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坐不住了。
他起身道:“今兒什麽也做不了,大後天就是正日子,那中間就剩下兩整天,爺去三所看看……”
說著,他抓了那寫著“十一月十七”的紅紙,就起身走了。
雖說四月初,他經歷了“初定禮”,可是當時還鬧著情緒,不情不願的,都是跟著內務府的章程走的,沒有上心。
現在想想,他心中多有遺憾不足之處。
老十的初定禮,九阿哥就希望好好操辦,盡善盡美。
*
三所正房。
十阿哥也是擬禮單。
他還沒有成家,給外頭的哥哥們預備的喬遷禮減等,意思到了就行。
剩下的皮子,還要做個分派。
鈕祜祿氏那邊的,不用現下送,臘月做年禮更好。
省得現在給了,臘月裡還要準備一遭。
就是個面子情的走禮,沒有必要。
剩下的,就是阿霸亥郡王福晉那邊。
阿霸亥郡王福晉如今就在京城,住在理藩院下屬的“內館”。
這是給內蒙進京朝貢的王公預備的。
就在東江米巷北面。
另還有個“外館”,是外蒙王公的落腳點兒。
都是不錯的院子,專門待遠客用的。
十阿哥曉得,要是沒有意外,自己的初定禮也會擺在內館。
用什麽名義送?
怎麽送呢?
十阿哥有些拿不定主意。
之前在盛京買的那卷雪貂皮就在旁邊,看著油光水滑的。
九阿哥進來,看了個正著。
“這是預備給丈母娘的孝敬?”
九阿哥帶了打趣道。
十阿哥搖頭道:“這個,弟弟打算先壓箱底了……”
九阿哥不讚成道:“這麽難得的東西,那不是可惜了麽?蒙古人又不忌諱這個……”
十阿哥道:“他們不忌諱,可弟弟心裡有些膈應,又是訂婚的節骨眼兒,想想還是算了……”
他想要避開訂婚、結婚的好日子,等到福晉進門,往後給娘家送年禮的時候,想要加上再加上。
他跟九阿哥說了打算。
九阿哥點點頭,道:“那也好,不拋費……要是不行,還能改色呢……”
那樣就是有些糟蹋好東西。
白貂皮的價格是黑貂皮的兩、三倍,就是貴在這個顏色上。
十阿哥帶了幾分懇求道:“九哥,汗阿瑪跟前,您是不是幫催催?這個初定禮……”
十阿哥覺得冒然送禮不合適,最好與汗阿瑪賜下的禮物一起送過去。
九阿哥將手掌展開,露出裡面的紅紙,往前一遞。
“瞧瞧這個是什麽?”
十阿哥好奇的接了看了,明白過來,臉都漲紅了。
“啊?十一月十七?不是二十七,是十七!?”
九阿哥點點頭,道:“年前就三個日子宜合婚訂親,這個是最近的……”
十阿哥有些麻爪,說話也帶了緊張。
“那,那,弟弟要做什麽……”
九阿哥想了想自己那天,道:“換身新吉服,其他的什麽都不用做,面上帶著笑,隨著禮部與內務府的安排,過去拜嶽父母……郡王不在,拜郡王福晉就行了……放心,有禮部官員跟著,會提前告訴怎麽行禮……”
十阿哥忙道:“旁人不管,九哥您可一定得陪弟弟去,弟弟有些緊張……”
九阿哥笑道:“就不能有點兒出息,訂婚就緊張,那大婚怎麽辦?”
十阿哥跟著笑道:“大婚時,人都抬進來了,還有什麽緊張的?”
九阿哥心裡已經在盤算陪著的人了。
自己初定禮的時候,跟著的五哥與八哥,兩位皇子阿哥。
老十這邊要抬等的話,那跟著的哥哥最好是三個。
老大現下沒時間,也沒心情,略過不提。
五哥的臉到底留疤了。
比之前的看著略輕些,可也不怎麽樂意見人,就不要勉強他。
老七……不愛人多的地方湊……略過。
八哥肯定沒問題。
實在兄弟,就算自己不打招呼,也會跟著的。
剩下的……
就是老三與老四……
都不想選怎麽辦……
好像老三這兩年常在禮部當差,汗阿瑪不會點了他吧……
不行,不行,看著不吉利……
要不然,自己就不跟老四計較了,跟他說一聲?
*
九阿哥有了定奪,晚上躺下就跟舒舒磨嘰起來。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有老三這麽一比著,老大成了好哥哥,老四也不那麽討嫌了……”
舒舒聽了,不由笑了。
“爺也是,小時候的事,記了十來年也夠了……”
說起來,差著年歲,皇子們即便是同父的親兄弟,可除非同宮居住,否則接觸也多是從去上書房開始。
不管是被大阿哥舉高高,還是去招惹四阿哥的狗,都過了十來年。
這小心眼的家夥,一直記得現在。
九阿哥輕哼道:“十年怎麽了?爺能記一輩子……”
舒舒岔開話道:“不過爺的顧慮是對的,得防著皇上點三貝勒過去,還是爺這邊主動跟四貝勒打個招呼要好……”
人與人之間,就怕相看兩厭,彼此隔絕。
有了往來,一來二去的,就多了牽絆。
九阿哥撇撇嘴道:“行吧,為了老十,明兒爺就過去找找老四……”
舒舒輕笑道:“爺前兒說十四阿哥什麽了?就不怕自己哪天在皇上跟前說漏嘴……”
九阿哥蔫了。
“哎,所以說長大也煩……小時候就算有個小毛病、不規矩的地方,汗阿瑪訓斥兩句也就完了……現在大了,汗阿瑪再訓,就上起居注,這個誰受得了……”
舒舒鼓勵道:“爺好好當差,在禦前也穩重些,過兩年就請旨,求皇上將那點評給去了……”
九阿哥帶了鬱悶,道:“爺也這樣想的,所以這三、兩年爺得老實些,不能讓他老人家說上第二回……”
舒舒豈止是心情大好,簡直有幾分雀躍。
政治正確,少年。
三、兩年下來,內務府這邊根基也穩了。
挺好……
真挺好……
*
兩人歇得早,睡得好。
加上挺好的緣故。
就多了幾分甜蜜。
次日醒來。
九阿哥望向舒舒的目光很是溫柔。
他不想跟老大似的,十來年沒想著珍惜,想到珍惜時都晚了。
舒舒坐在梳妝台前,小榆在後頭盤頭。
旁邊是放好的幾件首飾。
舒舒將兩件紅寶石的去了,道:“換那對鑲珠子的金團花……”
她今天的衣裳,是香色的。
看著並不素澹,但是也不是平日請安愛穿的那些銀紅嫩粉色。
中規中矩。
小榆聽了,換了首飾。
舒舒看著她道:“難得回去,不必今天就回來,回家歇兩天……”
這次齊嬤嬤回都統府,除了帶上核桃,小榆與小松兩個也回去。
小榆笑著應了。
“祖母看到福晉賞的料子,肯定歡喜……”
小榆的祖母,就是舒舒額涅的乳母吳嬤嬤。
是一位很有智慧的老人。
今年眼見著奔七十的人了。
舒舒六月裡出嫁之前,曾經得過吳嬤嬤的教導。
正好手上得了匹壽字紋的寧綢料子,就一分為二,一分讓齊嬤嬤捎帶給曾跟著進宮的周嬤嬤,一分則讓小榆帶給吳嬤嬤。
舒舒道:“外頭的鋪子估摸著也要預備起來,你回去問問你幾個兄弟,有樂意出來當差的沒有,可以去酒樓裡打個雜……”
小榆應了,記了下來。
小榆家裡是覺羅氏的陪房,如今也是董鄂家名下的開戶人。
不過因為吳嬤嬤有方子的緣故,原來闔家都在覺羅氏的酒莊裡當差。
這兩年酒莊關了,才開始負責其他差事。
在酒水這裡,到底比旁人精通。
舒舒這裡正缺人手,指望不上九阿哥那邊,就想要從娘家劃拉人。
九阿哥在旁,也想起自家打算開酒樓的事,道:“這個得拖拖了,暫時顧不上,也不合適……”
愛好中文網
舒舒也明白這個道理,不過是儲備人手罷了。
夫妻倆用了早膳。
九阿哥要去內務府衙門,舒舒要去翊坤宮。
內務府衙門有好幾處。
皇城有,宮城也有。
宮裡一處內務府值房挨著後庭,就在養心殿前頭。
還有一處內務府大衙門,在外朝。
慈寧宮造辦處北邊,差不多是與太和殿齊平的位置。
夫妻倆都往北去,就同行了。
舒舒帶著小椿與花生。
花生也是內務府包衣秀女出身的宮女子,與核桃年歲相彷。
不過同核桃的上進相比,她就相對安靜許多,在二所的存在感也不足。
這次隨扈,花生跟著小椿一起留在二所看家。
根據小椿留下看下來,性子是真老實,沉默寡言。
也不知她家裡怎麽想的,將這樣性子的女兒送進宮當差。
九阿哥這邊,今日跟著的除了何玉柱,還有孫金。
是舒舒建議的。
九阿哥身邊人不夠使,原本打算將姚子孝提出來,另外再選個小太監看書房。
讓舒舒給勸住了。
畢竟隨著九阿哥當差,往後書房也是緊要地方,還是老人妥當。
舒舒就主動提出將孫金給九阿哥使。
反正二所平日沒有什麽事,並不需要分了內外兩個管事,李銀一個人就夠用了。
九阿哥沒有異議。
隨扈這四個多月,他也常使喚孫金的。
本來就是他身邊的哈哈珠子太監,用起來也順手。
實際上,他不曉得,舒舒已經打算布置出個“內書房”。
將她自己的東西挪到西次間,將原本的書房騰出來給九阿哥。
至於姚子孝,與八阿哥牽扯太深,還有不好的前科在。
這個紐帶,不好留著,要不然往後少不得有操心的時候。
最好就跟現在這樣,清貴位置放著,漸漸邊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