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炸彈好像在抖!”三腳貓喊起來。
“那TM是你在抖!”18號大吼一聲,使盡全身力氣,將炸彈翻出欄杆。
四人癱坐在甲板上,腿軟得跟脫了殼的螃蟹一樣,直都直不起來。
“VFA-502。”
“什麽?”
三腳貓眼尖,瞟見海中一塊尾翼碎片,上邊正是VFA-502幾個編碼。
18號死裡逃生,整個人癱倒在甲板上,天空亮起星點,一股無邊恐懼湧上心頭。
“快跑!皮包!”
四人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往炮塔裡鑽,船身劇烈顫抖,快速傾斜,他們就像被什麽東西壓在這斜坡上,進退不能。
只見白光一閃,浩瀚星海亮如白晝,光粒如群星墜落,耀得天地變色,滄海悚然。
18號不由發自心地慘叫一聲:“不要打我!”
轟!
18號臉上如同火燒,縱然閉上雙眼,也是熾光茫茫,無邊無際。
啪!
有什麽東西滴落頭上,微微發熱,將18號燙了個激靈。睜開雙眼,星星水滴漫天濺落,帶著霧氣繚繞,戰艦瞬間籠罩在溫熱水霧之中。
眾人被燙得大呼小叫,嗷嗷的往炮塔裡躲,18號這才看清,“刑天”號完全被炮火覆蓋了,中心落點在戰艦後面一些,密集彈雨打出一片火海。
幾發離散炮彈將戰艦圍在垓心,前面一發最近,衝擊波如烈風過崗,吹得四人凜然失色。後面一發稍遠,泛白尾跡炸得水火交融。沸雨淋頭,18號突然變得無比清醒。
戰鬥還沒有結束!
空中,兩道火龍閃過,在防空炮火力網中化作翻滾的火球。攻擊機隊餓虎擒羊一般,從各個方向圍上來,在無邊漆夜中,就像一圈亮著紅色獸目的狼群。
“刑天”號僅以最後的電磁線圈炮發射導彈,雙拳難敵四手,敵機不斷佔領發射陣位,又不斷地被防空炮組打散。
18號衝進炮塔,抄起砂輪,將揚彈通道裡變形的金屬一塊一塊切割下來。
“貝塔報告狀況。”孤雲在通話器裡大喊。
“啞彈!”三腳貓避開砂輪狂躁的聲浪,盡量讓指揮中心聽到。“啞彈已經排除!正在修理揚彈通道!”
“你說什麽?”
通話機吱啦亂響。
好一會兒,三腳貓才拍起18號。
“艦長讓你去A塔操炮!這裡我來!”
鑽進A塔,第一眼便是一個大大的“阿爾法”標志。每一個水兵都在瘋了一樣搬運炮彈調整炮管,即便是平時訓練最艱苦的時候,也不曾看見這麽快的手腳。
“防空炮組優先攻擊激光照射目標!”
孤雲高聲呼喊,但是防空炮組的人早就聽不見了,他們向每一個激光雷達發現的目標開火。
“刑天”號就像揮舞著兩把赤焰鐮刀的精靈舞者,在漆黑無邊的舞台上旋轉跳躍。洛米達VFA-502中隊輪番突擊,空射導彈紛紛在關機之前就被摧毀,載機畏懼超高速防空炮彈,只要鐮刀掃來,立即後退規避。載機投鼠忌器,發射彈藥時自然不能確保它的狀態,命中率也就自由落體般下跌。
第五航空戰隊的第一波攻擊機群似乎無心戀戰,唯一命中的一枚製導炸彈來自第一梯隊的亡命一擊,可惜是啞彈。
埋伏總算是打退了,擊落三架戰機,打爆空射彈藥無數。“刑天”號水兵一抖王牌風范,硬是扛住了足夠炸沉自己十幾次的攻擊波。
有些發紅的線圈慢慢變回黑色冰冷的空洞,蒸汽緩緩流出,遠遠看去,防空炮組就像一條條暗紅木炭,陰森森的指向天空,那個已經斑斕破碎的地方。
“防空組報告,水冷散熱器過熱!請求調集淡水!”
“白癡女人!”18號怒罵不已,聲音直刺孤雲耳膜。
“刑天”號本就是超高速偵察型巡洋艦,設計時並沒有考慮過長時間高烈度戰鬥,她就是在艦隊決戰之前打冷槍,艦隊決戰時反潛護航的角色。
現在……
這是在硬扛一個航母編隊。
18號罵人的同時,淡水箱內的飲用水立即被替換成沸騰的冷卻水,淡淡黃色溶膠與鐵鏽懸浮其間。
B炮塔裡的損管組緊急修複揚彈通道,總算在敵機撤走的時候恢復了功能,只是臨時替代措施會導致射速進一步下降。
18號一看這不行,出門沒半天就炸彈糊臉,這幸虧敵人客氣,不然就這一枚500公斤炸彈,足夠整條船的人下海喂魚的。一條5000噸的巡洋艦硬杠幾萬噸的航母,這不是打著燈籠進廁所——找死嘛!
戰鬥間歇的當口,18號徑直奔向CIC指揮中心。
“站住!”
“我是B炮塔計算兵……”
“沒有艦長指令你不能進去。”
18號沒想到被自家兄弟給攔在外面,確實,帝國海軍律法森嚴,下級士兵沒有特別命令是決不允許進入軍官活動區的。
“放他進來。”孤雲清脆的聲音響起,衛兵終於不敢攔阻。“我說過了,官兵平等。”
18號心裡五味雜陳,這丫頭倒是親民,就是要把自己帶坑裡。那一瞬間,他似乎理解了什麽。這個世界上真正能乾出大壞事的人往往都不是壞人,因為那種人見人厭的壞人是聚攏不起人心的。只有那些備受愛戴的人,才會把一大群人帶溝裡去。
“艦長大人,可不可以借一步說話。”
“我在指揮!有話快說。”孤雲絲毫沒有放下手裡的工作,石青色製服讓她的身影完全融入黑暗當中。
“我無意冒犯,但是這樣下去,我們可能撐不過第二波空襲。”
孤雲冷哼一聲,鳳眼輕瞥,笑道:“你怕死了?”
18號怒了:“這跟怕不怕死有什麽關系?不怕死你也得打得贏才行啊!”
孤雲氣得花容失色,一跺腳就掏了槍。哪一個刹那,18號分明看見她眉間顰蹙,左手輕輕捂住胸口。
冰冷槍口頂在眉心,一股寒流直逼腦仁。
“惑亂軍心,該當何罪?”
“老子抱著一千斤的炸彈往外撲,我還怕你這顆槍子兒嗎?”
孤雲愣了一下,剛才如果四個人如果有一個貪生怕死,這顆炸彈早就炸了。
“說……”孤雲掰動擊錘, 怒氣升騰,玉顏頷首,氣血在白蠟一般的臉頰上凝聚,嬌媚非常。
“退!這是帝國最快的戰艦。敵進我退,我們永遠有發起攻擊的主動權,而對方將會在追擊中失去隊形,給我們機會。”
孤雲斜眼一視,冷哼一聲:“你知道對方是誰?”
“伊勢天誠,第五航空戰隊,VFA-502打擊中隊那個‘5’就是他們的母艦隊編號。”18號解釋道,“在敵軍識別手冊上,偵察機發現的幾艘船根本不在五航戰裡,是他利用職權調過來的,包括那艘‘近江’。”
嗯……
多個單位突然混編在一起,確實有可能互相不配合。
再說,既然對方已經在南面埋伏,必然在海峽北面埋伏一軍。等天亮後“刑天”號就會暴露在北面伏擊艦隊的打擊下,那時候這幾門防空炮恐怕擋不住空射彈藥的飽和打擊。
“大惡人看上的,果然也是惡人,狡猾狡猾的。”
雖然她沒有明說是誰,但18號完全明白她就在說曼羅王。
18號很不高興。在他心目中,曼羅王仙風道骨,禮賢下士,是個十足的好人。
“王爺是個好人。”
孤雲嬌笑連連:“好人?他是好人?原以為你能做將軍,沒想到就是個小兵的料。”
“小的本就是兵。”
一聲冷哼。
“等這仗打完了,我來告訴你他是什麽人。”孤雲示意水兵將18號送出去,“我向東突擊決心不變!”
“你個瘋女人頭髮長見識短,胸大無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