而知。

　　許久，老者方才搖頭。

　　“又輸了。”

　　輸?

　　“輸什麽?”

　　“半子。”

　　18號更聽不懂了。

　　“這棋盤上一個子都沒有，你輸給了誰?”

　　老者呵呵一笑:“子在心中，局在世間，人與天弈，還是輸了半子。”

　　好麽，跟天下棋。

　　18號心想，我跟這個瘋老頭子一般見識幹嘛。索性順著他的話說。

　　“是啊，真可惜，哈哈哈。”

　　老者目光陡然銳利，朝著18號上下細細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