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看著十四阿哥不順眼了。
不過犯錯,改了就是。
這種曉得自己錯了,還不肯悔改就有些可憎。
康熙想到德妃,行事也多有偏執處,自己說過兩次,每次都恭敬聽了,可是卻不上心。
“回去讀書,不許再曠課,再有一回,明年你就安生在宮裡待著!”
康熙板了臉,沒有耐心管教兒子,直接呵斥道。
十四阿哥立時閉嘴。
他可是念念不忘隨扈。
不僅僅是跟著出去體面,還有實惠。
十三阿哥這次北巡收到的禮物,裝了幾箱子。
十四阿哥即便有生母貼補,可是誰也不怕錢多。
還有就是他反應過來自己的失誤之處,汗阿瑪肯定不喜歡他如此。
兄友弟恭,自己失了恭敬……
*
內務府衙門。
等到看到帖子,曉得來的是曹寅,九阿哥心情激動,立時叫傳。
西洋呢工藝既已經推出來,難得是將它做的更好。
變成織品,才能在花紋、顏色上有更多可能。
到時候直接走廣州海關,賣給那些西洋商人,才能賺來大量的銀子。
要不然就是光面呢料,同現下的西洋呢比起來,沒有什麽競爭力。
等到見了真人,他影影綽綽的想起幼年之事,不由自主的叫了一聲:“曹師傅……”
曹寅打千道:“見過九爺,正是奴才曹寅……”
九阿哥擺手叫起,道:“大人看著倒是變化不大。”
他很是客氣,這是皇父身邊故人,品級不高,卻是信重之人。
至於幼年囧事,嗯,都過去了,誰不是從小時候長大的?
曹寅看著九阿哥,面上也帶了笑:“九爺倒是叫奴才不敢認了……”
當年他出京時,九阿哥才七歲,才到他腰身。
沒了小時候的古靈精怪,身上也多了氣勢,透著幾分精乾,同外頭傳得紈絝皇子截然不同。
九阿哥輕咳了一聲,看了眼右手食指,沒有什麽痕跡。
當年初學射箭的時候,卻是弓弦彈過,起了紅檁子。
當時不是疼,就是怕的厲害。
竟然已經是十年前之事了。
那時候曹寅剛留上邊的胡子,現下下頭的也留起來,有些地方大員的做派。
九阿哥讓曹寅坐了,直接問起織造府的情形。
曹寅這個江寧織造,之前名為“駐扎江南織造郎中”,後改為“江寧織造郎中”,大家稱呼慣了,才直接叫江寧織造。
這就是內務府的屬官之一。
不過九阿哥沒有那麽愚蠢,真的將曹寅視為手下。
要知道,自打康熙二年至今,曹家父子兩人在江寧織造位上二十八年。
曹寅之父是康熙二年上任,康熙二十三年死在任上,掛工部尚書銜,以一品治喪。
曹寅是康熙二十九年任蘇州織造,康熙三十一年轉江寧織造至今。
在父子兩人中間那幾年,還有一位桑額郎中。
等到曹寅下去,桑額就升了湖廣巡撫,後遷山東巡撫,三十四年升漕運總督。
從這個升遷上,就能看出江寧織造這個缺,在禦前的分量與一省撫台差不多。
比尋常巡撫分量還重,畢竟是江南重地。
因此江寧織造衙門,又被江南官場稱為江寧織造部院,在江南的地位,僅次於兩江總督府。
九阿哥沒想著拉攏曹寅,也拉攏不著。
他問的是織造局的情況。
織機多少台,織工多少。
曹寅答曰,織造局織機五千,男女織工過萬。
這是織造衙門自己的製造局。
做的各色絲綢專供上用。
江寧本地還有織機兩萬五千數,男女織工數萬,成為江南絲綢集散地之一。
九阿哥聽著心熱。
未必就要官屬的那些織機,想要另外弄起一攤來,也好湊人手。
“自開海以來,西洋料子進來不少,價格恆貴,織造局那邊試著織了沒有?”
九阿哥問道。
曹寅搖頭道:“製造局內供料子,都供應不足,還需要向外頭采買……”
九阿哥露出失望來,不過也不算意外。
要知道內務府進來的料子,不僅要供應宮中上下人等日常所需。
京城的宗室王公,蒙古的內藩外藩王公,還有其他藩屬國,每年跟著銀俸下來的,都要相應的綢緞料子。
還有就是,上用的成衣,宮中其他主子的吉服、蟒服,都是三大織造裁製。
“江寧出的料子,最厚的是什麽?”
九阿哥問道。
曹寅想了想,道:“官造的寧緞最厚,每一根經線,需用絲三萬多縷,是杭綢的三倍……”
說到這裡,他指了指身上補服道:“臣這件衣裳,就是寧緞……”
九阿哥看了兩眼,點了點頭。
寧緞卻是比其他料子厚實。
他的冬吉服、冬禮服,也都是寧緞的。
“若是在江寧本地設織場,招募千名織工,織西洋絨呢料子,所需拋費大概是多少?”
九阿哥問道。
不是不能在其他地方設場,而是沒有那麽多熟練的織工。
雖說工藝不同,可是大同小異,學起來也比外頭的人快。
外加上配套的織機工藝,染色工藝都是成熟的,在江寧設新織場,更為便利。
曹寅露出意外來,他猶豫了一下,道:“奴才當年剛到江南,也叫人留意過西洋料子,那不是絲織物,材料似羊毛,還比羊毛細軟,染色也與綢緞不同,恐難織成……”
九阿哥讚賞的看了曹寅一眼,道:“是羊絨,黑羊身上絨毛……”
曹寅沉思了片刻,點點頭道:“原來如此,怪不得西洋料子,厚的毯子如同羊毛氈,竟是異曲同工;還有輕薄軟糯,似綢非綢的,應該也是先織絨線,再織成料子!”
九阿哥拿了紙筆,隨後畫了一個圓球,標注出英吉利、法蘭西、意大利的大概位置,帶了興奮,跟曹寅道:“他們比大清更往北,需要這些厚料子,咱們造出來,從廣東海關出口,賣給他們去……”
曹寅聽了,卻是躊躇。
“九阿哥,若是官造,還是要以進上為主……到時京城也好,蒙古各地也好,怕是需要數量也隻高不低。”
九阿哥蹙眉:“那加大產量呢?”
曹寅道:“怕是三、五年之內,無力外供;三、五年之後,到底如何,還要請皇上定奪。”
什麽是“內造”?
不僅是工藝,還是體面。
市面上不許流通。
隻作皇家專用,這種料子賜下去才彰顯皇恩浩蕩。
九阿哥心裡算了下經濟帳,要是歸在內務府帳上,采購的價格平平;要是直接劃到海關,價格翻上一、兩倍,皇父也會有所取舍。
九阿哥道:“謝曹大人提點,爺記下了。”
曹寅就是在內務府露個面,京城還有親朋故舊要走動。
他這次回京覲見,主要是為了明年南巡之事,因此在京城的日子不多,還要趕回江寧。
等到曹寅離去,何玉柱才拿了禮單過來。
是年禮。
荷包八對,絨花八盒,折扇八柄,銀八封。
這是在常例上翻了一番。
之前的內務府總管說起來是上下級,實際上也是同僚。
這次的總管換成了小主子,要是如常例,就慢待了。
東西都不佔地方,隨著禮單直接留在內務府衙門。
等到九阿哥從衙門回來,就直接帶到了二所。
這只是開頭。
明天就是臘月,內務府年禮陸續到了。
九阿哥忍了得意,終於有些養家湖口的感覺。
舒舒看著一筐的東西,若有所思。
九阿哥已經叫何玉柱拿了一封銀子打開。
如今這一封銀沒有定數,三、五兩的也能叫一封,三、五百兩的也能叫一封。
裡面裝的是幾塊銀餅子,一封正好是一百兩。
九阿哥挑挑眉,還算是滿意。
舒舒已經打開剩下幾樣。
荷包極精致,直接走禮都體面。
絨花絢麗,怪不得深得富察皇后喜愛,看著栩栩如生,比其他飾品樣式更豐富。
至於折扇,倒不是曹寅愚鈍,送不合時令的東西,而是這個是江寧名物。
竹木為扇骨,綾絹為扇面,也是江南的貢品之一。
看著剩下幾樣,九阿哥露出不足來:“還以為會有雲錦、玄緞這些,正好給你做春裝使……”
舒舒笑著說道:“今年爺就別指望這些了,等咱們搬出去再指望吧……”
九阿哥隨即明白過來。
這就是住在宮裡的不便了,收禮都收得不暢快。
舒舒讓小椿將荷包、絨花、折扇三樣登記入庫。
這幾樣宮裡不缺,可是對外走禮卻是極體面。
九阿哥算著日子,道:“汗阿瑪的賞銀到底什麽時候下來?總要在封印前下來吧……”
按照規矩,京城各衙門臘月二十封印,正月十九開印。
算是放了個年假。
他之前盼著那筆銀子,現在想著內務府下屬的年禮,就沒有那麽急迫。
他跟舒舒道:“咱們給嶽父嶽母的年禮,要不要也預備幾封銀子?”
他還記得舒舒出嫁之前哭窮之事,還有就是都統府那邊小舅子確實多些。
這陸續成丁,說親、補差事什麽的都費銀子
至於他眼中的銀封,肯定不會像曹寅這樣,一封一百兩。
總要五百兩銀子一封,四封、六封的才體面。
舒舒忙道:“不必如此,爺還沒有開府封爵,即便當差,也才小半年功夫,咱們量力而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