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江府，城外。

　黃庭之的新軍大營，操練如火如荼，驕陽下軍士們揮汗如雨，一個個曬得肌膚黝黑，但毒辣的日頭並未影響這些軍士的操練勢頭。

　“唔，不錯， 確實是雄兵。”朱統身穿甲胄，在趙十的護衛下視察黃庭之的新軍，他滿意的站在大營校場前，點頭道，“看來賈亮確實是有幾分本事，這些軍士比衛所兵丁要強太多了。”

　五千義烏兵， 士氣如虹， 讓朱統想起來賈亮的好， 此時的他有點後悔將那四百多個二代兵丟給賈亮了。

　在一般人看來，朱統將四百多個兵丟給賈亮似乎是另有深意，只有朱統以及朝中少有的幾位大佬清楚，這是朱統迫不得已才做出的舉動。

　朝中黨派林立，這次新軍成立本就遭受各個黨派反對，只是文昌帝和朱統為首的武勳堅持才有今天。

　現在武勳集團內部出現兵源分歧，讓文官抓到把柄，紛紛在這上面做文章。

　這次演武，看起來不過是幾百人之間的較量，實際上是以朱統為首的武勳與文官之間的暗鬥。

　如若賈亮贏了，文官會說募兵有何用?還不是連衛所的兵丁都打不過。

　如若黃庭之贏了，那麽文官會借著這個機會，繼續像羸弱的武勳發難，或分化，或拉攏。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對武勳不利。

　“王爺，我們何必搞這一出，讓那些窮措大看笑話?”黃庭之作為朱統的心腹， 又是新軍的領頭人物，自然是知道其中風險的。

　他傾向於不搞演武，只是不搞的話，這四百多人何去何從?

　武勳內部的裂痕本就存在，豈不是會更加分裂?

　“你無需管這些。”朱統沉聲道，“你只要操練好這五千軍兵即可，來日演武不要丟臉，那時會有朝中重臣來觀看。”

　黃庭之渾身一震，連聲稱是。

　......

　江風習習，讓船上諸人感覺到涼爽。

　只是，這種涼爽的風吹在賈璉身上，卻猶如寒冬之中那刮骨北風一樣，讓他徹骨冰涼。

　“亮兄弟今日沒有去公乾?”賈璉乾笑一聲。

　賈亮每日去公乾，做什麽卻沒有人知道，在賈璉以前看來，這分明是賈亮不喜歡乘船的緣故，賈亮是為了面子才如此托詞。

　賈璉現在心中有鬼，賈亮的驀然出現，將他驚出一聲冷汗。

　“為何非要在此處停靠?”賈亮瞥了眼賈璉手中的堪輿圖，微笑道， “你知道我們一路上行止都是定好的，為何要臨時更改?”

　賈亮說的沒錯，出發前就定好的行程，這也是賈璉此舉的破綻之所在。

　賈璉心中一慌，故作鎮定道:“亮兄弟，話雖如此，可是你這走的也太慢了，蘇州到金陵你要走一個月，遊都遊回去了啊。

　“乘船雖然比坐馬車舒服，但時間長了姑媽也受不了，她想下去透透氣，休息一日不行嗎?”

　事到如今，賈璉只有將賈敏抬出來。

　“哦，是嗎?”賈亮低頭，看著堪輿圖道，“我看看是什麽好地方，惹得夫人也想下去歇息賞景。”

　“亮兄弟，這是本地人說的。”賈璉連忙組織語言開始吹噓，“此處風景秀麗，還有一片平緩灘也...”

　賈璉說的是口沫橫飛，就怕賈亮嘴裡說出一個不字，要知道現在整個隊伍的行動，全是賈亮說了算。

　“如此，我去問問夫人。”賈亮起身，往賈敏所在的艙房走去。

　賈璉頓時慌了，這個他可是沒有和賈敏商量過。

　二人來到賈敏的艙房中，賈敏面色蒼白躺著，見到賈亮來了想要起身。

　賈亮沒讓，上前坐下診脈完畢，問道:“夫人今日感覺如何?”

　“好多了。”賈敏微笑道，“我感覺從未有如此松快過。”

　賈亮點點頭，笑道:“如此便好，本次倒是我連累了夫人，不然夫人本可早日去金陵，不必忍受舟車勞頓之苦。”

　賈敏不讚同賈亮的話，直說要不是賈亮，她哪都去不了雲雲。

　“方才璉二哥提議，過兩日找個風景秀麗的地方歇息一日，以此緩解夫人的勞頓，我已經同意了。”賈亮又道。

　賈璉一愣，你不是求證來的麽?

　“如此正好，我也正有此意。”賈敏答道。

　見此，賈璉一顆心才放進肚子裡，不管賈亮是不是來求證的，此時有賈敏這句話都沒關系了。

　賈亮敲定了休息地點，正是賈璉定好的江灣，隨後起身告辭離開。

　“哼，這是你找死，可怨不得我了。”賈璉心中陰陰一笑，有種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感覺。

　雖然剛才差點露餡，但算是有驚無險。

　當日，賈亮令船只靠岸，一刻不停下船。

　“袁熊。”賈亮與袁熊等人匯合。

　“卑職在。”

　沒有操練，可把袁熊等人高興壞了，今日一早他們都沒有見到賈亮的人，也無人吩咐他們操練，這和以往大不一樣。

　自從賈亮帶領他們以來，每日雷打不動都會一早公布操練內容，除了下雨之後的那一天之外，就是今天了。

　現下賈亮回來，袁熊他們想著佔了半天便宜了，已經不錯了。

　如今，從袁熊以下，沒人對賈亮不服氣。

　“大人找卑職何事?”袁熊問道。

　“想不想要軍功?”賈亮一笑。

　“軍功?”袁熊失聲，包括他手下四個百戶同樣目露精光。

　當兵打仗，誰不想要軍功，軍功除了代表功勞，還代表賞賜。

　“大人，此言何意?”袁熊是有抱負的，他吞了口口水問道，“此處人影都見不到一個，大人說的軍功莫不是哄我們，還是說大人要去邊鎮?”

　本朝要想得軍功，最好的辦法就是去九邊，特別是遼地。

　不過，那也意味著要用命去博取。

　所以這個消息傳出去，二代兵們期待中也有恐懼。

　賈亮將一切看在眼裡，知道要是不過了這道坎，這些人別想成為真正的軍士，操練再多也是白費，到時候上了戰場，依然是一觸而潰、望風而逃的貨色。

　“呵呵，本大人豈會讓自家兄弟去送死?”賈亮微微一笑，道，“錦衣衛的人查探到一個消息，附近有少量賊寇出沒，這個你們是知道的。”

　狗子聯絡賈璉一事，袁熊確實知道。

　“大人說的是賊寇?”

　“沒錯。”

　袁熊的眼睛...亮了。

　江灣。

　“大人，就是這裡麽?”袁熊從隱身處看著下面，問道，“此處真是一個好地方，一旦被堵在水邊， 再多人也逃不出去。”

　賊寇大當家的還是有幾分眼力的，此處江灘上岸那一面地形險要，只要守著一處地方，江灘上的人就上不來。

　“賊寇就在這裡伏擊。”賈亮介紹道，“他們要將老子當一隻蟬，自認為自己是螳螂，老子就當這個誘餌。

　“你只要帶人，等賊寇下來之後，從隱身處出來，這樣兩面夾擊之下，賊寇必敗。”

　好計謀啊...袁熊腦子裡如此想著，他覺得這軍功拿定了，於是舔著問道:“大人，賊寇有多少人，卑職看看夠不夠分的。”

　“嗯...一百多兩百吧。”

　賈亮也不知道，不過趙九那邊的消息是，賊寇被殺的差不多了，想必不會有多少，而且他這邊明面上還有八十錦衣衛，所以賊寇多不到哪去，也不會太少。

　這是賈亮分析的。

　袁熊聞言回首，低聲道:“聽見沒有，就兩百個首級，誰搶到就是誰的。”