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18號最後一次發出導航聲納，回聲點陣匯聚成一張3D點陣圖，清晰的標明眼前的海底地形。在點陣圖的遠側，一條黑色的粗線非常清楚。

　　“那片沒有回聲。”18號說著，“應該就是海溝！”

　　“魚雷還有200秒命中！”沙飛打著結巴報告。

　　“知道了。”

　　18號控制“X”型尾翼，在轉向的同時也在下降高度。這樣做會讓潛艇產生一定的側滑角，有傾覆的危險。可現在魚雷就在屁股後面，半分猶豫不得。

　　雖然不知道現在的操作是對是錯，但世上什麽藥都有，就是沒有後悔藥，當斷之際，錯過一線生機，那就是陰陽兩隔。

　　潛水器外殼開始發出沉悶嗚鳴，這是大角度機動產生的應力變化。

　　另一邊，高頻聲納的吼叫讓人頭皮發麻，她就像鯊魚的血盆大口，在腦袋上逐漸合攏。

　　“魚雷還有100秒！”

　　“別催我！”18號大吼，潛艇一頭向下，漂移著向海溝的方向滑下去。

　　18號齜牙咧嘴，機會只有一次，但是他並不知道時間是不是站在自己一邊。

　　由於潛艇大角度機動，速率已經降到28節，而且是橫對魚雷。被動聲呐裡，魚雷已經在緩緩轉向方向，動力的衰竭讓他像一個80歲的老頭子。

　　雙方都在拚力一搏。

　　“魚雷命中30秒！”

　　“快了！我們很快就進入海溝了！”

　　“20秒！”

　　“啊！”18號竭力將升降舵打死。

　　“10！”

　　叮！

　　“最後一次定位矯正！”

　　“好了！”18號大喊，將升降舵反轉。潛艇立即由頭向下的趨勢改成平行。

　　呼！

　　計時器歸零。

　　紅色警報聲響徹全艇。

　　18號齜牙咧嘴，但是還能感受到心跳，他沒有死！

　　“魚雷劃過頭頂！”

　　兩人一起癱坐在耐壓殼體中央。

　　18號開始減速，同時打開導航聲納，幸好冰川創造的河流是很直的，他們並沒有撞山的風險。

　　世界沉寂了下來。

　　雖然外界聲納不能穿透岩石進入海溝，但是“小鰩魚”的聲納也沒法探測到外面。

　　這一刻，永墮黑暗，萬籟俱寂。

　　“有什麽損壞嗎?”沙飛問道。

　　“噓！”18號示意他不要說話。“別讓人家聽到了。”

　　核潛艇火車一般在頭頂上隆隆駛過，一百多米的水深其實並不適合這種大型潛艇活動，只要稍微有點操作失誤就會一頭扎進海底淤泥裡。

　　“萬一他招呼更多潛艇過來怎麽辦?”沙飛問。

　　18號略微思考，覺得這是個麻煩。

　　“那，我們沿著海溝走，這既然是一條古代的冰川河，那他一定通往大海。”

　　“要是太深呢?”

　　“980米都沒給咱炸了，你怕什麽。”

　　18號算了算，一般潛艇只能潛深500米，這已經是極限了，但是自己手上這台深潛器由一連竄耐壓球殼連接而成，更加抗造。只要深入980米左右的水深，一定能夠脫離。

　　“前進一！我們走陰溝。你盯著點聲納。”

　　“好嘞。”

　　“小鰩魚”緩緩移動，不時還能聽到隆隆爆炸聲，18號剛剛在要塞艦上交戰，早已經饑渴難耐。趁著這個時候，取下食物和水，連吃帶嚼。

　　18號力量比一般人大，

食物消耗也特別可觀，在“刑天”艦上這個缺點並不突出，畢竟一艘船這麽大，存的肉隨你怎麽吃都吃不完。但是在這條小核潛艇上，事情就不一樣了。　　“十八，我們回去要多長時間?”

　　“巡航速度，怎麽也得一個月吧。”

　　“可你吃得就剩這麽點了呀。”

　　嗯……

　　18號略略清點，真的只剩下兩人十二三天的口糧。

　　“反正，先脫離戰區，大不了咱吃魚乾唄。”

　　“怎麽生火問題是?”

　　“不是有電磁爐嗎?反正核反應堆的電用不完。”18號笑笑。

　　呼……

　　聲納又有了反應。

　　“怎麽回事?”沙飛嚇得就像驚弓之鳥。

　　“她從海溝上面開過去了，這麽短的時間，看不到我們的，放心啦。”

　　叮！

　　高頻聲納！

　　“怎麽回事?”沙飛喊道。

　　“是水面發出的聲納噪音，反潛機來了！”

　　“靠！”沙飛不由自主的罵出聲來，“瘋了吧調動這麽多東西來弄我們。”

　　18號呵呵一笑:“我們炸了要塞艦，附近幾條兩棲艦和航母都沒法補充物資，對帝國西部油管的空襲少一半架次，成本提升百分之一百以上，不急才怪了。”

　　不過，反潛機對躲藏在海溝裡的潛艇也沒多少辦法。

　　海溝之所以是潛艇的天然庇護所，在於他“U”型的結構，聲納信號在這些溝裡反射，很容易發散失效，就算偶然反射回去，也早就面目全非。聲納通常都會將這種干擾數據過濾掉，這也正是為什麽“小鰩魚”號導航聲納在海溝處顯示全黑的緣故。

　　在這條海溝裡，只要“小鰩魚”自己不觸礁，外面的反潛力量拿他是沒什麽辦法的。

　　18號靜悄悄的貼底航行，很快，爆炸聲和聲納信號都逐漸衰減，“小鰩魚”號正被海底高密度鹽流推著遠離戰場。

　　“我們向南行駛200公裡。啊……”

　　18號正說著，突然間潛艇下沉了好幾米。

　　沙飛熟練的加壓排水，“小鰩魚”迅速穩住情況，比上一次更快的從斷崖處浮起來。

　　待他回過神，立即呆住了。

　　“小鰩魚”的燈光下，一條絕壁矗立眼前，它千仞無倚，它巍然而立，一萬年前的冰川如鋼刀一般切出如此巍峨壯麗的直面。

　　鐵青色的岩石訴說歲月的傳說，曾經在這個地方，有一眼看不到頭的白甲武士，他們身高百尺，刀槍雪亮。

　　他們如牆而進，勢不可擋。在他們腳下，文明血肉破碎，屍骨無存。

　　不知多少歲月，不知多少輪回，不知擦去多少文明的痕跡。自以為永世長存的人類，在冰川面前不過是地殼上的一抹灰塵。

　　如果沒有在極南之海看到那座令人驚歎的實驗室，誰又知道十萬年前地層裡掩埋的，是人還是猴子。

　　“不虛此生！不虛此生啊！”

　　沙飛驚歎於地球的神跡。

　　18號則唏噓人類的命運。

　　他們能夠凍結時間，能夠探測深空，卻沒有改變滅亡的命運。

　　轟隆。

　　爆炸聲。

　　聲納信號將18號喚回現實。

　　“是92式通常彈嗎?”沙飛問。

　　“是！一定是大哥他們。”18號調整航向，立即以最高速朝西南方向航行。

　　“距離可以估算嗎?”

　　“當然可以。”

　　18號看了一眼深度表，現在他們在水深300米的地方，只要根據聲音傳播角度就能粗略估算距離。然後再根據移動中兩次測得聲音方向夾角的微小變化，連距離方向都可以求得。

　　“距離只有24海裡，好近啊。”

　　“這附近是油輪的航線。”18號恍然大悟，“原來大哥看打不穿要塞艦，便跑到運輸航線上搗亂，趁機打沉了一條油輪。”

　　打擊後勤補給線，這個辦法是笨了些，但長久來看是管用的。

　　昂克聯邦的造船業早就被帝國的低成本人力給擊垮了，一年到頭連一份訂單都沒有。唯有靠著政府軍火訂單，昂克造船廠才能苟延殘喘的活著。

　　所以，昂克聯邦的商船打一艘少一艘，基礎設施打一點少一點，根本沒有可靠的應變能力。

　　只可惜帝國參謀部還沒有參透戰爭至關重要的法則，昂克人又選擇不接觸作戰，靠著海空軍的裝備優勢遠距離封鎖帝國貿易，試圖以此迫使帝國屈服。

　　即便情報確認帝國海軍只剩下兩艘能用的軍艦，封鎖政策仍然沒有任何變化，他們甚至不敢拚一下。

　　“我們盡快趕過去，希望到那裡的時候，刑天還在。”

　　沙飛笑笑:“一定在的，大哥現在缺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