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趙、魏三國國君聚首趙國暢談數日。這一勁爆的消息傳到諸國的耳朵裡,又是一記重磅炸彈。
三晉相爭不休,列國才能趁火打劫。
三晉會首、五國相王,無疑對張儀的連橫之策再添薪火。
齊都,臨淄,稷下學宮。
學士殿內,清脆的落子聲不斷響起,黑白棋子縱橫交錯之際,勢力消長,侵吞不休。
兩道身影對弈正酣,淳於髡白子再落,徹底封死了黑子的逃亡之途。
對面的匡章苦笑一聲道:“先生的征子之術,仆不如也。”
“須知千裡之行,始於足下,大夫乃征伐之將,應該比老夫更明白。”淳於髡目光從棋盤移至匡章的身上。
匡章自然知道淳於髡在說什麽。
“先生還是別取笑仆了,仆武夫也,如何能左右王上的意志。”匡章無奈地回道。
燕、韓、魏、趙四國相王,齊國遊離其外,本就是欲行那漁翁之事。
而今中山這二流小國附屬小國竟然也膽敢參與會王,隱隱有擺脫齊國的想法。
齊王一怒直下便欲聯合燕、趙兩國強攻中山,迫使中山君廢除王號。
也正如肥義、公孫衍所想,中山稱王反應最強烈的不是趙國,而是齊國。
齊國對中山國投入三晉的懷抱是又驚,又怒。
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結果去給他人賣命,這如何能忍。
淳於髡卻清楚的看到了其中的傾軋,中山國附庸於齊國乃是諸侯公認的。
中山稱王本就標志著與齊國離心離德,本就是諸侯想看到的。
齊若攻中山那便是徹底將中山推向三晉一方,才是真的趕羊給他們吃。
淳於髡力爭齊王結果被無情駁斥,他一怒之下,便效仿起先賢晏子,來一出‘有道則從,無道則避’的戲碼,稱病不朝,祈求齊王能回心轉意。
殊不知這次齊王已經鐵了心的要好好收拾一番這個‘不孝兒孫’。
“王上已經責令,即日起關閉所有與中山相通的驛道。又以田盼為將,已開始征兵,準備伐中山了。”匡章將這幾日朝會之事緩緩敘述而出。
“王上老糊塗了,太子和公子嬰都沒有勸說嗎?”淳於髡頓感痛心疾首。
匡章擺了擺手道:“相邦一力支持。”
“徒耗國力罷了!此舉伐中山若勝,我齊國不過得寸土之地。最大的好處還是燕、趙兩國。若敗……”淳於髡目光微凝:“恐怕五國之兵將調轉槍頭,轉身攻齊了。”淳於髡說罷又歎了口氣。
“如何能敗?中山君嬌奢,或許王上只是想借此敲打他一番而已。”匡章回道。
匡章卻沒有淳於髡那麽悲觀,中山國,王與不王又能如何,在他看來都不過是個彈丸小國。
他擔心的還是三晉合勢。上次觀澤一戰,他可是親自領教過其中的厲害。
“不同了,昔年魏滅中山,魏強而齊弱,我齊國扶持中山復國,本也是為了牽製三晉。如今齊強而三晉弱,我齊國又隱隱有吞並之勢,此時攻打,豈不是讓中山徹底倒向三晉。”淳於髡緩緩解釋道。
匡章聽罷也不禁點頭,但隨即又拋出一條消息:“前些時日,韓、魏兩王與趙侯會於邢襄。”
淳於髡一愣,正要撂下白棋的右手也停滯在了半空。
“中山稱王已成定局,今三晉聚首、五國相王,西可謀秦,東亦可謀齊,況此次合縱唯我齊國遊離於外……或許正如那張儀所說,
不為謀秦,而欲謀齊,快隨我一同去拜見太子。”淳於髡說罷扔掉手中的白子,就顧自往殿外走去。 ……
燕國,薊都。
富麗堂皇的燕王宮,燕公爍坐於軟塌之上,目光審視著殿下的燕國群臣。
前些時日秦國已遣使來燕,言曰:燕公乃周王室正統,怎可隨其他三晉佞臣一同行那篡逆之事。秦國願再嫁秦女入燕,再續秦、燕之好,與燕國互為表裡,共抗三晉。
姬爍當然不會信秦國的鬼話,如今周王室的情況,天下諸侯是有目共睹。
況且你秦國若非遭遇了桑丘兵敗,恐怕也早就風風光光地稱王了。
對姬爍來說,秦不秦女倒無所謂,他堂堂一國之君又不缺女人,但是秦國的陪嫁之物倒真是令他為之動容。
況且燕、秦兩國國土不相接壤,合縱攻秦,表面看來對燕國也並沒有什麽好處。
姬爍本就是個優柔寡斷之君,如今秦使來燕,他又想效仿十年前,再退盟約,但他又舍不得稱王之名。
相王之事未定,齊國又‘邀’燕國出兵,共同覆滅中山。
想他燕國一‘北疆小國’,今日倒難得群雄薈萃。
“國君還有什麽可猶豫的,此刻當逐秦使,而連五國。”燕相鞠升語氣誠懇地道。
“我燕國乃周室正統,怎能效仿魏、齊這等逆臣行為。我燕國本就是以周室正統自居,若是擅自稱王,豈不為天下嗤笑!”公子竭立刻出聲駁斥道。
太子噲呵呵一笑道:“不知公叔是否是收了秦使的好處,才會如此處處為秦國說話。”
“太子為何汙蔑老臣,老臣一心為國,何曾收賄。”公子竭嘴上大義凜然地回道,心下卻是發虛。
公子竭幼年曾在秦國為質子,所以對秦國天生便有一種畏懼。如今他身為燕公的弟弟,在燕國也是權柄甚重,他自然便成了秦使賄賂的重點對象。
“周王室?周王室如今還有何權威可言,彼時國君稱王,我燕國便可取而代之。”上大夫子之不屑地回道。
在大庭廣眾之下,還是一國之朝堂,便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可見此時的周王室,在這位燕國上大夫的心裡已經如敝履一般。
“你...你...”公子竭一時被懟的說不出話來,半天才憋出倆字。
姬爍心裡此時和明鏡一般,公子竭收賄如何能瞞得住他的眼睛,但他假裝不知,也不過是給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弟弟留一個面子。
姬爍揮了揮手。
目光轉而凝視向下首,望向那個昔年令天下諸侯都為之側目的男人。
那個與自己母妃私通的男人。
“蘇卿認為我燕國此時該如何為之,才能免於這場風波。”
蘇秦這位昔日兼佩六國相印的從約長,此時和他的師弟張儀一般,似乎並不得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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