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髒器衰竭，伴有內出血，必須馬上搶救。”

　　“好，不惜代價！”孤雲爽聲回道。

　　這句斬釘截鐵的話讓18號感到一絲女性的溫暖，孤雲對自家兄弟從不吝嗇。

　　只是，這種大氣讓18號生出不安。要知道帝國財政是公私分明的，早在黃龍暴君改革之初，閑散貴族就不再由財政奉養，而是發給一筆數目不等的財產，由他們自己經營。但是他死了之後，這些貴族與官僚勾結在一起，形成了依附於帝國政府的財團。

　　所以，與遠支的孤歡相比，孤雲應該沒那麽有錢。畢竟皇室的供養在財政預算中是固定的，即便貴為公主也不可能幾天之內花掉一百萬。

　　而這裡的ICU，可以！

　　問題來了，她的宗奉連這筆錢的零頭都夠不上，那麽她的錢是從哪裡來的呢?

　　18號沒有深思，更沒有問。倒不是錢的問題，而是沒有孤雲，這家醫院可能根本不收治洛紅塵。

　　“公主。”

　　“沒人的時候叫十一就行啦。”

　　十一，依依?

　　18號明白了，林縝口中的“依依”，其實是“11”。

　　“十一，我守著就行啦，你回去吧。”

　　“不行，還沒脫離危險。”

　　“這樣對你的名節，不太好。有消息我會通知你的。”

　　孤雲斜瞥一眼，看著孤燈一盞，郊外漆黑一片，確有些陰氣。

　　她緊了緊衣領，臉上露出些許害怕的神情。丹鳳眼翻著，就差沒說出來“怕鬼不敢一個人走”。

　　“不是……你殺過……”18號簡直無語，你是殺過人的，還不是一個兩個，竟然怕鬼?

　　轉念一想，懂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孤雲做的虧心事，殺的人還少麽?

　　“好吧……等會兒我送你回去。”

　　學著三腳貓的樣子，18號也去裝模作樣的倒水。

　　護士站的小姑娘粉色製服紫色頭花。

　　“先生要點什麽嗎?”

　　“額……這些糕點。”上面寫著無糖甜點，“多少錢?”

　　小護士楞了一下，旋即恢復了微笑:“先生，都是免費的。”

　　18號立即成了個土包子模樣。耳朵裡分明是某個角落的奚落聲音。

　　“好。”18號隨手取下兩碟糕點，朝那個閑言碎語的方向瞪了一眼，凌厲殺氣逼得那兩個婆娘立時閉嘴。

　　取回蛋糕，孤雲已經靠著沙發睡著了。

　　18號原想幫她躺沙發上，可看見那雙勻稱修長的小腿，白色高跟鞋，怎麽也不敢下手。隻得要了一張毯子悄悄蓋上。

　　忙活著，醫生已經過來了。

　　“怎麽樣?”

　　“生命力真是頑強，她一定能活過來。”

　　“謝謝。”18號松了一口氣，要是洛紅塵死了，自己都不知道怎麽跟三腳貓說。

　　“不過……她好像得了肌肉松弛症，可能站不起來。”

　　18號略微點頭:“您盡力就是。錢我有。”

　　是的，自己貼身還帶著一張9.99億的支票。和議的功勞現在還扯不清楚，不過孤歡跑去敵國議和這件事卻是真的，不管算不算大功，反之自己是全賣給他了。也許孤歡早就忘記了這件事，在余慶堂十萬億資產裡，這張支票不過九牛一毛。

　　冬夜，外面開始星星點點飄起雪花。

　　18號將小乞丐領進來，把能找到的蛋糕都給他吃。那張小臉髒兮兮的，眼睛裡充滿了感激。

至少今天，他不會挨凍。　　小孩子吃飽喝足，暖暖睡去，18號也跟著打個盹。

　　第二天，洛紅塵才蘇醒。

　　看到18號的那一刻，洛紅塵下意識的摸槍。這個動作嚇了18號一跳，他條件反射的向後跌倒，也做了個摸槍的動作。

　　須臾，兩人都笑了。

　　哪裡有槍啊。

　　洛紅塵咳嗽著，無力的躺下。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沒事，東場的家法。”

　　18號皺著眉頭，他知道，這是林縝管理的機構。

　　“你是我嫂子，無論如何，我要保你周全。”

　　洛紅塵用盡全力深吸一口氣:“沒用的，我已經是廢人了。就連呼吸都要用盡全身力氣。”

　　“怎麽會這樣?到底怎麽回事。”

　　“APTX-4869。”

　　逆向改造納米機器人，編號APTX-4869。作用是解除高密度陶瓷骨骼，網狀內髒強化膜，第二儲血器官，同時瓦解其中的納米代謝機器人，使得主體供氧量回到普通人的水平。

　　18號心中一凜。他記得，除了自己，帝國有兩名改造成果的志願者，看來洛紅塵就是Cas-9改造的志願者之一。

　　齊教授給自己注射那一針的時候，水無月恰恰提到了逆向改造納米機器人。

　　這是為了解除改造人特殊能力而研發的藥物。

　　不過，洛紅塵好像沒有提到一個器官。

　　“會損傷大腦嗎?”

　　她搖搖頭。

　　對了！18號思索著，損傷大腦等同於殺人，應該沒有這功能。但是血液攜氧量下降後，大腦是不可能進行量子級別運算的。

　　洛紅塵用光了力氣，又閉上眼睛保持著沉默。

　　18號不敢再問，但是這些信息已經足夠他勾勒出一個場景。

　　不知什麽原因，她觸犯了東場內部紀律，林縝執行了家法。因為改造士兵的特殊性，在改造期間就大量存在失敗案例，這種去功能化的逆操作當然不會保證安全。

　　血液攜氧量被破壞，肌肉松弛，幾乎讓洛紅塵失去呼吸。

　　林縝這件事做得過分了！

　　18號直奔王府，林縝以往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歷歷在目，他幾乎以最壞的惡意在揣度林縝的想法。

　　大約半個小時，18號沒有理睬門崗，直接闖了進去。

　　很快，詩雨鬼魅一般突然出手，擋在前面。

　　“兩個志願者，看來詩雨姑娘就是第二個。”18號冷道，“我早該想到的，能聽到那麽遠的對話的，只有你和我，對麽?”

　　“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什麽都不知道就有好處嗎?”18號一聲大喝，吼得四野惶然。

　　余音未盡，林縝循聲而來。

　　“詩雨，退下。”

　　18號怒不可遏。面對林縝坦然一切的眼神，滿腔怒火不敢發作。

　　“我以前一直以為，你雖然做事有些絕決，卻是個好人。沒想到……”

　　“說吧，我看能不能解釋。”

　　“好，洛紅塵，你認識嗎?”

　　詩雨貼耳說了幾句。

　　林縝哦了一聲。

　　“雪風，對外代號，洛紅塵。她的罪行是拒絕執行命令，所以我將她強製除名。”

　　林縝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在湖邊隨意找了一塊青石坐下。

　　“她拒絕的是什麽命令?”

　　“炸毀天波雷達發電廠，並確保其48小時內無法運行。”

　　18號眉頭一皺。

　　“可我們用29個小時就突破了天波雷達探測范圍。”

　　林縝白了他一眼，滿是不被理解的憤怒。

　　“沒有無線電，誰知道你們什麽時候突破?如果我讓他們堅持24小時，第25小時你們被攔截了，或者被趕出射程了，怎麽辦?”

　　18號氣得撓頭:“可突破天波探測范圍後直接就進入了射程！他們必死無疑！”

　　“那又怎麽樣?”林縝騰的站了起來。“老鐵山要塞的第八團，死守一個月，彈盡糧絕喝尿！戰爭哪有不死人的?你告訴我，如果行動失敗人家攻進來，神都幾千萬人怎麽辦?伸長脖子等死嗎?”

　　“可我們成功了！只不過是兩個小時，不用這麽狠吧！”

　　“那又怎麽樣啊！帝國軍幾百萬人，每個人都按自己的想法打，還打什麽仗！這次行動，有一道雷達波照到你們船上就是失敗。她不光失敗，而且帶著全隊撤走，給了人家兩個小時！兩個小時！”

　　18號氣鼓鼓的，如果平時，他會相信林縝的理由，但是今天，不行。

　　“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你是對的，朝嵐是錯的。因為她太天真，太理想。但是我今天明白了，她是對的，你是錯的。因為你寧願讓他們去送死，也不敢向上頭說半個不字！”

　　18號起身揚長而去。

　　“鑽你的牛角尖，老子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