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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聽了,都順著十三阿哥指著的方向眺望過去。
果然,前頭季家別院前頭臨湖碼頭上停著一艘船。
還有些護軍、馬甲在岸邊站著。
大家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皺眉道:“昨兒我見了馬齊,並不曾聽他說什麽。”
他想到的是正月裡在暢春園北面劃出來的那片地,是給太后修園子使的。
等到那邊的園子修好了,西花園這邊就是劃給東宮與未成年皇子的。
可是九阿哥覺得應該不是內務府采購的。
汗阿瑪這次南下,是為了巡視河工與撫民來的。
整個江南的官紳百姓,都盯著南巡船隊的消息。
這個時候采選太湖石,讓旁人怎麽看?
百姓連年受災,食不果腹,皇家還在修建園林?
話本子可是寫的明明白白,北宋時百姓造反,引子就是“花石綱”。
九阿哥皺眉,吩咐何玉柱道:“過去瞧瞧,是哪個王八蛋用了內務府的船!”
用船還是小事,要是這個時候敢冒內務府的名義,那才是該死。
何玉柱應聲去了。
這邊又是馬車,又是侍衛的,浩浩蕩蕩的好幾十號人,別院碼頭那邊的人自然也瞧見這邊。
就有人急匆匆的過來了。
不是旁人,正是昨天在萬寶閣招待過大家一回的首富家的幼子,大名好像叫季雲宏。
“幾位爺,李四爺……”
季雲宏走的匆忙,沒到跟前,就拱手對眾人團拜。
九阿哥直接皺眉道:“那船是怎麽回事?是誰家這個時候買石頭?”
這倒不是他“隻許州官放火,
不許百姓點燈”,只能自己買,不讓旁人買。
他跟舒舒之前想的也是訂購,等到回頭什麽時候織造府的船進京,跟著一起就是了。
這樣直接拿著南巡的船來裝石頭,讓江南百姓怎麽看?
季宏遲疑了一下,看了李燦一眼,沒有立時應答。
九阿哥望向李燦。
難道是李家?
李燦忙擺手道:“九爺,奴才確實不知此事!”
季宏就道:“是織造府的管事帶人過來,說是京城平郡王府采選修王園所需太湖石。”
九阿哥並不是很意外,隨扈南巡的宗室有數人。
為首的就是簡親王與平郡王,其他國公、將軍應該不敢這個時候辦私事。
說話的功夫,何玉柱回來了,跟著的還有一人,穿著三品的補服。
這是跟著平郡王南下的僚屬,也見過幾位阿哥,立時打千道:“奴才平郡王府長史貴明見過幾位主子。”
九阿哥沒好氣道:“平郡王打發你來買的石頭?”
貴明聽著話音不對,帶了戰戰兢兢,躬身道:“是,年初皇上賞了我們主子海澱一塊地……”
九阿哥聽著皺眉,要知道平郡王府這一支,到現下已經傳到第四代王。
這一支的始王,就是禮烈親王的次子克勤郡王嶽托。
傳到第三代王的時候,改了封號為“平郡王”。
現在的訥爾福是第四代王,嶽托的曾孫。
也正因為這個緣故,他們家跟其他宗室差了一輩去。
訥爾福是九阿哥等人的族侄。
四代人下來,海澱沒有園子?
“之前的園子呢?”
九阿哥問道。
貴明躬身,沒有立時回答,而是遲疑了一下,才道:“之前的園子,挨著太后新園,恐自有不方便處,我們主子就將園子獻給了皇上。”
九阿哥聽了,明白過來。
太后的新園子地址就在暢春園西北方。
平王府的園子挨著,那就是偏西北或者暢春園正北。
九阿哥移開眼,這樣說虧的是平郡王府。
這修園子,貴的不是地皮,就是上面的草木石頭值錢。
他指了指那船道:“那船又是怎麽回事?你們王府弄園子也不差這兩月吧,偏要這個時候,聖駕駐蹕之時,在蘇州大張旗鼓的買石頭?”
貴明道:“這是內務府之前跟著的補給船,出京時帶了各種供應,後來空了,就閑著,我們主子就借了一艘船……”
“跟誰借的?”
九阿哥聽著不對頭。
馬齊應該不是這樣不謹慎的人。
或是平郡王府的人在馬齊跟前是其他說辭?
貴明對織造府的方向拱了拱手,道:“我們主子,禦前請旨,跟皇上借的船。”
九阿哥的臉,“哐當”一下,撂了下來。
最怕的就是這個,有人扯虎皮,往聖駕身上牽扯。
即便到時候說是“誤會”、“誤會”,可是風言風語已經出去。
他倒是沒有急著發作,而是看著季宏道:“去將你的帳冊拿來,爺倒是要看看,一船石頭,中間能落下多少銀子!”
季宏臉上帶了苦笑,拱手道:“九爺容稟,學生不敢在這上面加價……”
“別廢話,拿帳冊!”
九阿哥冷著臉道。
季宏沒有法子,卻也沒有動地方,而是從袖口裡拿出個帳冊,雙手遞給九阿哥。
九阿哥接了,也不看前頭的,直接翻到最後一頁。
上面的墨跡簇新,正是記載的眼前這一船石頭,高的一丈,矮的尺余,總共是六十多塊。
原石采購成本,養石成本,折本金多少。
售價……
季宏還真沒有扯謊,的確是並沒有加價。
不單沒有加價,只收了本金的五成。
九阿哥看著冊子,神色不明。
他們這些皇子阿哥,出來買些東西,都不敢如此,就是怕被地方官民百姓當成了笑話。
結果,訥爾福倒是好膽子,敢借此盤剝。
九阿哥也沒有心情看石頭了,忍了惱怒,擺擺手打發貴明跟季宏下去。
隨後,他才跟十阿哥道:“隨扈王公大臣不少,恐怕不止一例,今兒別逛了!”
十阿哥自然的沒有意見,看著舒舒與十福晉,道:“那就現下折返,在慶月樓吃了飯再回去?”
或許是因為江南更富庶的緣故,這邊跟北方一日兩餐的習慣不同,早已經是一日三餐。
他這樣說,也是路遠,回去後將要到中午時間,還有也是怕十福晉失望。
十福晉沒有意見,只要有吃的,哪裡吃都行。
舒舒點頭,心裡也忐忑,曉得這其中厲害關系。
揭開此事,要得罪平郡王府;不揭開此事,皇上聲譽有損。
平郡王府跟康親王府與順承王府,都是禮烈親王后裔,同氣連枝。
九阿哥的態度,就是選擇。
如此也好,以後不單單是在內務府包衣中沒有好人緣,宗室王公怕是也要避之不及。
還有十阿哥,還真是好弟弟。
攔也不攔一下。
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本就是湊數跟著出來的。
看不看石頭不重要,重要的是出來放風。
十三阿哥猶豫了一下,湊到九阿哥身邊,低聲道:“九哥,要不要先跟平郡王說一聲,問問其中緣故,這樣直接告訴汗阿瑪,怕是會得罪人。”
九阿哥輕哼道:“得罪就得罪了,又如何,誰叫他用的是內務府後勤補給的官船!這叫旁人怎麽看?會不會以為是咱們皇家順路在佔便宜,吃江南富紳的大戶,寒磣不寒磣?必要查,還要嚴查!誰曉得這一路上,他有沒有其他鬼祟在外頭!”
十四阿哥眼睛閃亮,道:“九哥查,帶了弟弟一起啊,到時候說不得也能立功!”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你才多大,就想摻和這個,立功做什麽?現下也封不了爵?”
十四阿哥挺著胸脯道:“功勞攢著唄,等到後年八旗選秀,弟弟就求個好福晉!”
九阿哥想了想,道:“不對啊,到時候你才十四,怎麽就指福晉了?應該沒戲,估摸是下一期……”
十四阿哥聽了,立時苦了臉,道:“那到時候我就求兩個格格,反正皇子所的膳房要正經八百的立起來。”
這也是宮裡慣例,皇子所雖設了膳房,可比較簡單,皇子們日常飲食還是在乾清宮膳房。
只有皇子有了內卷,皇子膳房這邊才完善起來。
九阿哥嫌棄的不行,道:“你就不能出息些,為了這個想著娶媳婦也是沒誰了!”
十四阿哥去年在乾西頭所住過些日子,在二所混過吃喝。
想著二所的飲食,他帶了幾分酸味兒道:“我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麽咱們皇子阿哥的日常供應就那幾樣,嫂子們的供應反而那麽齊全,這什麽意思啊?兒媳婦是嬌客,要吃的好些;咱們這些兒子就是湖弄一口?十幾年,都是一樣的份例,也不見添什麽。”
九阿哥不重視口腹之欲,可是還記得清清楚楚,那雞蛋的問題。
皇子阿哥的份例裡沒有雞蛋。
自家福晉嫁進來,二所才有了雞蛋。
老十當時恨不得一天兩頓都要吃雞蛋。
怪可憐的。
就是禦膳房那邊,額娘之前提點他不要插手。
現下能插手麽?
九阿哥在心裡記了一筆。
一行人原路返回,直接在閶門這裡打了站兒。
幸好離飯口還有陣子,還有不少包間空著,九阿哥就按照人數要了幾間,大家用午飯。
不過九阿哥記得早上吃飯的時,告訴何玉柱道:“點菜記得多點大肉,告訴掌櫃的少放糖,都是北邊人,吃不慣那個。”
上回訂的席面, 裡面有些食材都是提前預備的。
這次直接過來,就是以當地的一些快手菜為主,原料就是常見的食材與時蔬。
何玉柱應了,打算去找掌櫃的點菜去了。
十阿哥還記得昨天十福晉提及的“太湖三白”,吩咐何玉柱道:“除了白魚還要,白蝦、銀魚要是有也都點上。”
眼見著十阿哥點菜,十四阿哥就道:“那個櫻桃肉,今天每桌上兩份!”
他喜歡吃那個,要是就一份的話,也不好老夾快子。
說完,他就望向十三阿哥:“十三哥想吃什麽?”
十三阿哥笑著說道:“我喜歡那道鱔絲,吃著好吃。”
何玉柱一一記了,出去找掌櫃的點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