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寒風透過寢宮的門縫嗚嗚的叫喚著,躺在床榻上的趙雍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剛才和肥義的一番對話不禁讓他反覆思量。
羅網!這個大名鼎鼎的刺客組織難道不是後世杜撰出來的?
按照肥義的解釋來說這是一個徘徊於諸夏多年的雇傭組織,至於是何人所創,何時所立,效命於何方亦是眾說紛紜。
趙雍前世對這個時期的大事也大致了解一些。在他的記憶裡這個時代的應該還沒有誕生過任何成具規模的私人武裝團體,或者些什麽刺客組織。
在這個爭殺不斷的大時代無論是儒、墨、法、道、縱橫等大家,亦或者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流派無一不是依附於各個諸侯國之下來施展他們的才學抱負。
趙雍想到這裡內心不屑的嗤笑一聲。
刺殺只是小道,隻可為其一不可從其二。
接下來只需嚴加防守即可,但有一點趙雍可以確定,刺客既然能繞過層層宮禁直撲趙侯寢宮而來那必然是有內應存在。
莫非是宗室子弟對他的決策心懷不滿從而實施報復?
隨即趙雍就把這個想法推翻了,趙槐等人應該還沒蠢到這種地步。現在趙國外敵當前,身為趙國宗室此時更應榮辱與共,趙國在他們的身份還在,趙國完了他們去當奴隸嗎?刺殺自己的君主,造成國家的動亂讓諸侯有機可乘?
“國君是在為剛才的行刺之事擔憂嗎。”見到趙雍眉頭緊皺蜷縮在趙雍懷裡的小越咕噥地問道。
“嗯?”
趙雍低頭瞥了一眼懷中的嬌小的身姿,下意識嗯了一聲。
“國君安心睡吧,妾身替國君守夜,寢宮外還有龐煖將軍護著呢。”小丫頭天真的說著。
趙雍呵呵一笑沒有回話,只是拍了拍她的小腦袋。
……
……
趙魏邊境,淇水河畔。
和煦的晨光自天穹揮灑而下,映照的水面波光粼粼。
河岸一側寬闊的直道上,還未消散的白雪覆蓋著青棵,一條宛如長龍般的軍旅毫無征兆的出現在地平線盡頭,浩浩蕩蕩向著趙國的重鎮中牟城行去。
中牟城為趙國的陪都之一,要說這中牟城最初還是齊桓公為抵禦胡人所建,後歸於衛國。然衛國衰弱,中牟遂歸於晉。三家分晉之後,中牟最終歸於趙。
一百年前趙國先君趙桓子廢趙獻子,將都城從晉陽遷至中牟,代表著趙國的戰略方向由內轉外,開始朝著中原發展,意欲著趙國爭霸的開始。
然而同屬三晉所出的魏國,並不希望看到趙國的崛起,遂屯重兵於鄴城,次次阻攔趙國南下。其次隨著時間的推移,諸國的戰爭愈演愈烈,對趙國來說中牟城在地理位置上亦不符合趙國的發展。一來中牟距離趙國的腹地、邊地太過遙遠,首尾難顧,二來道路狹窄,交通實在不便。
而新都邯鄲就不同了,邯鄲城位於太行山東麓的南北大道上,向北可以到達燕國,向南可以到達鄭國、衛國、魏國等地。
在此基礎上,邯鄲周圍優越的地理位置和交通優勢遠超中牟,遂趙國在六十年前由先君敬候遷都到邯鄲,這也正是服務於趙國逐鹿中原的戰略。
五國會葬的軍隊氣勢洶洶的行至中牟城外數裡之遙,忽見寬廣的大道上激起道道塵煙,待塵煙散去,數道挺拔身影顯現聯軍陣前。
當先一渾身著甲胄的趙國小將上前喊道:“中牟都尉廉程奉我家國君之命,特來恭迎諸國使者。
” 小將字正腔圓語氣不卑不亢,目光直視五國使者。
魏使見狀當先打馬出列,指著小將身後道:“吾等奉魏王之命,特來吊唁貴國先君。爾等整裝待戈,這是為何?”
聞得魏使所言,廉程面不改色回道:“使者既是來吊唁我先君,為何不見奠物?反而是氣勢洶洶帶著數萬兵馬?”
魏使被一語道破,臉色漲紅,反駁道:“我等遠道而來,這便是貴國的待客之道嗎?”
“諸君若是朋友,我趙國自會遵周禮,迎接諸使。”說道這裡廉程語氣頓了一下,隨後手握腰間劍柄:“爾等若是敵人,我趙人也非好惹的。”
“你!”魏使聽得來言瞬間怒不可赦,他沒想到趙人會直接撕破臉面,原本心裡準備的客套話還未出口便被對面懟了回來。
“牙尖嘴利的黃口小兒,今天這中牟城我等進得也得進,進不得也得進!”魏使身後一個渾身甲胄的壯漢上前大聲呵斥道。
廉程掃了一眼來人,看其相貌,甲胄的樣式,應是楚國人。
“哼!楚國是想對我趙國開戰嗎?本將也不怕告訴爾等,我趙國已與韓國、宋國結成聯盟,互為表裡,爾等真當我趙人是任人宰割之輩?”廉程毫不畏懼的回道。
聞得此言,軍中的秦、齊兩國使者皆是大吃一驚,沒想到自己前腳剛走,還未得利,後院就起火了。
楚使正待反駁,話還未出口,就見廉程接著道:“另外,越國也譴使來我趙國,越王深感和我國建交的重要性,兩國已有約定,越、趙兩國將共同抗敵!”
廉程此言一出,楚使將要吐出口的話也隻得乖乖咽下去,其內心惶惶, 難道越國真的敢進攻我大楚?
“樓煩國素來與我趙國交好,我國君已譴使者會晤樓煩王,與其約定榮辱與共!”
這下燕國使者也終於坐不住了。
廉程見五國使者皆不回話,遂宣讀趙雍傳達的指令:“趙侯令,入我趙境者,需遵趙國法令,違趙法者,按趙律論!諸侯使者至多譴隨從十人,攜奠物由我趙國使一路相隨入邯鄲吊唁先君!”
五國使者見趙國重兵待客,邊境又戒備森嚴,最重要的是趙、韓、宋聯盟已成,若是此時和趙國開戰,一旦局勢陷入焦灼狀態,難免會被居心叵測之輩趁虛而入。
魏使想到來時魏王交代的話語“以會葬之名,伺機圖趙。”如今伺機圖趙是不成了,隻得強攻。只是此時若是強攻怕是佔不到任何便宜。
至此五國使者遂遣散帳下諸將,獨自攜吊唁奠物,跟隨廉程入了中牟城!
……中牟城樓上,李兌看著緩緩退去的諸國軍隊,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他想起從邯鄲來的路上他和趙雍的對話,臨行前他曾問道:“國君,若是諸侯聯軍一意孤行,非要帶兵闖我趙境該當如何?”
趙雍抬頭望天,悠悠回道:“若事不可為那便開戰,但寡人料定諸國必定不會做出那等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蠢事。他們的敵人又非只有我趙國,他們的敵人一直是彼此啊。”
李兌看著城門下魚貫而入的諸國使者,他感覺自己是越發看不透徹自家國君了,這個少年君主究竟能帶往趙國走向何方呢,他還真是有點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